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挺好喝。”顾念稳稳地端住了水。很明显顾夫人的口味偏向花茶,秦染则喜欢酸甜口。
“那可不行,咱们只能挑出一种最好喝的来卖。”秦染为难地叹了口气。
“都卖不就可以了?”看着柜上那排执壶,顾念不禁想起了后世的奶茶店,傻了不是,谁说非得选一种来卖?
“都卖?”
“明天开始,我们可以每天熬制一种口味的饮子先在药肆里试卖,全部轮换一遍,挑五种最受欢迎的口味作为咱们以后的主打产品。”
“五种?”
“嗯,七种也行,反正不用拘泥于一种,咱们可以多选几种大家喜欢的。”
顾忠忧心忡忡地皱起眉心,“可是,如果销量不好,每天熬制这么多种饮子,咱们浪费的药材就太多了。”
“还有人手和薪柴的问题,”顾夫人也觉得顾念这回的点子有些荒唐,“饮子每份只能卖一两文钱,万一每种只卖出去三五份,这样根本入不敷出。”
“谁说咱们要卖一两文钱了?”顾念放下手里的两个杯子,眉眼微弯,露出小狐狸样的狡黠笑意,“羊毛出在羊身上,既然成本高,咱们同样更可以提高售价,卖一二十文,一两百文,一两千文。”
产品要赚钱,无非两个盈利模型,一种是薄利多销,靠数量取胜,抓的是海量客户,另一种就是走高精尖的奢侈品路子,打造产品的感知价值,把每单的利润提升到最大化,只针对那些挑剔而有购买能力的族群。
首先他们的药肆开在义宁坊,在人流量上是远远不如寸土寸金的西市的,客观点来说,甚至不如人家的十分之一,其次,以他们家现在的状况,支撑尚且困难,根本无法投入大量启动资金,人力物力也都得能省则省,所以正适合走第二种模式。
而且,墨青的成功已经足以证明,长安城内有一大批这样追求质感和奢侈感的‘顾客’。
“一两千文?”怎么可能?顾夫人觉得儿子异想天开的毛病恐怕又犯了。
秦染比顾夫人更为实际些,默默在心里计算了下成本,“就算全用上品的药材、薪柴之类全算进去,再专门雇个人,也卖不了一两百文吧?”
“怎么卖不了?”顾念指了指柜台里标着珍珠的药屉,“上品明珠,可清热息风,镇心安神明目,一百文一钱,倘若咱们当着客人在饮子里加入一钱珍珠,是不是就值一百文以上?”
顾夫人:???
秦染:………………
“阿娘觉得长安城内哪个寺庙香火最灵?”顾念半转过身体,看向顾夫人。
“安善坊的积福寺吧。”顾夫人被他问得怔了怔,不明白话题怎么就从饮子的话题跳到了寺庙上。
“阿娘平常在积福寺结善缘要捐多少香火钱?”
“没个定数,小事就捐个三两百文,大事就得几缗几十缗了。”
“倘若我们用来装饮子的杯子都放在积福寺敬过香火,阿娘可愿意花上一缗来买?”
顾夫人:………………
还能这么做的吗?
“当然我不是说咱们一定要这么做,只是举个例子,饮子值多少钱,不在于它的真实成本,而在于顾客‘觉得’它值多少钱。成本五百文,只要顾客觉得它值一缗,咱们就能卖一缗。”提升感知价值,这就是品牌建设的核心目的。
“可是,真这样做的话,别人要抄咱们的方法岂不是也很容易?”一直在旁听的顾忠忧心忡忡地开口,“咱们加珍珠,别人也加珍珠,咱们卖一缗,他们卖八百文,那客人岂不是都要跑到别人那里去了?”
“那我们就放别人没有的‘珍珠’,”顾念灿烂一笑。
玳瑁灵机一动,“我知道了,咱们可以放雪糖。”
“没错,咱们可以放雪花糖。”顾念摸了摸鼻子,雪花糖就雪花糖,别乱省略啊,血糖什么的,听得血压都要跟着升高了。
“别人要是也弄出差不多的糖呢?”顾夫人忧心忡忡,知道雪花糖提纯的方法有多简单之后,心里就会有些没底,总觉得很容易被人学了去。
“那咱们就多弄两样。”顾念胸有成竹地抓起柜台上开方子的纸笔,飞快在上面列了两样东西,递给井生,“明天去把这些东西每样买一斤回来。”
众人往井生手上瞧了眼,不过是几样常见的东西,牛奶、酥、酪。虽然酥酪价钱略贵,但实在算不上稀罕。
玳瑁疑惑的瞪大了眼睛,“这样就行?”
