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微道：“有点像蓝星古代，不对，即便是蓝星的现代也相近，能赚到钱的知识是珍贵的，非亲非故凭什么教给别人？不同的是，蓝星历史上的贵族宁愿传承断绝也不愿知识下沉，掌握在少数人手中的知识最终断绝。而宗门比蓝星的权贵灵活，在乱世时宗门通过扩大知识的载体来保证传承不断绝，但进入和平的存量竞争时，你们又开始知识珍贵，法不传六耳。”
峨兹想了想，道：“可以这么说，知识就是财富，谁会愿意将财富分享非亲非故之人？”
“天庭。”虞微回答。“六万年后我接触到的修真者都没有自己创造的功法就应该藏起来的想法，他们本能的希望更多人看到自己的功法，这种脑回路肯定不会是凭空诞生的。我想，宗门时代应该也有这样的人，若谁都敝扫自珍，未来又怎会是那样的？”
峨兹不以为然：“以我的经验，比起人性的无私觉悟，我更相信天庭建立时杀掉了所有不愿分享知识的修真者，当不愿分享的人死光，活着的自然是乐于分享知识的人。”
“你真的没看过未来的史书？”虞微惊叹。
未来的天庭确实是这么干的，给了宗门两个选择。
第一个，老老实实交出宗门所有知识，然后全体接受改造（能改造的就改造，不能改造的就杀掉）——杀人杀到什么境界呢？天庭自己的史书都白纸黑字的承认，天庭建立初期杀戮甚多。
第二个，不交，天庭便踏平该宗门，然后安愚出手，搜魂术下没有她得不到的记忆，就是亿点点副作用，被搜魂的人一定会死，还会死得有点痛苦，让史书都心生不忍的来一句安愚之搜魂术残虐的亿点点痛苦——宗门时代结束后天庭第一件事便是鸟尽弓藏，立法将安愚的搜魂术列为禁术，永不许再用。
“我只能占卜发生概率最高的未来，而不能看到未来的史书。”峨兹道。“不过我比较好奇的是，是什么导致了这种思维差异？”
没有任何思维差异是凭空诞生的，再魔幻再离谱的思维，既然能诞生，必然有其背景，而能大行其道，必有其广阔土壤，也就是利益。
第125章 三合星域
虞微不确定的回答：“存量竞争和增量竞争的差异吧, 存量竞争必然保守，在蓝星的表现是身体活在现代，思想回归封/建时代，呼吁女人回归家庭, 幼崽的成长离不开母亲, 推崇尊卑贵贱。前者场外淘汰一半竞争对手, 呃, 好像也没一半，蓝星人口男人比女人多, 就算成功也只淘汰一小半对手。后者则是维护自身阶级地位, 阶级可以不提升，但阶级不如自己的人必须永远被自己踩在脚下。当然, 人性更真实一点，更希望自我之上，公平公正，自我之下尊卑贵贱。”
“那不现实。”峨兹道。“一个社会能够产生尊卑贵贱的思潮，只能证明一件事, 这个社会中每个人都面对着严重的阶级下滑风险, 没有真正安全的人, 所以寄希望于复古。如此与现实对着干的思潮，必定失败。而且找的理由也太不走心，幼崽的成长离不开母亲？修真者有几个是跟着父亲或母亲生长？不仅没见长出什么问题，修炼成仙的比例也大于有父母的修真者。”
“看来两个世界的人性是共通的, 你都没去过蓝星, 却猜啥啥准。”虞微笑。
两个世界的脑回路也截然不同。
在修真界谈孩子的成长离不开母亲, 只会被人视弱智，时代越往后, 越智障，因为修真界的现实充分证明，没了家庭，孩子长得更健康。
虞微又解释道：“自第二次世界大战后蓝星已有七八十年没有大战，金融危机却是一轮又一轮，最底层没什么好说的，穷得当韭菜都不够格，韭菜主力是中产与上层，一茬又一茬的破产，富贵只一时，而非永恒。”
峨兹点头。“修真界是类似的情况？身体活在宗门时代，思想回归世家时代？可世家时代过去快十万年了。”
虞微道：“过去一百万年都不久，做为世家时代的接替者，若宗门是婴孩，那世家时代就是孕育它的子宫，从子宫中诞生的婴孩天生就带着母体的痕迹，这是先天的，无法避免。更别提还有很多世家时代的生人，这会仍旧活在世上，而人很难完全摆脱时代留在自己身上的烙印。”
