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我觉得......王爷刚才的样子有些奇怪。”关宜小声说。
关理叹口气:“你没看出来么,王爷今天一天都不开心。”
关宜说:“我以为是因为政务太多,王爷累着了。”
关理耐心道:“有阿峦姑娘在的时候,王爷哪怕事情再多再累,什么时候会这样一点笑颜色都没有?”
关宜的声音更小了:“你是说阿峦她——”他伸手指了指朱炯离开的方向,“所以殿下他是去找人了?”
关理说:“不想惹祸就闭上嘴。”
第59章 醋海生波
朱炯和八宝坐在马车内往九芳灯会的方向去。
突然, 朱炯感觉到马车似乎停了下来,正在调转方向,他问八宝:“怎么回事。”
八宝说:“奴婢出去看看。”说着撩开车帘出去, 一会只听得他和车夫的对话。
“公公,不是小人故意耽误,实在是今天路上人太多了,前头有两家的马车撞一起了, 把路堵上了,小人想换一条路。”
朱炯这时候从车内探出身, 跳下马车,“罢了, 孤走过去。”很快他的身影就消失在人流中, 八宝立刻忙不迭追上去, “殿下, 你等等奴婢。”
路上来往的行人很多, 他们两个几乎是在人流的缝隙中穿梭,八宝一边追赶朱炯还得一边观察着四周,生怕周围有人冲撞了他。
朱炯一边走一边观察着路人, 想从中发现那个他熟悉的身影, 可惜一无所获, 他看到路上的人大多都是三两成行,有一大家子男女老幼齐出动的, 也有好友们一边谈天一边玩笑的,当然更多的是男男女女一双一对的,有看着就知道是夫妻的, 也有含羞带怯相互偷瞄的年轻男女——
像他这样独自一人只带着个仆人的,几乎看不到。
朱炯的脸不知不觉更阴沉了。
又在人堆里走了约莫一刻钟, 他们终于到了品香斋,八宝也终于松了一口气,品香斋格调高雅,价格更是高不可攀,来往的都是非富即贵,所以店里相比外面很是清净,他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不用担心他们王爷被来往的人给冲撞了。
八宝向小二报上名号,小二立刻慇勤地领他们去了三楼正中的最大的那间包厢,“我家主人早就吩咐我们备着了,茶水点心都已经摆好了,贵人请用,不知道可要叫弹琴唱曲的来服侍?”
朱炯说:“不用。”
八宝丢给小二一块银子,“我家少爷喜欢清静,让闲杂人等离远些。”
“是,小人知道。”小二一边弯腰一边关上门,“贵人若有事唤一声,小人就在不远处等着。”
这间包厢的窗子很大,正临着街,窗边设了一个方桌,朱炯一撩袍子在桌边坐下,八宝上前替他将窗户推开,刹那间,街上传来的喧嚣声更热闹了。
八宝给朱炯倒上一杯茶,“奴婢刚刚上来的时候路边问了一下,说花车还没有走到这一块,殿下来的时辰刚刚好,坐一会就能看到了。”
“唔。”朱炯应了一声,目不转睛地盯着下面。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底下突然有人大喊:“花车来了!”
朱炯的目光也随着这喊声向街道尽头望去,果然,看见一辆高大的披彩缎挂灯笼的花车缓缓往这个方向来,在它后面,跟着一辆又一辆的花车,全都是争奇斗艳,五彩纷呈。
朱炯不由坐直了身体。
花车由远及近,伴随着底下越来越热情的欢呼声从朱炯的窗下行过去,接着是第二辆……朱炯无瑕看花车上的表演,他只看每辆花车上的招牌,看到不是自己想找的就直接跳过去。
终于,不知道是第几辆花车,他看到了“金水堂”的招牌,环视一周,他很快发现了谢峦枝。
八宝显然也发现了她,为主子分忧一般伸手指过去:“殿下,快看,阿峦在那里。”
“我看到了。”
阿峦完全没有注意到楼上的注视,她也没有在看表演,她的视线始终追随着站在车头打鼓的那个男人,那个男人显然也认得她,时不时与她对望微笑,仿佛这万千人海中只有他们两个人,其他人都不存在一样。
“那就是那个叫李俊的么?”朱炯问。
八宝眯了眯眼睛,肯定到:“回殿下,正是。”
朱炯仍然在看李俊——他今日穿了一身大红色,格外张扬,向炫耀羽毛的雉鸡,他敲鼓的动作极为有力,从手臂挥舞间就可以看出他是个练家子,他长得虽然说不上多少俊朗,但端端正正,看着气质周正,是很容易让人信任生出好感的类型。
朱炯不自觉地捏紧了手中的茶杯。
这一瞬间,他突然觉得头很疼很疼,有一股强烈的东西在他的胸膛内冲击,欲要喷薄而出,尤其是看到谢峦枝台联仰望着那人,目光殷切,嘴角含笑,这幅景象仿佛有人用刀一笔一笔刻在他脑袋中一样。
曾经也是这样……曾经他也见过……在哪里,到底是在哪里?
