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爷爷谢仲康觉得他错比较大,他要是不那么固执,早早就同意了两个孩子的婚事,或者在儿子参军之前就去顾家把两个孩子的事定下,那儿子不会二十年不主动联系自己,孙女的娘也不会难产,孙女也不会长这么大都不清楚自己的身世。
然后是亲生父亲,谢明望觉得自己没有尽到应有的责任,他不是个合格的丈夫,更不是个合格的父亲,也是个失败的儿子,对不起师父的徒弟。
顾莞宁觉得吧,她亲妈的锅比较大,但她不敢说。
刚从二舅妈那里听说后,顾莞宁就吐槽了句亲妈,结果迎来两位长辈的混合双打。后来在火车上那一觉,她还梦见了照片上的亲妈。
亲妈留下的照片不多,比较经典的一张照片上的形象是短头发浅色褂子黑裤子,面无表情,直视镜头,非常严肃。
亲妈就用那表情,再凶狠一点,瞪了她一整个睡眠的时间段。
她确实不该那么说。
从结果看,亲妈的选择导致顾家被丁富贵记恨举报。但从出发点来看,她妈妈顾怡舞只是不想让孩子遭人白眼议论。
当然如果换成顾莞宁,她才不会把孩子生下来,非生不可就去外地生,生完带回来就说孩子她爹没了。
总有办法的,她自己没办法就告诉家里人,大家一起集思广益。
但是,当年亲妈怀上自己的时候也不过是个不到二十岁的小姑娘,从小被家人宠爱长大,未婚先孕,孩子她爸还貌似抛弃了自己,慌张无措之下做出什么样的选择都不为过。
谢明望从兜里摸出一叠纸,给顾莞宁递过去。
展开也就三张,分别是谢明望和顾怡舞的结婚申请书以及当年研究所对两人结婚申请的批复。
谢明望道:“你爷爷今天把这个给了我,还有你的出生证明应该在文姐那里,你答应的话,等回到阳市我就去申请修改档案。”
结婚申请是在他参军后批准的,当时档案已经被调走,各单位之间的信息并不同步。后来他转去南方军区,部队背调的当口他申请将配偶栏添上了师妹的名字。
现在,档案上的子女栏要加上他和师妹的女儿了。
第165章
◎相认◎
顾莞宁感觉很微妙。
她能感觉到谢明望不讨厌自己, 不知道身世之前,她偶尔还觉得这个并没有什么关系的小舅对自己过分慈爱。
那时候她把原因归结于自己的外公和二舅妈。
其实二哥才是二舅妈的亲儿子,二哥才是谢小舅的亲外甥, 比她的关系不近多了?
但是知道身世后再看。
亲外甥和亲女儿能比?
那这么说来, 谢小舅不是因为自己间接害死他的师妹才不想认自己这个女儿?
今天来的谢爷爷, 说谢小舅没说清楚身份是在害怕,害怕她这个女儿不认他这个爸爸。
之后是一连串恨铁不成钢的破口大骂,诸如‘怎么会有人认不出自己的女儿’‘怎么会有人二十年了才知道自己有个女儿’‘怎么会有人都跟女儿待一年了还没说清楚’‘拿跟他老子赌气的本事去把闺女认回来啊’。
骂人的时候老爷子中气十足, 拐杖顿在地上邦邦响。
总结起来就是,‘这个儿子真没用’。
顾莞宁看看三张纸, 再看看对面眼含期待的亲生父亲, 脑袋点了点。
好吧,虽然她已经有爸妈了,不是那么需要一个对她好的亲生父亲。但是,有一个更好嘛。再说她都知道身世了, 加上亲生父亲不讨厌自己,对自己也还不错, 这一年来相处也没有矛盾,所以她也不讨厌谢小舅。
所以接受两人是亲生父女的关系根本不困难。
再者说, 谢小舅总归要离开阳市的,之后也是聚少离多,不如趁现在好好相处, 以后想起来不至于遗憾后悔。
而且么, 谢小舅这么大年纪孤零零一个人也怪可怜的。
谈话结束, 顾莞宁回屋躺在床上, 翻来覆去好久都睡不着。
深夜一点多, 程砚洲轻手轻脚推门进屋, 找到脸盆端出去洗漱,回来又轻手轻脚摸到床前,掀起一脚被子打算躺下。
突然,床上本该熟睡的人直挺挺坐起来。
程砚洲:“!”
一瞬间他脑海闪过可能,最终担心的情绪占了上风,他有点儿怀疑顾小晚这是魇着了。
他正苦思应对办法的时候,人影蹭过来,开口说话:“程砚洲,我睡不着。”
嗓音软糯,语气充满苦恼。
程砚洲憋在胸口的气松懈下来,把人揽过来轻拍了拍,“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要梦游了。”
顾莞宁鼓起腮,不满地看着他的剪影,什么意思?
黑暗中程砚洲没看到她疑惑的神情,问道:“为什么睡不着?是不是屋里冷?”
顾莞宁晃晃脑袋,眼神透着迷茫,“不知道。”
难道自己不在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
程砚洲猜测道:“是,因为谢小舅?”
