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起案子, 时间还要回溯到昨天下午六点半。
谈靳楚他俩在结束和护士孙艺涵的通话后, 立马就联系了b市警方,重点说明了听筒里传来的“棍棒重击头部”的声音。
市公安局将消息下达, 孙艺涵爷爷家所在的辖区派出所迅速出警。
他们根据谈靳楚提供的地址找了过去,却发现大门紧锁。
民警当即走访胡同里住的街坊邻居,几位大妈大爷给出了重要线索。
“……孙老爷子啊?他半个小时前才刚出门。”
“自己一个人吗?”
“对呀。”
邻居大妈按照人之常情猜测道:
“他孙女儿下午回来了,估计要在家里吃顿晚饭, 他可能是上街去买菜了吧?”
孙老爷子独自一人出门, 那孙艺涵应该还留在家中。
有搜查证在身,又考虑到女护士的安危, 民警们选择破门而入。
院子大门打开,几间屋子里竟不见任何人的踪迹。
他们又仔细搜查了二十多分钟,才在堂屋角落的一口木箱子里,找到了蜷缩在内的孙艺涵。
跟谈靳楚电话里推断的情况一样——小脑受到冲击损伤,导致的眩晕休克。
这种脑部缺氧,昏迷时间过长,或者血管、神经受损的话,甚至有可能会致人死亡。
民警火速驱车将人送往医院。
而派出所内,技术科的同事调出了附近的监控,没费多大功夫就追查到了从家中逃跑的孙老爷子。
他显然不具备什么反侦察意识。
着急忙慌地从胡同口跑出来,为了省钱,还专门刷了辆共享单车,一路骑到汽车站,才坐上回乡下老家的班次。
消息转达后,那个村子的派出所民警守株待兔,于村口站点将人抓了个正着。
审讯室里,八旬老人痛哭流涕,最初还企图倚老卖老,胡搅蛮缠。
但在民警铁面无私的讯问下,还是哆哆嗦嗦地交代了。
孙艺涵的确是被他打晕的。
因为他想跑,又不敢让孙女知道原因,情急之下,只好给了她后脑勺上一记闷棍。
“那你为什么要跑?”
“我……我害怕警察,她在跟警察打电话……”
“我们警察为人民服务,你要是没做亏心事,为什么要害怕我们?”
他支支吾吾好半天,然后顶着那张看似老实巴交的脸,说出了一个骇人听闻的真相——
两个月前,这位八旬老人和他的亲孙子孙艺泽,强.奸猥亵了一个年轻姑娘。
那时还是四月份,天气乍暖还寒,夜里的时候,得穿件稍厚点儿的外套才能出门。
凌晨之际,阴雨绵绵,他跟他的孙子没有待在家里,而是撑着伞,徘徊在一条偏僻的小路上。
老人提到的这条路,辖区的民警们印象深刻。
原本已经已经被施工地的围挡墙给围住了,但因为它距离一家小医院很近,疫情期间辖区实行封闭的时候,竟被附近想偷偷跑出去看病拿药的居民,硬生生地给撬开了。
现在没了疫情封闭,偶尔也会有几个知情的行人,绕近路从那边经过。
老人口中的年轻姑娘,就是其中一位。
她是b市一所医学院的护理专业学生,今年大五开学就来到那家小医院当实习护士。
夜班上完,12点下班的时候,外面的雨淅淅沥沥,眼看着有越下越大的趋势。
年轻姑娘想着快点赶回家,就推开施工地围挡,走上了那条小路——这样再打车的话,能便宜个一两块钱。
据老人交代,年轻姑娘当时应该在跟男朋友打电话,有了恋人的语言陪伴,她的胆子似乎就稍微大了一点。
所以凌晨雨夜,她独自走在小路上,碰到一位面善的老人向自己求助,出于女性的善良,以及护士的职业心,她也并没有太过戒备。
“老爷爷,请问您是有什么事儿吗?”
孙老爷子露出一个朴实又无措的笑容,看着就让人心酸可怜。
他说:“……小姑娘,我孙女她……她来了那个,没带东西,肚子还特别疼……”
然后,便指了指蹲在路边不远处的人,以及几十米开外的那间公共厕所。
年轻姑娘瞬间就明白了过来,“这个妹妹生理期,没带卫生巾是吧?”
可审讯室的警察们却听不明白了。
“停!你孙女儿孙艺涵不是在a市人民医院上班吗?两个月前的雨夜,为什么会跟你一起,出现在那条小路上?”
