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就是吗?”秦轲状似无意调侃道,却被石林骤然拔高的语调打断了。
“你怎么能是呢?你可是秦氏名正言顺的继承人呢!”石林总算是品出了几分不和谐的尖锐,他叹了口气,“小轲,我知道你还在怪我们……当年也确实是我们不好,让你跟着他们过了一段苦日子,但因祸得福,现在不也该有的都有了?”
“我不知道秦家究竟和你说了什么,但我一定要告诉你的是——你的母亲,她每一天都在想你。你也看到了,这些年也有无数人追求你的母亲,她都没同意,也是为了你啊!”
“是为了我,还是你们没找到条件合适的?”秦轲的耐心几乎要耗尽了,他换了个姿势,用手抵着头静静看着小丑表演,“舅舅,你就直说,他们进展到哪里了?”
“吃饭、和好、还是复婚?”
秦轲每说一个词,就见着面前人的脸色像是调色盘一样变来变去,石林似乎有些犹豫、亦或是难以启齿。
他又换了一副和蔼的长辈模样,宽慰道:“你别担心,我看你父亲也是个重情的,你妈妈回来了,指不定两人又再续前缘的可能……到时候,枕边风再吹起来,咱们一家同心还愁扳不倒个秦晟?”
他越说越兴奋,已经完全忽视了秦轲愈发暗沉的眸光:“小轲,你想想,你有我们石家作助力,秦晟有什么呢?他的外家可没什么人了!”
丑陋的枝条终于破土而出,几乎织成了黑寡妇的网,上面死死粘连着垂死挣扎的猎物。秦轲慢慢吐出一口浊气,他弯着眉眼,交叉的手指骨节隐隐泛白。
他笑应道:“好啊,我等着你们的‘好消息’。”
石林讨要到了进入tg的入场券后,欣欣然地离开了。而在他走后,秦轲却久久坐在原地,他一直把玩着桌上的钢笔。
嗒、嗒嗒……金属的笔帽一开一合,节奏越来越快,就像是野兽蛰伏在草丛中潜行攻击的脚步。
嗒哒……随着最后一声闭合,只见银光一掠,钢笔像是一支离弦的箭,飞掠到了不远处的边几上。
它稳稳地、狠狠地落到了笔筒之中,又因为冲击的惯性,将整个实木笔筒撞了下去。随着哐当一声闷响,所有的东西噼里啪啦地砸在地上,乱作一团。
秦轲冷冷地注视一切,终于喟叹般捂面闷笑出声。
他沉默地待了一会,随即拨通了电话:“哥,你在公司吗?”
*
秦晟接到电话后,犹豫片刻,用专机打了内线,通知取消了上午的全部行程。挂好听筒后,他坐在原地,眉头不自觉拧紧了。
不知为何,他的心里总有一种不安的感觉,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向着不受控制的方向飞奔。
只半个小时,秦轲就带着一身罕见的冷意走入了集团大门,将熟悉他的老员工看得一愣一愣的。
小秦总今天是怎么了?
果不其然,秦轲毫不客气,他在踏进办公室的第一时间,就开门见山问道:“哥,他来了,你知道吗?”
“谁?”秦晟还在签字,下意识接道,他怔愣片刻,啪地放下了文件,猝然抬起头,“你知道了?”
“……”他哥的这副表现就是最直白的回答,秦轲“嗯”了一声,他直视着秦晟道:“他之前去a国见过石家人,你也知道吗?”
对于石悦这个名字,秦轲并不想用“妈妈”来称呼,他甚至丝毫没有提起的欲.望。
这像是个召唤恶魔的咒语,他只要微微启唇,就会有漆黑石油般的胶状物从地上汇聚,它慢慢拔高、抽条,最后披上洁白的裙子,披着姣好的面皮,袅袅婷婷地缓步而来,将他溺死在充满潮湿味道的怀里。
闻言,秦晟的眼神有片刻躲闪,见状,他有些反胃:“哥,我从来不知道你瞒了我那么多事……”
“秦轲,这是……”秦晟斟酌着用词,他将手指捏在一起,尝试辩解,尽管内容如此苍白无力,“这是他们的‘私事’你懂吗?”
“私事?”他扯了扯嘴角,却毫无笑意,“哥,你总是和我说,太过喜欢会使人犯错,可真正需要被提醒的人,不该是我不是吗?”
“你总说和南昭在一起,我们也许会毁了对方,可他们在一起不是吗?”
“秦轲,她是你妈妈。”
“呵。”秦轲无可奈何地摇头,他讽笑道,“你难道不知道他们究竟想要什么吗?是秦太太的身份,还是整个秦家?”
一场交谈不欢而散,秦轲沉着脸色推门往外出后,董秘书恰好从外面的接待室踏出了一只脚,他看着被一把甩上的大门,踌躇片刻,还是转身端了杯热茶进了办公室。
秦晟孤零零地坐在桌前,他双手插兜,眼神却不知在眺望哪个远方,像是一座废弃城邦中伫立的冷硬雕塑。
董秘书将热茶搁在桌上,却听见前方传来了一声极浅极淡的叹息:“他问我,明明心里不愿意,怎么不拒绝呢?”
滚烫的杯壁给指腹带来了针刺般的灼痛,董秘书触电般收回了手,他直起身子,回道:“秦总,你告诉他石家来过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