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丹……?」我满是困惑的问,柳緋面色欣喜的解释道:「相传古时曾有二种神丹,其一为蟠桃汁液所精炼而成的无渝丹,服下后可永生不老,另一则是由神鸟凤凰涎液萃化珠物,食下便可获不死之躯,无渝丹虽人人嚮往,然早于百多年前便无有消息,而凤凰丹据传,现下便储藏于此悵星玥之中,鲜少人知晓。」
永生不老,长生不死,寿命的延续,躯体的永存,二者皆是违逆天道之理,早些时候于魔鬼谷就曾见过那壁面上的刻画,怵然传神的描绘着,那些个人们为追求长生而使贪瞋痴念噬心恶魂,如此集世间丑陋之态,实在令人不胜唏嘘。
「你求取那凤凰神丹,该不是同常人所望,念在得以获不死之躯,而此极之珍物,依你方才论断卷子价值之法,恐怕对綵物实是无甚在乎,竟是有何目的?」我思忖半晌,不禁好奇一问,他怔了怔,若有所思的低着头,缓缓道:「我自幼双亲早逝,便与小弟相依为命,就住这山脚下的个小村,他年岁尚未及志学,一年前却忽地患了大病,我四处寻医,然大夫们各个摇头叹息,一年时日过去,至今他仍卧病于榻。」
幽暗的道路,我瞧不清他的面容,可光听着那言语就油生一股悵然哀思:「我正束手无策,因缘际会下得知了此一药丹之事,便苦心探究这甚么鬼的咒术组织,即便不知这药丹是否属实,也就死马权作活马医了。」
听完他这番自白,我心头不禁有些怜悯,柳緋不惜冒着性命危险犯闯此地,只为了求寻得以救他惟一亲人的办法,即便这办法也不知是否可行。
「既是患了病,不准烟渚会有办法,莫瞧她一个女子,她可是个神医大夫呢。」柳緋愣愣的望着我,忽地摇头笑道:「清泉姑娘,不过随口胡诌之言,你怎的就给信了呀。」
「…………」
逃出囚牢,我随着柳緋于昏暗通道中穿梭,作为那时栽赃的赔罪,他允诺要同我寻到烟渚,然而也不知去向为何处,只见他一手贴于墙侧而行,至了岔道也鲜少犹豫,如此果决之举,彷彿对此地瞭若指掌一般。
回想当时烟渚倒卧于地,那凄然静寂的模样,我瞧了内心几乎是要崩溃的,恨不得上前紧拥住她脆弱身躯,我深知她的强大,这段日子经歷的种种险难,凭着她所向披靡的本事屡屡化险为夷,这般强大的人却也不堪袭击,转眼间便轻易地败下阵来,那悵星玥的人竟是用了何等可怖术法,我不寒而慄,心中也悔恨不已。
思路一转,我忽地想起自个负伤在身,我低下头瞧那伤口处,竟是已逐渐凝合,还不时隐隐发着麻,刺入的口子不大,倒是刺的颇深,仅仅是回忆当下,那刺疼的感觉不禁令我背脊发凉,馀悸犹存。
「咦……?」我轻抚那道伤口,心觉不大对劲,却见伤口有处理过的痕跡,似是擦抹上了层薄薄膏药,这是怎的回事……?不成是烟渚来过,替我疗了伤?可若真是她,又为何不将我唤醒?莫非她遇着了甚么险境,无法脱身?
烟渚……求你定要安然无恙,倘若失去了你,我就算重拾过往的记忆,又有何意义呢?想着,我胸口忽地刺疼起来,甚是越发剧烈,沉痛如巨石压迫,几乎难以喘息。
「清泉姑娘?!你可怎了?!」柳緋被我突发的异状吓了着,惊惶失措的望着我道:「你、你、你、你且撑着点儿!我记着前头不远处有个小厅室,这就带你去歇歇!」
语毕,他搀着疼痛不堪的我,蹣跚步过几个拐弯,真是达抵了一处小厅室,幽黄灯火微微照亮着,给人一种不安感觉,然而此时我也顾不得他,好不容易撑着墙边歇口气,身子却是一阵瘫软无力,不由得背部倚靠壁面而坐于地。
我手抚着胸口,闷沉似要无法喘息,又是刺痛如万千针扎,如此症状并非初次而发,甚是相当熟悉,以前我就曾数次患发,然烟渚也替我诊治过,却是说她虽也不清楚,倒也不会是甚么严重病症才是,可若非是病症,又怎的会这般疼痛,且屡次復发呢?