“因为……那不是我孙女儿……而是我孙子,孙艺泽。”
孙艺泽这个人,不仅在心理上有性别认知障碍,在生理上也生长发育迟缓,男性特征很不明显。
他个子矮小,身材消瘦,喉结扁平。
穿上层层叠叠的长裙,披上外套,脖子里再系条围巾,黑色的长卷假发往头上一戴——
在那个光线晦暗的雨夜里,完全能够以假乱真。
年轻姑娘压根就没想到,她面前蹲着的人,竟然是个成年男性。
还伸出了自己的胳膊,神情无比关切道:“这位姐妹,来,我先拉你站起来,陪你去厕所。”
雨伞下,男扮女装的孙艺泽微微从长发间抬起苍白的脸,然后伸出了自己的手。
手指又细又长,皮肤细腻,指甲上还做了粉色渐变的美甲,又贴了几颗小水钻。
年轻姑娘暖呼呼的体温传来,一边拉起地上的人,一边搀扶着“她”,声音温柔:
“我包里有卫生巾,还有半杯热水和红糖姜块,你先去厕所里换好,出来之后,再把热水喝了暖暖肚子。”
“她”点点头,另一只手捂在肚子上,弯着腰,虚弱地往公共厕所走。
女孩子在生理期上总是能够感同身受。
年轻姑娘轻声感慨着:“我跟你一样,每次来例假的时候,都肚子疼得站不起来……唉,对了,这大晚上的还下着雨,你跟你爷爷怎么会在这里呀?”
“她”没有回答,只是咬着唇,“嘶——”了一声。
年轻姑娘立马就不问了。
“慢点儿,慢点儿,小心脚下,有台阶。”
而孙老爷子则远远地站在路灯旁,看着自己的孙子将那位好心的姑娘带进了公共厕所。
里面没有其他人,也没有监控。
除了爷孙俩,谁也不会知道——
扮上女装的孙艺泽,会从兜里掏出一只注射器,趁其不备,扎在年轻姑娘的身上。
而注射器里装的,是乡下老家狗贩子用的,能够瞬间麻晕一条大型犬的违禁药物。
听到这里,派出所民警已经气得浑身发抖了。
等老人讲完“他和孙子强.奸昏迷不醒的年轻姑娘,在那个湿冷的雨夜,将不着寸缕的人丢弃在厕所,仓惶逃跑”的全部作案过程后,民警们都想冲过来打人了。
案情分析看到这里,谈靳楚也忍不住蹙起眉头。
但他还保持着一贯的冷静,头脑清晰地从孙老爷子的笔录中,圈出了两处重点:
1.与年轻姑娘保持通话、给她壮胆的男友
2.孙艺泽的美甲
再往下翻,b市公安局刑警支队的另一份案情分析,直接证实了他的推断。
爷孙俩在厕所里强.奸了那个年轻姑娘后,开始终日担惊受怕。
接下来的几天,他们在早上出摊卖早点的时候,都会紧张心虚到不敢抬头看年轻的女顾客,还时常给错包子、收错钱。
但让他们稍微松口气的是,提心吊胆了一个多月,并没有警察找上门来将他们缉拿归案。
孙老爷子不免有些得意,对孙子道:
“姜还得是老的辣,你爷爷我出的这个点子滴水不漏,把人带到厕所里,摄像头根本就拍不着。”
孙艺泽忧虑道:“那个人看到了我们的脸,她万一去报警了怎么办?”
“不会的,女娃娃都脸皮儿薄,碰到这种事儿,藏着掖着还来不及,哪儿敢声张出去。”
“再说了,她又不是个处,捅她一下怎么了?大半夜还在外边晃,谁知道是干什么勾当的呢!”
孙艺泽面露犹豫,咬了咬唇,不说话了。
他知道,他知道那个年轻姑娘是干什么工作的。
她跟自己的姐姐一样,都是医院里的护士,是半夜还要值班、工作非常艰辛的护士。
性格也跟姐姐一样,单纯善良,遇见陌生人都会选择伸出援手……
爷爷还在劝他:“行了行了,别想了。怎么样,体验过女人的滋味儿后,终于能重拾男儿的阳刚气概了吧?你妈跟你姐找的那些心理医生管个屁用,要我说啊,都不如找个女的干一回来的有效。”
“哦,对了,下个月就是六月了,记得问你姐要钱,咱家的水电费该交了。”
可还没等到孙艺泽要钱,6月1日下午,他忽然消失了。
去了趟超市买鸡蛋,便再也没有回来。
孙子失踪的第一天,孙老爷子还以为他去了父母家,先给儿媳和她的新任丈夫打去了电话。
但听到孙艺泽不在他们那边后,他就开始慌了。
老人的脑子里想到了两种可能,第一种,是孙子自己去找警察自首了。
可他在家里左等右等,也没有等到警方的通知。
于是他便想到了第二种:一定是那个年轻姑娘找了人,把孙子给抓起来了!
因为做贼心虚,老人压根就不敢去派出所报案,只能一个劲儿地等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