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向宋凛的目光充满了恨意,“宋凛,你没有心!那明明也是你的孩子,你为什么让他一个人在这里受苦从来都不管他?现在还不让我来找他。”
“阿莘……”宋凛英俊的脸上挂着深深的疲倦,“现在很晚了,我们让他先休息,等天亮了再说好不好?”
他的话打动了黎莘,她看向坐在病床上一直没有说话的宋时樾,眼神里充满了爱意。
“时……时樾,妈妈和你睡好不好?”
宋时樾不说话,只是眼神越过黎莘,望向快被挤到门口的沈知意。
沈知意感觉到了,她从把自己挡得严严实实的彪形大汉身后探出自己的小脑袋。
直到这时,她才发现少年的脸上带着不正常的潮红。
她在心里暗骂一声,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一把推开挡在面前的大汉,朝床上的少年走过去。
黎莘像个警惕的母鸡,时时刻刻关注着自己幼崽身边的动向,她瞧见了沈知意,二话不说拦在她面前。
“你想干什么?”
“他发高烧了!”沈知意道,“你没看见吗?他发高烧了!”
黎莘怔住了。
沈知意一把扒开她朝宋时樾走去,可在她的手即将触碰到少年的瞬间,一只手忽然拽住她的后领,把她扯的往后趔趄了一下。
要不是宋时樾手疾眼快的拉了她一把,她差点在地上摔了个屁股蹲。
宋时樾从床上爬起来,把沈知意护在身后。他舔了舔干涩的嘴唇,直视着黎莘,终于开口跟她说了第一句话。
“你想干什么?”
黎莘被他眼底的冷漠刺得往后退了一步,手还保持悬在半空的动作。
“我……我只是想要保护你。”
“够了!”宋时樾低咳一声,“出去。”
“我……”
黎莘还想说什么,宋凛走过来一把抱住她。
“阿莘,我们先出去好不好?他生病了,现在需要看病。”
宋凛刚一抱着她,仿佛被按下了什么开关一样,在他怀里疯狂的挣扎。
“骗子!骗子!你们都是骗子!你们就是想让我和我的孩子分开!”
医院的病房就那么大一点,还要摆上五六张病床,能活动的空间更是狭窄得不像话。
这么大幅度的挣扎,周围的东西都被她踹掉在了地上。
宋凛一个不察,竟让她真的从怀里挣脱开了。
黎莘疯疯癫癫爬上床,朝床那边的宋时樾爬过去。
她的脸被泪水濡湿,黑发一绺绺的糊在上面,像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沈知意的小心脏被吓得都快要骤停了,一个劲的往宋时樾身后缩。
宋时樾这场高烧来得格外迅猛,整个人几乎被烧到神志不清,死死咬住舌尖才让勉强保持几分清醒。
他的手扶着旁边挂点滴的栏杆,把躲在自己身后的少女又往背后拉了拉,直到把她挡得严严实实的才肯放下心来。
他这一幕无疑把原本神经就脆弱的黎莘刺激得更加疯狂。
她伸手扒了扒头发,努力露出一个和蔼的笑容,朝他伸出手。
“乖乖,跟妈妈走好不好?他们都要把我们分开,妈妈带你走,我们谁也不见。”
回答她的只有少年难受的喘息。
在场的所有人都能看得出他的不对劲,除了黎莘。
宋凛试图把她从床上抱下来,“他现在在发高烧,非常需要医生,我们先让他看病好不好?”
他一靠近,黎莘就失声尖叫起来,把床上所有能丢的丢出去的东西疯狂朝宋凛身上招呼。
她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眼神死死的盯着躲在宋时樾背后的沈知意身上。
“是你!你才是想要把我儿子带走的罪魁祸首,那是我的孩子,你把他还给我!”