「清泉姑娘,你面色这般差,可还行么?」柳緋对坐于我前头,面带忧虑的关心道,我歇了片刻,那疼痛感觉总算渐而消停,却是还有些隐约沉闷,我摇摇手道:「无事,就是旧病再犯罢了。」
「瞧来如此严重,竟是何等病状?」不料他会接着追问,那时烟渚无有说个明白,我自然也是毫无所知,仅是将犯病的症状大略描述予他听,他轻蹙着那对簷翼般的眉,若有所思良久才道:「你数次犯病下来,可有些甚么共同的起因?」
方才我不过是想起了烟渚的事儿,胸口便忽地沉痛起来……仔细想来,过去每每犯病,便是烟渚不在之时,莫非这之间有所关联?应当仅是巧合罢了。
「人世间有一至极心病,凡犯了病者,定是心口发疼,沉闷欲绝,痛不欲生。」柳緋如此说道,不禁引起我的好奇,见我面露不解,他便扬扬得意的解释道:「此疾乃因思念而生,因别离而起,即所谓情思病。」
「…………」
我无言以对,虽是无奈,但不得否认他所言确是颇有道理,莫非真是犯得了此要命心疾?若当真是心疾,烟渚那时含糊其辞,便也说的上理……思绪有些杂乱,我停下来冷静了半晌,这又突然想起一事,不由质疑问道:「柳緋,方才你可怎的知晓,这儿有个厅室在?」
他闻我一问,面色霎时一阵青一阵白,却又迅速的恢復镇静,淡然道:「就是在遇上你之前,有经过罢了。」
不知怎的,我总感觉这话并无虚假,可却似有所保留的样子,恐怕他仍隐瞒着些甚么,但我一时也无从道破,便将就着他这微妙答覆。
这主厅室规模也不算大,墙边几个大柜子,其中一柜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典籍,许多瞧来甚是还有些古旧,另一柜则放置了许多镶金边条的匣子,上头都烫着悵星玥三个古篆字,也不知里头尽是储放了些甚么珍宝。
柳緋神色淡然的一一瞧过那些匣子,不似凡常的贼人见了个宝就双眼直发亮,倒像个文人在鑑赏诗文般气定神间,他不知发现了甚么,忽地眸光亮起,将那枚紫色的匣子取了出来,俐落巧手一转一推,紫色匣子喀噠一声,剎那间成了把镶着玉石的钥匙。
我瞧的直是目瞪口呆,柳緋见我满脸惊讶神情,只是嘻嘻一笑,接着走向厅室正前方的那面大灰墙,就佇在那儿,目光不知寻些甚么。
「你要做甚么?」我不由好奇一问,他凝神专注的望着那面墙,好似将墙面的每一吋角都扫掠过,良久,他扬起自信笑容,满意的笑道:「你瞧着。」
只见他靠向前,左手掌心贴上墙面使力一推,倏忽之间,一个砖瓦大小的块状浮凸出来,他将那枚匣子变化而成的钥匙插入浮凸上的小孔洞,半晌,静默的厅室顿时震动起来,发出机关似的喀噠声响。
我慌张的环顾四周,却见左方那摆满典籍的书柜由中央分化两侧,空出条不知通向何处的暗道来,我正为如此神奇之事愣住了神,柳緋单薄身影已晃了进去,还不忘回头向我催促道:「走喏,寻宝啦!」
若是追究他为何对此地方瞭若指掌,恐怕他仅会嘻嘻笑的嚷着甚么从书里头瞧来的,或甚么大盗的直觉,我便也没打算同他追根究柢,心道反正他应是不存心害人,我随他走入那柜中的暗道,这暗道不似外头那般,虽同样漆黑,却不大长,三两下就走了出,来到一个耳室般的地方,空间不大,中央摆了个锈跡斑斑的青铜大鼎,我朝里头瞄去,却是空空如也。
