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她。”门房艳羡地说,“现在府里最得势的两个都是王爷在宫里时候就跟随左右的,现在都平步青云一步登天了,咱们什么时候能有这种运道。”
婆子笑话他:“你啊别做梦了,宫里是你能去的地方?你下辈子投胎成女人或者现在就给自己来一刀呗。”
“去去去。”门房没好气地说。
婆子说:“要我说咱们当下人的,这样也挺好,没有大富大贵但平平安安的,不愁吃喝,该知足了,那个阿峦,现在得意,以后也不一定就有好下场。”
“怎么说?”
“这种事婆子我看得多了,那些年轻婢女,受了宠爱就轻狂起来,忘记自己几斤几两,等年岁长了,正经女主子一个接一个,哪里还有她们落脚地方。”
“聪明的,先给自己谋划门好亲事,还能稳当过完下半辈子,想不明白的,钻了牛角尖,就只能下场凄凉了。”
“不能吧?她看着挺和气的,而且你也看到了,她打扮得那么简单,连首饰都没戴,和那些妖娆的不一样。”
“你懂什么,她这是故意这样来显示自己呢,打扮得再简单人家脸长得好啊,说不定就是这样让王爷以为她品格高呢。”
门房想了想说:“我觉得阿峦姑娘不像这种人,而且王爷对她很信任,唯一一个婢女就是她了,这可是独一份。”
婆子又往谢峦枝消失的方向看了几眼,不确定地说:“照你这样说,她将来或许有造化也说不准?”
“主子的事说不清,不过我觉得吧,能烧的香都烧一烧,反正没坏处。”
“也是。”婆子大笑,“你真是鬼精鬼精的。”
谢峦枝并不知道她身后的这一番议论,就算知道她也只能很无奈地对他们说别猜了,他们这位主子可不是能用常理来推断的,至今为止她可没有看出来朱炯对她有任何男女情谊的表现。
不过谢峦枝显然忽略了一个问题,上辈子直到泌阳候与她挑破之前,她也没有看出来。
谢峦枝收拾好东西回到秋风院没一会,朱炯回来了。
谢峦枝给他倒了一杯茶,“殿下,请用。”
朱炯接过,一饮而尽,又伸到她面前,意思是再来一杯。
接连喝了三杯,朱炯才停下。
“殿下怎么渴成这样?朝廷连口茶水都不给的么?”
“今天第一天,太忙了,没空喝水。”延平帝安排朱炯去了户部帮忙。
他问到:“听说今天你出去了?”
谢峦枝心道他的消息还真是灵通,“回殿下,奴婢今日的确出去逛了逛,主要是到街上看了看,殿下——没有生气吧?”
“没有。”朱炯说,“买了什么?”
“都是点零嘴。”谢峦枝把准备好的一个油纸包递给他,“殿下不爱吃甜的,这个杏仁糕应该会和你口味,奴婢带了一些回来,殿下想要尝一尝么?”
朱炯很给面子地吃了一块。
谢峦枝问:“现在传膳么?”
朱炯点点头:“传吧。”
代王府有自己的厨房和厨子,做事方便了许多,又有八宝牢牢盯着,还有专门的府医负责验毒,在吃这件事上比从前在宫里的时候方便且丰富了不知道多少倍。
朱炯刚结束守孝,一下子不能吃得太过荤腥,因此厨房送来的都是好克化偏清淡的食物。
关理和关宜训练有素,在朱炯身旁准备给他布菜,朱炯却止住了他们:“你们先下去吧,阿峦,你来。”
被点到名的谢峦枝上前来,亲自给朱炯盛了一碗牛肉羹,玩笑道:“还以为有了关理关宜,奴婢也可体会一下做甩手掌柜的滋味了,没想到殿下净会使唤人。”
朱炯睨她一眼,并没有生气,“习惯了。”
谢峦枝有些感慨,有朝一日她也成为了皇帝“习惯”的存在,这可真是——
太好了。
古往今来,皇帝宠爱的不管是臣子啦还妃子啦,经常有一朝失君恩跌落凡尘的,可皇帝用习惯的身边人就像皇帝的左右手一般,至少在皇帝活着的时候通常都是可以横着走的存在。
像前世的八宝,哪个大臣见了他不是客客气气的。
至于皇帝死了之后会不会受到清算——这个问题太遥远了,她暂时还不需要操心。
朱炯不知道阿峦在乐些什么,但从她的眼睛就可以看出她现在很开心,他想,莫非是他刚才说习惯了她的存在令她很满足?
霎时,朱炯看谢峦枝的眼神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
用过饭收拾好,天色已然全黑了,朱炯却并没有要休息的意思,也没有像往常一样看书或者下棋,而是在屋内踱步,似乎在思考什么。
突然,窗子被轻轻推开了,一个人翻了进来,朱炯似乎并不意外他的到来。
男人全身都笼罩在黑色斗篷里,面上也带着黑色面巾,只有眼睛露在外头,全身的黑色令他看起来显得格外肃杀,一看就是来历不简单的。
“见过代王殿下。”来人简单行了个礼,姿态恭谨,他看到了谢峦枝,警惕的目光射向她,又看看朱炯。
朱炯说:“无妨,自己人。”
谢峦枝安静低调地站在朱炯身后,听着他们二人交谈。
“殿下,大人让我来向你禀告,绵福宫内这几日成贵妃似乎有些异动。”
“异动?”