八宝看到朱炯直愣愣盯着外头,面色发白,还用手捂着太阳穴仿佛十分痛苦的样子,八宝吓一跳,连忙凑上前去关切道:“殿下,殿下,你怎么了?你是身体不舒服么?”
朱炯依旧在出神,没有给他回应。
金水堂的花车驶过去了,渐渐地,越来越远,谢峦枝和李俊二人也都一齐消失了。
“殿下,你别吓奴婢。”八宝又唤了一声,“咱们现在就回,去看太医。”
朱炯这次似乎听到了他的声音,从那种恍惚的状态中抽离出来,他转头看向八宝,半晌,才缓缓开口:“八宝,你之前问孤对阿峦是否有意,孤现在觉得,大概是有的。”
他刚才很难过很难过,难过到几乎喘不上气,尤其是看见阿峦和那个李俊四目相望的时候,他突然生出一种恐慌来,阿峦眼里从此只有那个人再也看不见自己了么?那个人会成为阿峦的丈夫,堂而皇之把阿峦从他这里抢走么?
这怎么可以?
阿峦她,阿峦她——明明应该是陪着自己的,应该在自己身边永生永世地呆下去,这样才对。
阿峦在他身边已经快要四年了,一天都未曾离开过,连明泽堂那艰难的三年,她都始终陪在自己身边,那个李俊何德何能,要把阿峦带走?
虽然不知道这是否就是世人所说的心悦之情,但至少他确信,他决不能接受有人将阿峦从他身边抢走。
八宝对朱炯的话有些吃惊。
在他记忆中这还是自家殿下第一次这样直接坦率地承认他对别人尤其是女人的感情,一向高高在上的殿下如此剖白,对朱炯一贯的秉性而言,已经是将姿态降到极低了。
但细细一想八宝却又觉得是情理之中,如果朱炯会对哪个女子动心,那阿峦似乎是唯一的答案,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他对阿峦无意展现出的那种包容。
八宝于是躬身说:“殿下喜爱阿峦,是她的荣幸。”
朱炯说:“孤要留下阿峦,永远留下来。”
“殿下既然喜欢,那就如此做,只要能让殿下开怀就行。”八宝十分理所当然地说。
“可是阿峦对他似有好感。”朱炯问。
“那个李俊,与殿下相比就如同砂砾与明珠,阿峦不会弃明珠而就砂砾。”八宝迟疑地说,“若殿下不放心,也可将他——”
朱炯抬了抬手,“暂且先不了,毕竟是阿峦的旧识,被她知道反倒不美,以后不准他们二人再见面,时间长了自然就淡了。”他的眼中冷冽之意一闪而过,“但他若执迷不悟……孤便把所有的账同他算清楚。”
“是,奴婢懂了。”
朱炯起身,“走吧,先回府。”
突然弄清楚了自己的想法,朱炯觉得有些隐隐的兴奋和期待,一下子涌出许多想要做的事,他还迫不及待想把这个消息说给阿峦听,她会是什么反应呢?吓一跳?还是惊喜?还是感动?
回到代王府后,整整等了两个时辰,谢峦枝依旧没有回府,朱炯的期待也逐渐冷却,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眉眼间的黑沉之色也越聚越多。
八宝看得心焦:这个阿峦,难道今天晚上还敢出格到夜不归宿了不成?都这样晚了,她到底干什么去了,怎么还不回来?总不会还在跟那个姓李的亲亲我我?