「这鼎器是用来盛放人血的。」柳緋走到我一旁,歪头边想边说道:「古时鲜血便有祭祀之用,尤是这人血特为灵性,大多仪式上都少不了,恐怕这咒术组织也用人血来做甚么术法罢。」
我心道这古时的祭祀传统,莫不是将活人推入滚滚沸腾的大鼎中,便是甚么割开脉处放血活祭,实在荒唐渗人,听柳緋这一说,我朝里头仔细瞧去,却是不见滴点血渍,而是乾净无垢,许是未用多时,甚是还积染了层灰土,就不知这人高的大鼎究竟有何用途。
我臆想着那大鼎的事儿,却见柳緋正蹙着眉宇,凝神望着眼前的一个石檯子。
「这檯子怎了么?」我凑到一旁瞧了瞧,那石檯上是个圆弧平面,中央有几个凹陷和凸起,侧边则刻着排小字,也不知这东西是甚么,恐怕也是个机关之类,我瞧了老半天仍无头绪,而他盯了半晌,才终于有了动作,抬手将那几个凸起的石块移了移,密合的嵌入凹陷之处,那石檯面中央忽地下陷,留下个圆盘状的洞,他伸手往里头一探,由洞口之中取出了个隐隐约约闪透着光芒的晶莹球珠。
「就是这东西不错了!凤凰丹!」柳緋欣喜的将那颗球珠,小心翼翼的放于掌心,我望着那形似琉璃的晶莹球珠,心头不由一叹,如此千古流传之神物就在眼前,光瞧着那剔透光泽,一时都给忘了它真正用途,若纯粹作个摆设,倒也值得好看。
「那东西真能让人长生不死?」我不禁质疑问道,柳緋似是也没怎么把握的皱皱眉,耸肩苦笑:「先离开这鬼地方再谈也不迟。」
由暗道走原路回去,柳緋谨慎的将机关归位,经那巧手动作,彷彿方才之事都如云烟散去一般,不留丝痕跡。
「你可还真擅长这般机关之事。」我不由夸讚道,柳緋收拾完,转过身来朝我搔头笑道:「嘻嘻,清泉姑娘你……」
「我……我怎了……?」见他话方道了半,忽地愣了住,我才心觉不对劲的转过身去,却是四个身影不知甚么时候站在了后头。
「唉呦!你是怎的逃出来的?!」尖嘴猴腮男细锐的嗓音,令我不由得直发寒,这可真狭路相逢,冤家路窄才是!
「阵……阵大哥施的咒怎会给解了?!」那小个子满脸吃惊的指着我道,莫非是他把我关在那儿的不成?方这般猜测,就听尖嘴猴腮男斥骂道:「要你怎么关人的,怎都给放跑了?!死矮子!」
「在!」
「…………」
一阵沉默,我和一旁的柳緋交换目光,各个不明所以的愣了愣,只见那小个子似是恼羞成怒的大喊道:「我说我唤作『在』不成?!」
「放肆!两个废物如此不中用,还不滚边去!」高硕男子低沉嗓音骂道,那两人顿时不敢吭声的退到了一边,接着见他抬手指向我俩这儿,发声令道:「捉人!」
随他一声令下,身旁一身漆黑衣袍的人飞速瞬了上前,那人头上罩着黑色帽纱,更是身形如影,疾若鬼魅,眨眼间的功夫,就已听后头传来柳緋的一声哀嚎,不祥预感惹的我直发悚,我连忙一个转身退步,即时闪避过了那迅雷不及掩耳的一击,若是再缓个片刻,我这骨头恐怕是要碎了满地。
不敢有丝毫的松懈,我使着自身拳法一一顶下对方飞快猛烈的攻势,就算接连几招都顺利挡下,却被震的浑身发麻就将脱力,随着几回过招,我恍然发觉不对,赶紧抽身一个掌风向上拍去,退至后头几步距离。
见那漆黑罩纱随掌风掀起,一张熟悉的美丽容顏登时晃入眼前。
「烟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