便如西汉时，明明活在大一统王朝，很多人的行为逻辑却一股子战国遗风。
峨兹道：“所以天庭是进化版的，彻底摆脱了世家时代的宗门2.0。”
虞微点头。“可以这么说。”
“增量竞争又是什么？”
“开放，开放到胆大奔放，当然，你也可以理解为狂放，莽。”
“莽？那不会出问题吗？”
“当然会出问题，但世间本来就没有百利而无一害的选择。反倒是历史充分证明，饿死胆小的，撑死胆大的。蓝星历史上，汉唐最胆大奔放，虽然都死了，但比起成为骂人词的大怂猪明带清，汉唐留给后人的印像却是强汉盛唐。修真界也有同样的现像，宗门也有过增量竞争的时期，仙雨战争莽得我看史书时都瞠目结舌。一个弱小的，只在世界一隅打转的新生种族同宇宙中最强大的多个族群对上，还打赢了，在短时间内将地盘翻了百倍以上。真tm小说需要逻辑，历史不需要逻辑。”
峨兹回忆了下仙雨战争，无法反驳。
刚打起来的时候他是完全不看好人族的，人族自己也没觉得有多少胜算。
但是——
人族：虽然赢不了，死定了，但没关系，拉一个垫背是不亏，拉两个是血赚。
异族：小小弱族，这场战争赢定了，为此流一滴血都是血亏。
最终莽者赢家通吃。
峨兹沉思须臾，道：“我大概理解你的脑回路了，不论是蓝星还是六万年后的末日时代都在你身上留下了痕迹，但这些痕迹与宗门时代格格不入，很容易为你带来危险。”
虞微苦笑：“但人很难亲手杀死过去的自己。”
穿越小说里主角踩着巨人的肩膀在旧时代成为人生赢家难度不亚于和尚头上长虱子，光是三观差异的代沟就足够让主角发疯。
她更倒霉，连穿两次，蓝星、六万年后、六万年前，每个环境的三观不能说一模一样，只能说毫不相干。
“虽然为师会保护你，但你平时还是小心点比较好。”
虞微道：“我觉得我已经很收敛了。”
“你遇到人、妖类与鬼便随便讲道的做法，小范围倒无妨，范围一大，必引起注意。”
虞微懵然。“可我讲的只是启蒙知识，小孩学的，在这个时代应该都有。”
峨兹反问：“蓝星稚童学习的知识在蓝星的远古也必定存在，但远古时熟练掌握这些知识的都是什么人？”
虞微愣住。“贵族。”
“远古贵族掌握的知识量比得上现代稚童？远古贵族读书用的教材比得上现代稚童？”
虞微摇头，那肯定不能。
远古贵族每天能接触多少信息？
现代稚童不说别的，只说虞旸，丫两岁就被她引导着捧手机看蓝猫淘气三千问，今年还没读小学的虞旸绝对比古代贵族博学。
峨兹道：“你所传授的知识很浅显，并不算珍贵，但将它们整理而成的教材却非常珍贵，是文明展示强大的领域。同样的知识，在高等文明与低等文明的教材里，易学难度截然不同。寻常人见识少，看不出来，只觉得你教得知识很容易掌握，宗门的上层却一眼就能看出你的教材与这个时代有别。”
虞微懂了，古人比现代人缺的是见识，不是智慧。
峨兹继续道：“为师相信你不会告诉向宗门妥协，告诉宗门未来的历史，但这个世界有千百种不需要你开口便能得到你想隐藏的情报的手段。”
虞微并不怀疑峨兹的话，白帝传里安愚的搜魂术便不需要人开口，甚至都不需要人是活的，只要死亡还没超过三天，安愚都能通过搜魂术得到自己想要的情报。安愚能搞出这种术法，没理由别人搞不出相近的，只不过安愚搞出来的搜魂术，可能在修真界也相当残虐，但也符合安愚的性格。
——天庭六位天帝各有各的特色，若说后简给人的印像是令人叹为观止的圣母（中性，非贬亦非褒）脑回路，那安愚就是扑面而来的残暴。但也正常，就安愚那倒霉催的经历，搁谁不得性情大变？只是残暴，还是针对性残暴，而不是无差别残暴所有人已经是安愚心性过人。
“这里是死域，宗门管不到，而死域之外，我最多传播农耕技术与武学，不会威胁到宗门。”
真正会威胁乃至推翻宗门的是生灵草与未来人口基数必定暴增的散修。