“这样就行。”顾念照旧喜欢吊小孩子的胃口,神秘兮兮地朝他眨了眨眼睛,“明天保证让你吃到好东西。”
作者有话说:
顾念:明天就让你知道二十一世纪网红食物的魅力~
备注:1、曹植 《七启》提到砍脍,“蝉翼之割,剖纤析微;累如叠縠,离若散雪,轻随风飞。”
2、汗血宝马,学名阿哈尔捷金马(英文名:akhal-teke horses),原产于土库曼斯坦。德、俄、英等国的名马大都有阿哈尔捷金马的血统,是土库曼斯坦的国宝。张骞出使西域时,在大宛国(今费尔干纳盆地),曾经见过一种良马,这种马的耐力和速度都十分惊人,不但能日行千里,更会从肩膀附近位置流出像血一样的汗液。故称「汗血宝马」。汗血马虽然速度较快,但是它体形纤细,在古代大将骑马作战更愿意选择粗壮的马匹,这也是汗血马在古代中国消失的原因。(应该是古代大将身材魁梧,加上盔甲武器等太重吧,╮(╯3╰)╭)但这种马真的特别漂亮,图放在微博,有兴趣的可以去看~也可以自行搜索~~
第31章
第二天顾念总算如愿以偿地睡了个自然醒,日上三竿才起床。
用过早饭,距离跟年深约定的时间还颇有余裕,顾念心满意足地抻开手臂伸了个懒腰。
“东西买回来了?”看到井生跟在身边,顾念想起昨天让他采买东西的事情。
“小郎君,西市得到中午才开门呢。”井生指了指外边的太阳。
“那正好,你先用竹子做样东西。”顾念提笔画了个模样古怪的东西,详细跟井生解释了做法,并叮嘱他务必多用热水泡几遍。
井生拎着纸去了后院,房间里安静下来,顾念索性坐在桌案前考虑起了杯子的问题。
塑料杯子是暂时不用想了,纸杯的话,纸倒是有,但后世做的纸杯内附淋膜,都是杯底和杯身二合一的工艺,没有淋膜和热冲压机器,杯底能否顺利粘合不漏水都是大问题。
淋膜暂且不提,没有冲压机怎么办?改用手动冲压?
杯底怎么才能牢靠?
顾念思来想去,决定简化后世那种杯底、杯身二合一的工艺,考虑直接用整张纸冲压成杯状。
这样的问题是杯身会出现很多放射线状的竖纹褶皱,不像后世那样光滑,好处是杯底与杯身是一体的,不用考虑粘合度的问题。
再来就是防水,看到桌案上的烛台,顾念才突然想起来,后世的纸杯里,除了内部使用淋膜涂层,也有一小部分是用蜡来制作的,缺点是不能放温度高于40度的热饮。
不过后世的蜡烛多是石蜡,而华国古代的蜡烛,则是用白蜡,白蜡的熔点本来就比石蜡高,而且对人体基本无害,在21世纪也依旧广泛的用于医药等领域。当然,开水还是不能装的。
整个制作工艺理清楚之后,他决定先设计个手工模型试一下手工冲压的定型效果。
画了两张废稿,第三张才比较满意。回来的井生一边研磨一边歪头看着他画的那几张图,“小郎君,你是在画捣药的药臼吗?”
药臼?顾念心思微动,“帮我拿来看看。”
没过多大功夫,井生就抱着药臼回来了,身后还跟着个小尾巴,玳瑁担心某人用药臼乱来,不放心地跟过来‘监督’。
今天的太阳特别大,从跨院跑过来,两人额头上都冒出了层薄汗。
那个石臼形状接近圆柱,果然非常像他画的手动冲压器,只是内壁弧度偏大,过于光滑了些。
顾念拿出张画废的纸放到药臼里,随手舂了几下,那张纸果然被舂成了圆底弯口,类似酒坛的形状。
什么玩意,捣纸干嘛?正在擦汗的玳瑁,乌溜溜的眼睛立刻瞪大了一圈。
顾念没管小家伙质疑的眼神,兀自把药臼里的纸拿出来看了看,就像他预判的那样,牢固度不够,杯壁没有收紧,非常容易散‘躺’下来。
为了让杯壁保持形状,顾念决定在杯口给它加个箍口,转身又提笔开始修改桌上的草图。
“你到底在画啥?”趴在桌案边的玳瑁忍不住开口。
“先不告诉你。”顾念用笔杆刮了下玳瑁的鼻子,故意逗他。小家伙的鼻尖儿汗津津的,顾念下意识地看了眼窗外,艳阳高照,天气再暖几天就到踏青的好时候了。
“那,那我就不让阿生今晚帮你烧洗澡水了!”玳瑁憋了半天,终于找到件能‘要挟’顾念的事情。
