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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议长又用锤子敲了几下桌面,“在座的各位是否同意,由议会组织一个独立调查组,对威尔逊先生的品行和他在荣誉勋章的颁发过程中所扮演的角色进行审查?”
  “同意,同意!”支持举行调查的议员们大声呼喊着,而那些格雷维总统一派的议员们虽然不情愿,但也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来。
  “那么我们现在进行表决,支持的议员请站起来,反对的议员请坐在自己的座位上。”
  吕西安站了起来,他看到六百多名议员当中绝大多数都站了起来,只剩下稀稀拉拉不到一百个人还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就像是奶酪上的孔洞一般。
  “动议通过!”议长再次落锤,“议会将要组织调查组,并会在适当的时间举行听证会。”
  第78章 与“虎”谋皮
  当动议通过之后,在众人目光的注视下,威尔逊先生好像喝醉酒一般,摇摇晃晃地朝着会议厅的出口走去,那里的执达吏迟疑了片刻,还是为他拉开了门。
  在这出戏的小高潮结束之后,余下的议题就显得索然无味了,于是议员们也陆续从旁门溜了出去,就像在歌剧院里观众们看完最经典的唱段就离场一样。
  会议厅外面挤满了记者,他们像是鲨鱼一般,闻到了正在这座建筑里扩散的血味。在门厅和柱廊的每个角落,都有人在讨论着今天的这项动议,以及它对如今已经十分脆弱的共和国将带来何种影响?第三共和国的内阁虽然如夏天的飞虫一样普遍都活不过半年,但总统的任期之前还算是较为稳定的,儒勒·格雷维总统在爱丽舍宫里已经任职八年之久,许多人都已经习惯了由他来担任法兰西的最高元首,他会因为女婿的丑闻而辞职吗?那么谁又会继任他?
  当吕西安走出会议厅的时候,这些记者们立即一哄而上,“男爵先生,请等一下,请谈谈您的看法吧?”
  “我认为刚才发生在会议厅里的一切都令人感到痛苦和尴尬,”吕西安用有些悲伤的声调对《费加罗报》的记者说道,“法兰西和议会的荣誉如今落到了泥坑里,从今以后,公众绝不会对这个机构抱有信任了,而他们也完全有理由这样做。”
  “您认为牵扯到这件丑闻当中的人有多少?这件事情总统阁下参与了吗?”这是《号角报》的记者,这份右翼的报纸一贯对温和派的格雷维总统没有什么好感。
  “我期待议会的调查和听证会能为我们揭开谜底,但我想,如果说当岳丈的对女婿的所作所为一无所知,这也未免有些不合常理,对不对?”
  “那您觉得总统应当辞职吗?”
  吕西安大笑起来,“现在说这个还为时尚早,不是吗?”
  “那您会参加议会的调查组吗?还是您认为您应当避嫌?”
  “就我个人而言,我并不会主动去寻求进入调查组,我加入议会只是为了服务我的选民们,而非去打击某个人,但如果我服务国家和人民的最好方式,就是像一个经验老到的外科医生那样,准确而无情地将社会肌体上的疮疤挖出来——那么我也只好勉为其难地承担起这个责任。”
  说完,他朝议员们微微弯腰致礼,满意地朝大门口走去。
  他上了等候在议会台阶下面的自己的马车,刚要关门,车门却被突然伸出来的一只手抓住了。
  “您刚才对付那些记者们的手腕可真妙。”乔治·克列蒙梭那低沉的声音从车门外传来。
  “承蒙您的夸奖。”吕西安朝这位“老虎”微微笑了笑,他的目光移向对方抓着车门把手的那只右手,“不知道您有什么指教?”
  “您不介意用您的马车带我一段吧?”克列蒙梭压低了声音,“我正好也有些话想和您谈一谈呢。”
  一个难以拒绝的要求,“您告诉车夫地址,我送您回您家里去。”
  克列蒙梭走到前座旁,和车夫说了几句话,随即又走回来,跳上马车,随手拉上了车门。
  “您今天大出了一场风头啊,”当马车开始行进时,克列蒙梭先生将自己的帽子摘下来,在手里转动着,“那位布朗热将军一定对您的表现非常满意。”
  “我完全是为了法兰西的利益服务。”吕西安回敬道,“您自己也是个医生,我想您一定比其他人都要明白,医治社会的疾病和医治人身上的疾病,本质上是一致的——当您看到肿瘤时,就把它切掉,这样整体才能够存活。”
  “我的确不喜欢那位威尔逊先生,但说他是肿瘤未免言过其实了,”克列蒙梭先生露出一个不屑的微笑,“他充其量算是牛皮癣,看上去恶心人,但实际上除了让人发痒,也算不得什么。”
  “那么治疗总比放任不管要强。”
  “这一点我同意,可您在无情地根除一种疾病的同时,却在传播着另一种更危险的疾病,这可不是一个称职的医生应当做的啊。”
  “我不想装作我没听懂您的意思,”吕西安说,“但在我看来,您开始传播这种病原体的时间,远比我要早得多,如果没有您,这疾病也不至于发展到今天这个地步。”
  “而我每一天都在为此懊悔。”克列蒙梭先生的声音变得更粗了,似乎他的喉咙里卡着一口痰,却一直吐不出来,“如果您还有一点良心的话,您有一天也会后悔莫及的。”
  “我发现我很难跟上您的思路。”吕西安打了个哈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