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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您至少这么说了,看得出来您是个绅士。”吕西安将手伸到伯爵的口袋里,从里面掏出来自己送他的那块怀表,擦了擦上面凝结的白雾,“这说明您比他们要强。”
  “他们?”德·拉罗舍尔伯爵的声音变得低沉起来,这通常是危险的前兆,但喝醉酒的吕西安此时已经彻底丧失了判断力,他傻笑着点了点头,打开怀表的盖子。
  “您拿这东西做什么?”德·拉罗舍尔伯爵反手抱住了吕西安的腰,将他重新放在草堆上。
  “当然是计时了。”吕西安朝他晃了晃怀表,“时间是最公平的计量单位,对不对?”
  德·拉罗舍尔伯爵冷笑一声,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吕西安,他的影子彻底将马灯的光挡在了身后。
  “这可是您自找的。”他阴森森地说。
  第113章 威胁
  “你把这些土豆都浪费了。”吕西安将粘在身上的土豆泥一块块地扯下来,那些土豆泥干了之后,就像鳞片一样紧紧贴在皮肤上,每扯下一块都在皮肤上留下一片鲜红色。
  他的头痛的像是被斧子劈开了一般,那毫无疑问是醉酒的后遗症,但伏特加酒给他带来的也不仅仅是坏处:至少他的咳嗽和打喷嚏的症状消失了,这意味着他不再有得风寒乃至于肺炎的危险。
  “我告诉过您了,这可是您自找的。”德·拉罗舍尔伯爵已经穿好了衣服,他将那块怀表重新放回到了口袋里,“对了,在您昏过去之前,总共过去了一个小时二十七分钟。”
  吕西安用了几秒钟时间才反应过来伯爵在说什么,他觉得昨晚的自己一定是发疯了,“人在醉酒的时候总会做出一些匪夷所思的事情。”他试图辩解道。
  “您后悔了吗?”德·拉罗舍尔伯爵将吕西安的衣服从已经熄灭的火盆边上拿了过来,衣服已经被烤干了,绸子的衬衣吸饱了水又变干,变得皱巴巴的。
  “这倒是没有。”吕西安觉得这时候还是诚实些为好,果然,德·拉罗舍尔伯爵脸上的表情舒展了些,“您不会把这件事告诉别人吧?”
  伯爵冷笑了一下,“这个‘别人’,是特指某个人吗?”
  “不是。”吕西安连忙摇头。
  “那么您是觉得我会把这事情在公众场合宣扬吗?”伯爵的目光让吕西安觉得自己很愚蠢,残留的酒精果然影响了他的判断力,他有些尴尬地干笑两声,低下头来穿衣服。
  当他穿好衣服以后,德·拉罗舍尔伯爵推开了谷仓的房门,让外面的新鲜空气涌进来,将仓房里熏人的烟气驱散。外面的暴风雪已经结束了,太阳尚未来得及升起,但天穹已经变成了淡淡的钴蓝色;月亮朝着地平线下坠,而天空中的星星依旧在闪耀。
  “现在是什么时候了?”吕西安用力吸了一口清新的空气,他的头痛缓解了些。
  “早上六点半。”伯爵把自己的大衣披在吕西安的身上,“我们可以等一会再出发。”
  “不,我们还是现在走吧。”吕西安不客气地用大衣紧紧包裹住自己,“大路上或许能遇到马车,把我们带回庄园去。”
  他们从谷仓再次出发,昨晚的积雪已经深到了吕西安的膝盖处,今早甚至到了他的大腿,天空中的风变小了,整片大地万籁俱寂,唯一打破这种平静的,就是他们的鞋底踩在积雪上所发出的声音。整片的雪地像一面巨大的水银镜子,将树林和田野的轮廓照亮,他们这才发现,自己昨天晚上已经走到了树林的另一边。
  在雪地的中央,插着一根孤零零的路牌,像是丰收季节用来驱鸟的稻草人,路牌上也盖满了雪,德·拉罗舍尔伯爵伸出手,将上面的雪扫掉,“我们距离宅邸还有十五公里。”
  阿列克谢的田庄可真大,吕西安撇了撇嘴,“至少我们走到了大路上。”
  他们身后传来几声车铃声,吕西安惊喜地转过身来,果然看到一辆三套雪橇正从地平线上朝他们的方向驶来。
  等雪橇靠近时,德·拉罗舍尔伯爵朝对方挥了挥手,雪橇缓慢地降低了速度,停在了他们身边。
  驾车的是一个满脸胡子的俄国农民,他一只手抓着缰绳,另一只手则握着一个打开的酒瓶子,德·拉罗舍尔伯爵走上前去,和他用俄语说了几句话。
  “上车吧,”伯爵转向吕西安,“他答应送我们去宅子。”
  雪橇上运载着几个木桶,吕西安在木桶中间找到了一个位置,坐了下来,德·拉罗舍尔伯爵和他之间隔了一个桶。他背靠在木桶上,听着拉雪橇的马脖子上的铜铃所发出的清脆铃声,抬头看着天空,试图辨认出那些逐渐变淡的星辰属于哪个星座。
  当他们穿过罗斯托夫府邸的大门时,月亮已经变成了天边的一块淡色的云雾,地平线下的阳光将天空重新变成了灰色。吕西安坐起身来,他看到那个管家正手舞足蹈地从台阶上跑下来,嘴里用俄语说着些什么。
  他们下了雪橇,德·拉罗舍尔伯爵朝那个车夫的手里塞了几个金币,引来对方的一阵点头哈腰,而后他和那个管家互相说了几句话,又点了点头,似乎是在说自己知道了。
  “他说其他人都以为我们出事了,他的主人和‘另一位法国先生’两个小时前就带着几十个仆人和佃农去了林子里,甚至还通知了本地的宪兵司令。”德·拉罗舍尔伯爵看着那管家跑去叫人,“他现在要派人把他们都叫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