沈知意一探出头就对上黎莘疯狂的目光,吓得她说话都不利索了。
“不……不……不是我,我没有要带走他。”
“沈知意!”宋时樾低声呵斥她,“把头收回去。”
沈知意格外怂的刚想把头缩回去躲着,结果看见黎莘把把手伸向放在柜子上的水杯。
她猛地瞪大眼睛。
里面的水是她上厕所之前临时接回来的,就怕少年渴了没水喝,那水是刚从饮水机里放出来的滚烫的热水,才这么一会儿,根本就没有冷下去。
“不!不要!”
她失声喊道,声音甚至都变了型。
黎莘根本就没有听到她的话。就算听到了,她也不会在意,毕竟在她眼里,沈知意是无时无刻想把他儿子带走的“罪魁祸首”。
她拿起水杯,猛地朝两人所在的方向丢过去。
沈知意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一把推开挡在她面前的少年。
砰——
瓷器碎裂的声音在病房里响起,同时还伴随着刺耳的尖叫声。
宋时樾躺在地上,汗水浸湿了他的双眼,视线里朦朦胧胧的一片。
他努力的睁开眼睛,朝刚刚站在对方看过去。
月亮不知道什么时候躲进乌云里,病房的开关被人手忙脚乱的摁亮。那光芒太亮了,亮到格外的刺眼。
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他歪着头,漫无目的的想。
明明他什么都没做,为什么会这样呢?
灯光在他眼底幻化成少女白皙的手臂,上面通红一片,有的地方还起了密密麻麻的水泡。
这光芒太亮了,亮得他的眼睛刺痛,最后变成模糊的光影,世界被他的眼睛分割成细小的碎片。
一只手摸上他的脸颊,温柔的把眼尾的潮湿擦拭掉。
光影凝聚成晶莹的液体从少年的眼眶滚落,刺眼的光芒变成少女柔和的脸庞。
“没事的……”她说。
“她只是生病了。”
可我也生病了……
他在心里想。
为什么没人看得见呢?
刺耳的尖叫声还在继续,宋时樾的大脑浑浑噩噩的,他甚至连吐出来都气息都带着灼热的温度。
忽然一道人影从门口冲了进来,带着雷厉风行的速度朝黎莘席卷而去。
啪——
病房里瞬间安静了。
恍惚间,他好像听到了柳梅的声音。
“来,再疯一个给老娘看看!”
柳梅甩了甩手,身上还穿着睡衣,头发乱糟糟的,可脸色却很冷。
她冰冷的眼神扫视过一屋子的保镖,然后将目光定格在和宋时樾眉目有些相像的男人身上,毫不留情的讥讽。
“一屋子男的制不住一个疯女人,说出去都让人笑掉大牙。合着你老婆才是你老婆,儿子是垃圾桶捡的呗?”
“也对,你也就提供了一个精子而已,他能长这么大靠的也不是你。儿子在旁边都快要被烧死了,还在这里自顾自的演苦情戏呢。”
“你不想管你儿子,我还宝贝我闺女呢!我闺女要是手上留一块疤,别想老娘放过你媳妇,我疯起来比她还要吓人。
她推开人群,伸手去拉沈知意。
“岁岁,跟妈走,医生在外面等你。”
宋时樾下意识的拉紧沈知意的手。
可沈知意实在怕极了,她从小到大、哪怕是上辈子都没这么怕过,柳梅没来,她觉得自己就是宋时樾的依靠,硬扛着一声没哭。
可现在柳梅来了,她看见了自己的靠山。钻心的疼从手臂上传来,让她终于忍不住哭了起来。
“妈……”
柳梅看见她的手也红了眼眶,“过来岁岁,跟妈妈回家。”
沈知意跌跌撞撞的站起来朝柳梅走过去。
少年有些徒劳的伸出手,只来得及握住少女的衣角,然后从他的指尖滑落。
他费力的张了张嘴,艰难的吐出两个字。
他在喊:
“岁……岁……”
可他的声音太小了,小到连他自己都听不见。
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沈玉山把她抱出病房,在踏出去的瞬间,他看见了她的脸。
滚烫的泪从她眼眶落下,整张小脸哭得湿漉漉的。
他无比清晰的认识到一个事实。
那个总是爱笑的女孩,因为他的亲生母亲,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