“是的,不仅打死了好几个照顾二皇子的奶娘和宫人,还频繁召见成家夫人进宫密谈,具体是什么事由还在想办法查,只是绵福宫上下最近口风很紧,消息封锁得很严密。”
“看来与二皇子有关。”朱炯仿佛在思索,眉头紧皱。
“我等有这样的猜测,不过也可能是故布疑阵,大人提醒殿下,近日注意防范。”
“我知道了,另外我想查一查户部杨松德,李自懿,亓广隆这几个人的底细。”
……
待那蒙面男离开,朱炯问谢峦枝:“刚刚吓到你了么?”
谢峦枝摇摇头,“开始有一点,那人浑身上下穿得乌漆嘛黑的,怪吓人的,不过适应了也就没什么。”
“奴婢知道殿下身后肯定有人在支持,而且是很不寻常的的人,如此机密的事情,遮严实一点是应该的。”
朱炯赞赏地看了她一眼,“你猜的没错。”
“若非如此,我已经死了,这人是谁你不知道为好,知道的越少越安全,不过——”
“虽然不想,但如果真有个万一,遇到紧要关头,你可以去北街上的王记棺材铺求助。”
谢峦枝小心向他确认:“王记棺材铺?”她忍不住想,还真是个别出心裁的地方,竟然选了个棺材铺。
“没错,进去后你报口令,自然有人会来帮你。”
谢峦枝感觉到胸口跳得快了几分,双唇都有些发干,这可是顶顶机密之事。
“什么?”
朱炯轻声说:“金丝楠木弃金丝。”
谢峦枝指尖一颤,金丝楠木十分珍贵,通常上供给皇家享用,帝王棺椁便是金丝楠木所制,这几个字与棺材铺联系在一起,无端就叫人生出些晦涩不明的联想。
“奴婢记下了。”谢峦枝缓缓答到,“还请殿下一定要保重,奴婢觉得永远用不上更好一些。”
第43章 给她裁衣
秋风院内很安静, 仿佛没有人一般。
莺歌和燕舞两个婢女正在侍弄院子里的花草,看见谢峦枝进来并不敢出声,远远地屈膝行个礼, 就继续埋头干活了。
谢峦枝心道,看来那天晚上把她们吓到了。
那日晚上朱炯放话要把四个人全部赶走时冷厉的气势给四个婢女留下了十分深刻的印象,那一整个晚上她们四人都没怎么睡好,虽然第二天谢峦枝告诉她们朱炯答应留下她们, 但四人最开始的雄心壮志依旧消磨了一大半,变得格外安静老实。
四个人都认清了一件事:代王身边不是这么好待的。
但如果能留下来, 哪怕只是干杂活也是王爷院子里的人,比起别出来高了不知多少, 因此四人得知逃过一劫竟生出感激涕零的心思来, 干活越发认真稳重, 生怕被拿了把柄丢了这个好差事。
谢峦枝带着裁缝走上阶梯, 在门口守门的关宜一看到她立刻笑着打招呼:“阿峦姑娘回来啦?”
“王爷在处理公务?”
“是呢。”关宜看了眼跟在谢峦枝身后的两人, “是准备给王爷裁衣裳么?”
“是,你去向王爷通报一声,就说我带裁缝过来给他量身, 准备宴会的衣服, 他现在可要见。”
话音刚落, 屋内传来朱炯的声音,“进来吧。”朱炯已经听到门口的动静了。
谢峦枝向朱炯介绍说:“殿下, 这两位都是瑞祥轩的老师傅,来给你裁宴会用的衣裳。”
朱炯起身伸平手站着,谢峦枝指挥两个裁缝过去量尺寸, “量仔细些,不要到时候大了小了改来改去的。”
老裁缝略有些忐忑地应下, “给王爷做衣裳,小人们不敢不尽心,一定会做仔细。”
两个裁缝配合默契,一个量一个记尺寸,不一会就完成了。
“不知王爷喜欢什么花样和款式。”老裁缝抱出一大本册子,“小人把花色都带来了,王爷可需要看一眼?”
朱炯看向谢峦枝:“阿峦,你来挑。”自己又回到座位上。
谢峦枝上前接过册子,“是。”
她带着两个裁缝离开秋风院去了前院,花了一个时辰的时间与二人商量好款式和花样,这才回到秋风院。
朱炯看见她进来停下笔,“怎么这么久?”
谢峦枝说:“奴婢可没有去躲懒,宴会当天要做三套备用,顺便又订了几套殿下的常服,款式花色都要仔细挑选,这是殿下第一次宴客,当然要让人眼前一亮,不能被人小瞧了。”
“不过是件衣服,还能变出花来?”
却没想到,谢峦枝煞有其事点点头:“殿下英明,老师傅和我说现在京城的男子袍服的确是流行大片花的,像前阵子杜国公府的大少爷在他们那里订了一件大红色绣满了瑞兽的袍子,还装饰了一千多颗珍珠和各色宝石,十分艳丽,许多人效仿呢!”
朱炯的神情有些迟疑,“你——”
谢峦枝噗嗤笑了出来,“殿下莫慌,逗你的。”
旁边的关理吓一跳,这个阿峦,竟然敢同王爷这样子开玩笑。再看朱炯,似乎并没有生气的样子。
关理不由对谢峦枝又高看了两分。
谢峦枝解释说:“奴婢挑的都是深色底织金纹的,两件玄色的,一件蓝色圆领的,殿下容貌本就长得俊逸,不需要靠那些艳丽的衣服衬托,还是突出殿下的威严气质更好。”
朱炯点点头:“你看着安排吧。”他对谢峦枝的品味很放心,这几年他的衣饰都是谢峦枝一手搭配的。
目光落到谢峦枝身上,朱炯突然发现了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