顾莞宁闻言摇摇头,两秒后又点点头,“他现在是我爸了。”
程砚洲忽地牙疼,“先前我就奇怪,他看我的眼神有时候很不对劲。”
有时候很满意,有时候很挑剔。
经他这么一说,顾莞宁也想起有那么几次……
顿时她投向程砚洲的眼神带了同情,“有个事情跟你说。”
程砚洲洗耳恭听,“什么事?”
“就是,”顾莞宁抿抿嘴角,小声道:“他说他申请了留在阳市的调令。”
程砚洲:“……”他有不祥的预感,还是安慰自己,“小舅的原职位应该很难跨军区调动。”
“这我就不懂了。”顾莞宁接着说:“已经被批准了。”
也就是说,以后程砚洲每天都会生活在岳父的挑剔中。
于是失眠的人从顾莞宁变成了程砚洲。
对门屋。
同一时间回来的顾鹤庭,经历比程砚洲还刺激。
他一开门正对上炕边直愣愣站着的黑黢黢人影,人影半边脸被月光照得惨白,半边脸隐在黑暗中,在自己开门的时候,人影也动了,倏地抬眸,锐利的视线射过来。
顾鹤庭困顿的精神被吓得清醒无比,下意识往后退两步,心脏噗通噗通狂跳,吞了吞口水试探问道:“小舅?”
谢明望憋了一肚子话没人说,激动高兴地难以入睡,只好在屋里来回踱步消耗精力。现下终于逮到个人,他热情上前分享自己的喜悦:“鹤庭,我有女儿了!”
顾鹤庭:“……”
他沉默,他无语,他张了张嘴,一时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咱就是说,其实外甥也是个大活人,还是需要考虑一下他的心情是不是?
大半夜人吓人真的会吓死人的!
谢明望激动,谢明望兴奋,谢明望有说不完的话。
顾鹤庭耷拉着眼皮,哈欠连天,困得要死却没法上炕好好睡一觉。
他总算知道顾小晚那个小话痨是从谁那儿继承来的,明明听说小姑性格沉静寡言少语,爷爷和爸妈还冤枉是自己带偏了妹妹,顾鹤庭看分明就是小舅这儿出了问题!
次日一大早。
程砚洲打着哈欠起床去准备早饭,徐家大门突然被拍得砰砰作响。
另一屋的顾鹤庭揉着眼睛出来开门。
昨天就来过的谢仲康一把拨开外孙子,气冲冲跑进屋,把刚躺下的糟心儿子拎起来,嗓门震天大吼:“兔崽子你是不是缺心眼儿啊?”
程砚洲和顾鹤庭一下就精神了。
妈诶!
这可太刺激了,是不是还要打架啊?
就连正在起床的萧晴沅和徐斯南都加快动作,从屋里出来的时候衣服扣子都还没扣完,显然着急看热闹。
顾莞宁也被吵醒了,她昨天夜里睡得晚,但是丝毫不耽误看热闹,裹着棉大袄下床噔噔蹬跑到窗户边,拉开窗帘偷窥。
程砚洲目光往这边一扫,看见顾莞宁扒着窗台两眼放光,他:“……”
程砚洲无奈地叹了声,转身往灶里添两根柴,放米粥焖着他三两步朝屋里去。
“才睡多久,不困吗?”
顾莞宁打了个哈欠,“困。”但是她想知道谢老头儿是不是真跟她妈说得一样脾气暴躁,动不动就对孩子动手。
还是亲爸这么个四十岁的‘孩子’。
“你回去补觉,发生什么等你醒了我跟你讲。”程砚洲推着她转身,顾莞宁固执地抓着窗户上的插栓,“听你讲哪有自己亲眼看有意思?”
程砚洲两手揉她的脸蛋,“困了还不睡觉?”
顾莞宁杏眼忽闪忽闪,咧嘴笑道:“看完再睡。”
程砚洲挑眉,问道:“看他们打架?”
顾莞宁连连点头:“嗯嗯!”
程砚洲笃定道:“那你看不到了。”
顾莞宁:“?”
程砚洲解释:“这是在徐家,外人家里他们怎么也该注意点分寸。”说完,他弯腰打横抱起顾莞宁,把人放到床上掖好被子,继续道:“你们父女才相认,小舅也不想在你面前丢脸。”
听见这话顾莞宁立马兴致缺缺,一连打了好几个哈欠,没看成热闹似乎还挺失望。
“睡觉吧。”程砚洲揉揉她的发顶,“锅里给你留饭醒了记得吃,上午我和二哥去打扫房子,下午你想想带我去哪里玩儿。”
顾莞宁抬手理好头发,回道:“我带你去吃好吃的。”
小时候家里五个大人,只有外公和大舅妈做饭好吃。可是外公只会做几样,顿顿吃很容易腻,所以他不忙实验的时候经常带着三个孩子外出觅食,全是京市各个胡同里地道的小馆子。
去哪儿都行,程砚洲希望就他和媳妇儿两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