想到这些可怕的可能,八宝也逐渐坐立难安,时不时就派人跑腿去门口打探,看有没有消息。
终于,有人来报:“阿峦姑娘回府了,马上就到。”
说起来谢峦枝,今晚她刚干完一件大事,从金水堂出发后她一直跟着李俊,一路平安无事,游街结束后李俊说要陪她逛街,为了避免任何可能的意外,她谎称自己累了,九芳灯会太吵太闹她有些难受,想让李俊送她回去,拉他离开。
李俊听了她的话,果然如她所想立刻就表示今日不游玩了,先回去要紧。本以为事情就这样顺利了结,没想到回家路上路过一座桥的时候还是出事了,突然有小孩呼喊救命,她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李俊已经跳下河去救人了。
当时她吓得魂飞魄散,千防万防还是没防住,难道李俊要魂断于此了?好在她早有准备,冷静下来后立刻从随身的布包里掏出麻绳,一头栓在岸边大树上,另一头绑在自己身上,而后目光紧紧追随着李俊。
很快,李俊把第一个和第二个孩子送上了岸,第三个孩子他稍稍多花了些时间,到第四个也就是最后一个孩子的时候,谢峦枝发现他的动作有些不对,在原地上下浮沉。
谢峦枝随手拉了一个看热闹的壮汉,“我去救他们,到时候你拉我们上来。”壮汉满口答应,“行,妹子。”
她在清州的时候督造河堤,常常在江边干活,为了以防万一,她偷偷在家门口的河里练习过游水,水平尚可。
她深知自己体力的劣势,直接向李俊的方向奋力游去。
李俊还算镇定,看到她过来吓一跳,“小枝,你怎么过来了,危险。”
“别废话,我腰上捆了绳子,你过来抱着我,我们一起上岸去。”
李俊也知道眼下的情形紧急,孩子已经晕厥,他自己更是一只脚被水草绊住了。
他低声道:“得罪了。”上前搂住谢峦枝。
谢峦枝一只手拽他一只手拽绳,脚下踩水,对岸上喊:“快拉!”
壮汉发力,勒得谢峦枝腰间有些痛,不过很快,那股牵绊李俊的力道消失了,接下来的事情便简单了,李俊可以自己游了,护着谢峦枝回到岸边。
爬上岸,李俊气道:“小枝,你怎么可以这么胡来。”
“若非我胡来,你就等着你祖父给你办葬礼吧。”谢峦枝没好气道,“而且我不是胡来,我捆绳子了。”
李俊这才反应过来,问到:“你哪来的绳子。”
谢峦枝翘了翘嘴角,含笑道:“路边刚好捡到,可能是之前摆摊的拉下的吧,也许是老天爷在保佑你,所以赐下这个机缘呢。”
李俊也笑了,他认真地说:“居然如此巧,看来我运气的确不错,不过运气最好的还是小枝你在我身边,谢谢你,小枝。”
……
谢峦枝刚踏进屋子,朱炯便察觉到了她身上的变化:“你衣服怎么换了?”他又看她湿漉漉的头发,“你头发怎么也重新梳过了?”他质问。
谢峦枝将过程解释了一番后说:“所以李俊邀请奴婢先去他家换身衣服,泡过热水澡之后等头发干了才回来。”
朱炯的脸色更加难看了,“你竟然为了他跳河里去?”
第60章 质问
要救李俊性命的事情挂在谢峦枝的心头已经好几个月了, 如一块大石头一般,今日终于顺利圆满地解决,谢峦枝的心情愉悦极了。
回来的路上她嘴角一直带着笑容, 殊不知这笑落在朱炯的眼中也显得格外碍眼,仿佛在诉说着她与李俊之间的情意浓浓。
谢峦枝刚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完,却没想到等到朱炯这样的质问。
她的神色有些懵懂,“啊?”
朱炯又问:“你——对李俊有爱慕之心么?”
谢峦枝摇头, “没有。”
“既然没有爱慕之心,为何奋不顾死跳下水救他。”
“李俊是奴婢的故友旧识, 朋友有难,自然得全力相助, 难道……不应该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