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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布朗热将军之后,又有四位登记过的议员进行了发言,两派的议员们相持不下,几乎快要酿成流血事件了,四面八方回荡着粗野的吼叫,根本没有人听清楚发言的人究竟讲了什么。
  终于到了投票的时刻,这一次由于事关重大,不能采用“起立或坐着”的简单途径进行投票了,而是由书记员唱名,被点到名字的议员大声投票。在整个投票的过程当中,大厅里都乱哄哄地,而在书记员统计选票的时候,这种噪声增大了一倍。吕西安实在无法想象这位书记员是怎么在这种环境下还能保持冷静,把投票的结果妥当地计算出来的,倘若此人厌倦了如今的工作,想必去托儿所当园长应当也能够让他大展其才——五百个哭闹的孩子,可比五百个议员要好对付多啦,若是议长能被授予责打不守规矩的议员的屁股的权力,议会里的秩序想必会井然的多。
  投票的结果咬的很紧:向军队拨款应对摩洛哥危机,并且要求内阁向摩洛哥发出最后通牒的议案,仅仅以十一票的微弱多数得到通过,当然这样的多数比起一层窗户纸还薄,而且向公众展示了国家的分裂……但这对于吕西安也足够了,他得到了他想要的,也为阿尔方斯拿到了对方想要的。
  他走出大厅的时候心情极好,当他穿过议会大厦的前厅时,一个当班的门卫拦住了他,告诉了他一个口信:阿尔方斯·伊伦伯格来了议会,如今正在御座大厅里等着他呢。
  御座大厅顾名思义,在奥尔良王朝和第二帝国时期,是摆放君主御座的厅堂,如今的共和国撤去了御座,但大厅里的豪华装饰连同这个名字还是一起被保留了下来。这间大厅当中最受瞩目的,是德拉克洛瓦创作的大型壁画——《法兰西之海与河》,这些美丽的壁画,每一幅都用河流或海洋的拉丁语的名字命名,围绕着原本御座所在的地方,极其具有象征意义。
  当吕西安来到这间大厅时,阿尔方斯正像一个外省来的的游客一样,津津有味地看着这组壁画当中的一幅,这幅壁画的下方用烫金字写着它的名字:mediterraneum mare(地中海)。
  “我听说投票通过了。”阿尔方斯转过身来,朝他挥了挥手。
  “是啊,差距很小。”吕西安伸开双臂,给了阿尔方斯一个拥抱,对方并没有拒绝,“您怎么来这里了?”
  “这里不是‘法兰西人民的民主圣殿’吗?我也是法兰西人民中的一员嘛。”阿尔方斯放开了吕西安,“我来找一些政治家聊聊,这可不是什么令人享受的工作,但做我们这一行总是要做出点牺牲……”他耸了耸肩膀,“总之我听说您的投票结束了,就想着和您见一面。”
  “怎么啦?”他似乎看出了吕西安的情绪并不算好,于是伸出手来,帮议员整理了一下并不需要怎么整理的领子,“您看起来可不像个刚打了一场胜仗的人。”
  他带着吕西安沿着大厅的边缘走着,走过一幅幅壁画:oceanus(大西洋),rhenus(莱茵河),sequana(塞纳河),rhodanus(罗讷河),garumma(加龙河)以及araris(阿里埃河)。
  阿尔方斯在最后的一幅壁画前停下脚步,这幅壁画的下方同样标记着它描绘的河流——ligeris,卢瓦尔河,流经布卢瓦的河,在吕西安当选议员的第二天早上,他们曾一起在河滩上漫步,等待红日从地平线上喷薄而出。
  “勒内·戈布莱提到了一些事。”吕西安轻声说道,他把刚才发生在会议厅里的事情向阿尔方斯重复了一遍。
  “所以他是在暗示您和德·拉罗舍尔伯爵有某种不正当的关系。”阿尔方斯简明扼要地总结,一点也不拖泥带水。
  “是啊,毫无疑问。”吕西安试探地问道,不知怎么的,他有一种感觉——这或许是阿尔方斯给他的一个警告,“问题是他是怎么知道的呢?”
  “这个问题我也正想问您呢,”阿尔方斯脸上的笑容冷的像骨灰罐上的把手,“您究竟做了些什么,让大家都认为您和德·拉罗舍尔伯爵阁下有那种不正当的关系呀?”
  吕西安感到自己的喉咙像是被一块猪油哽住了,他的气势一下子弱了下来,就像是一个氢气球被戳了一个大洞,“或许是……”他有些结巴,“或许是因为,您知道的,嗯,我们之间的那种关系……”
  “所以他们错误地认为,和您走得近的年轻男子都和您是那种关系,对不对?尤其是位高权重或是家资丰厚的。”阿尔方斯替他说完了后半句话,“就像是德·拉罗舍尔伯爵那样。”
  “对……我想是这样的……”吕西安心头发紧,他感到脸上火辣辣的,像是被人扇了几巴掌,他猜想他现在一定羞的满脸通红了,可他却想不出反驳的话——他有什么资格反驳呢?阿尔方斯说的是实话。
  吕西安的窘态似乎逗乐了阿尔方斯,“那么我想您以后就会谨慎一点,对不对?不要让别人产生那样的误解。毕竟我可以不在乎社会的评判,可我们的朋友德·拉罗舍尔伯爵身上最有价值的就是他的名声了……您不会愿意他的名声受损的吧?若是您为了他好,那就离他远点。”
  “这算是威胁吗?”吕西安感到脚下的大理石地板变成了松软的泥潭,而他正缓慢却不可逆转的陷下去。
  “把它当作朋友的忠告吧。”阿尔方斯看了看表,“已经快五点了,晚餐您想去哪里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