峨兹闻言放下心：“你心里有数就好，但也不要因此怯懦，为师一定会保你平安。只是下次你要给许多人讲道，不要挑为师闭关时，不然我都不知道你遇到危险了。”
虞微不解：“为什么？”
“我的万象罗盘可以带人瞬间出现在任何地方，没有任何人能追上。”
“我不是说这个，我是说，你为什么对我的安全这么上心？”
“你是为师弟子，为师当保护你。”峨兹理所当然的回答。
虞微汗颜。“咱俩都这么熟了，你一点都不像这么有道德节操还愿意给弟子长期当保镖的人。”
峨兹一脸委屈。“在你眼里我人品就这么差吗？我也没对你做什么呀。”
玉雪可爱的男童婴儿肥的精致小脸上露出委屈巴巴的小表情，虞微的血槽瞬间清空一半，没完全清空还是因为她太清楚男童可爱的外表下是一只几十万年的老妖精。
虞微无语。“卖萌可耻。”
“可你质疑我的人品。”
“几轮思潮更迭的大逃杀里都能适应环境的你很难不让人怀疑人品。”
峨兹可爱的为自己辩解：“能活下来的，除了毫无三观，也可能是永无止息的理想主义者呀。”
虞微：“是有这种可能。”但你自己相信自己是那种人吗？
峨兹继续道：“我就是这种人，我与这个世界的牵绊太深，如何能不盼着它的未来好。”
虞微瞧着峨兹，看不出撒谎的痕迹。
难不成这家伙真是理想主义者？
但这么多年的朝夕相处也完全没感觉出来呀。
*
“折风你快成望妻石了。”苍一边修理自己的法宝一边对折风道。
“也不知道珊瑚如今怎样了。”折风忧心道。
“大概率已经死了。”苍道。
“你就不能盼点好的？”折风皱眉。“她是跟着丹曦君一起走的，丹曦君可是太初仙人。”
“所以我相信她们必定能找到天宫。”苍赞同点头。“但白帝、玄帝、青帝三位陛下都是太初仙人。”
折风一时默然。
苍想了想，还是不忍的安慰道：“不过丹曦君那么强大，就算没有援兵，想来也能平安回来，而且天宫遥远，这会说不定还在路上。”
折风：....你不如不安慰我。
烽火台上的另一名修真者，一只正在梳理毛发的金乌忽道：“你俩有没有觉得魔雾便薄了？”
折风与苍不由向烽燧台外望去，浓郁得半凝固的魔雾弥漫，仍旧出了烽燧台都不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问题，而是能不能正常行动的问题。
“老样子。”苍道。
金乌道：“但我感觉它一直带给我的危机感变淡了。”
折风与苍感觉了下，还是没感觉，但这不代表没问题。
虽然魔雾与魔物很危险，会刺激修真者对危险的直觉，但他们生在三合星域，长在三合星域，不论是魔雾还是魔物都已经成了他们占据篇幅最多的记忆，直觉自然而然钝化。
但小金乌与他俩不同，上战争才两百年，直觉还没钝化到麻木。
折风露出困惑之色。“只见过危机感加剧，头回听说危机感变淡，魔雾又搞什么幺蛾子？”
“天知道，但一定不是好事。”苍一边说一边拿起一个望远的法宝，没有任何发现。
魔雾太浓了，哪怕是军工司最新打造的望远法宝也只能看到百丈。
苍道：“小金你守着号角，我与折风出去看看，若有新的变化，或我们在半柱香内没回来，立刻吹响一号号角，必要时可以启动烽燧阵。”
金乌愣了下。“吹响一号号角？反应会不会太大了？”
苍与折风闻言俱皱眉，心中充满无奈。
小金这样的新手就不该出现在烽燧台，烽燧台关系到大后方的安全，必须精锐中的精锐驻守，根本不会说出这样的话。
但没办法，三合星域已经没有那么多高标准的精锐。
绵延万年的战争，魔物靠着魔雾源源不断，三合星域的修真者却是越来越少。
“不会。”折风解释道：“我们这里是最前沿的烽燧台，再小的事也是大事，宁大惊小怪也不能抱有侥幸心理。若让魔潮跑到后方，三合星域就完了。”
金乌闻言严肃了起来，拿起望远法宝。“我会一直盯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