顾念笑得眼角弯成了月牙,正要开口,脑子里突然有什么东西闪过,等等,烧水?他立刻转头望向窗外,太阳能啊!这么大的太阳不拿来利用岂不是太可惜了?只要有个太阳灶,白天熬煮饮子就能省掉很多柴火了。
顾念他依稀还记得以前在新闻里见到的太阳能灶和奶奶给他讲的极为简单的聚焦原理,立刻兴致勃勃地动手计算起来。
没有得到回应的玳瑁还要再开口,却被井生捂住嘴巴抱了出去,小郎君那个表情,明显是想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还是不要打扰的好。
可惜,确定弧度和设计整个尺寸不难,用什么东西做反射面却难住了他。
后世的太阳灶大多用镀铝、镀银的玻璃镜面或者铝抛光镜面。
铝需要用电解法提取,还需要冰晶石做助熔剂,现在这个状况暂时是不用想了;水银倒是可以靠朱砂提炼,但毒性太大,而且没有玻璃……
抛光金属其实从工艺上来说是最简单的,但想达到理想聚光效果的话,这里常见的金属里最好的选择是银,可是按照太阳灶的体积,所需的银子未免太多,造价太大。
银?顾念脑子转得飞快,瞬间又想到了银镜反应。以陶作为太阳灶的底灶,再‘镀’上层银,恐怕是最‘省’银子的做法了。
用硝石可以造硝酸,再用硝酸和银粉就能制成银镜反应最主要的硝酸银溶液,理论上可行,就是缺少器材。
或者试试用银箔?以光滑的陶面为底,把银箔铺贴在上面,聚光效果肯定不如银镜反应的效果好,用银量也会多些,但好处是做起来非常方便,失败的话那些银箔也很容易回收,不会浪费。
半个时辰后,顾念拿着两张怪模怪样的图找到顾忠,请他帮忙找人打造图里的东西。
等他跟顾忠说完,井生正好从西市采买归来,顾念便装模作样地撸了撸袖子,一副准备大干一场的模样,不准其它人围观和帮忙,只招呼着井生和春梅陪他去了厨房。
众人对‘好东西’的期待值顿时被他这神秘兮兮地操作方式拉升到了满格。
正好今天药肆试卖的是顾夫人喜欢的那款清淡花茶香的饮子,非常适合用来做奶茶的茶底。
顾念首先要让众人试尝的,其实就是后世颇为流行的海盐芝士奶盖。做法也非常简单,将牛奶和奶酪搅拌均匀,再加入适量的奶油、糖和盐打发就可以了。
唯一的问题是没有打发用的打蛋器,所以他之前提前让井生先用细竹丝做了个手动打蛋器。
芝士奶盖只需要打发到湿性发泡状态,不需要像奶油蛋糕那样打到干性发泡,顾念认为手动打发问题不大。
结果他打了半天,才勉强打发起来一点。还是井生比较给力,刚开始虽然不得章法,但在他指导过手法之后,速度就得到了飞快提升,没多久就将那堆东西打发到了湿性发泡的标志性波纹状态。
等顾念将一托盘的奶盖茶端出去,被提前叫到侧堂的顾夫人秦染顾忠等人全都愣住了。
杯子上那团洁白如雪,恍如云朵般轻柔,随着顾念的步伐还会微微晃动的东西是什么?
好像从来没有见过?
“请~”顾念把托盘放在桌案上,用右手花哨地在空中转了两圈,俯身行了个骑士礼。
怎么吃?众人对着那杯陌生的东西都有些手足无措。
“可以先尝尝奶盖,”顾念端起自己的杯子,示范性的用勺子挖了一勺奶盖放入口中,然后又端起杯子直接就杯沿喝了一口,“也可以直接喝。”
顾夫人学着顾念的样子,舀了半勺,只觉得轻若无物,放入口中,触感蓬软柔软,入唇即化,咸甜交织的味道同时撞击齿颊,叠加出奇妙的口感,回味却是浓郁的奶香,轻盈得仿佛一片云朵融化在舌尖。
再配着底下的清茶轻呷一口,清冽的果香与奶香缠绕在唇舌间,呼吸之间,沁人心脾,搭配完美。
“这到底是什么?”顾夫人惊讶不已,“也是你从胡人那里学来的?”
“奶盖,这是一个胡人玩叶子戏输光拿不出钱之后赔给我的方子,说是天下难得美味的甜品。”顾念脸不红气不喘地往胡人身上推,“以前没机会,这次正好试试。”
“你居然赢过?”顾夫人美目微扬,半是怀疑半是打趣地看着自家小儿子。
“阿娘~~~” 给孩子留点面子吧,顾念撒娇式地抱住她的胳膊。
众人哈哈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