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突然要走?”
“收到家里那边的来信,说是我阿耶得了急病。”顾念随口扯了个谎,“正好麻烦你帮我们跟明府那边说一声。反正现在人也醒了,也证明事情跟我们无关,本来也该走了。”
“这次多亏了你们,本来还想请你们吃个饭的。” 李达遗憾地道
“客气,后会有期。”顾念心里绷得紧紧的,担心再遇到别人,试图尽快结束这场寒暄。
李达拱手道,“那你们路上小心。”
跟李达道别完毕,顾念等人就牵马出了衙门侧门,翻身上马。
三匹马连带着一只白虎,飞快跑向东城门。
看到东城门的时候,顾念又回头看了眼,并没有人追上来,他才略微松了口气。
出城比入城的手续简单得多,三人拿出过所,简略登记了下,顺利出了城门。
“到底出了什么事?”出城之后,秦染终于忍不住开口询问。
顾念便把他们可能会遇到的状况说了一遍。
秦染皱了皱眉,“会不会是你们想多了?”
徐恺是他遇到的第一例成功输血案例,他原本还想再多留几日,好好记录下对方各个阶段的状况,现在因为这么捕风捉影的原因离开,总有些不甘心。
“或许是我多虑了,但不能让你们冒这个险。”年深解释道。
“阿舅,咱们没有必要留下,真出了事情,得不偿失。”顾念明白秦染的遗憾,但案例什么的,以后还有的是机会。
秦染叹了口气,明白年深是考虑到他和顾念不会武功。可惜他没有年深那身功夫,否则什么时候离开不行?
“阿舅,你要是实在放不下,等咱们跑到安全地带,再商量一下看能不能回去把徐恺‘偷’出来。”顾念安抚秦染道。
根据他们来时探查到的状况,再往前十里,就是灰州驻军的兵营。等过了那边再往前跑个五十里左右,他们就算是离开灰州的掌控范围了。
如果能把徐恺带出来,耶律海的事情方曜月就盖不住了,只能被迫在契丹人和鹤圣人之间做选择。
“你们说鹤圣人到底为什么这么做?”秦染突然想到另一个问题,转头看向年深和顾念。
“搅乱局势,消耗镇北军的力量。”
“他就不怕方曜月真的把他交到契丹人那边吗?”
“他没想到徐恺会活下来吧,”顾念的声音在风里显得有些飘忽,时断时续。
“又或者,他手里有什么东西可以跟契丹人做交换,料定自己最后可以全身而退。”
“他倒是算盘打得好。”秦染再度叹气。
等他们跑过兵营那边,光线也越来越暗,眼看着就到落日时分,估计他们今晚要在野外露宿一晚了。
“等待会儿到了河边,先停下来歇会儿吧。”顾念见白老虎跑得有些累了,便跟年深商量。
年深正要点头,突然听到身后传来马蹄声,回头看去,只见黑压压的一片。
“有人追过来了。”年深皱眉打量了下,这个阵势,至少有二三百骑。
难道是兵营那边得到消息,过来追击他们?顾念心里不禁一紧。
“怎么办?”秦染看到身后的阵势,有些不知所措。
年深打量了下追过来的人马,勒住跨下骏马,对着顾念和秦染道,“你们两个继续往东边跑。”
“你一个人留下来拦住他们?” 那岂不是死路一条?秦染愕然。
顾念跟着勒住了马,调转马头跑到年深旁边,“不行,要跑一起跑,谁都别留下。”
“放心,我只是想给他们点颜色瞧瞧。”年深气定神闲地挑了挑眉,示意顾念往身后看。
顾念转过头,只见远处雾霾蓝的天空下,东边淡黄色的烟尘宛若潮水,一字型排开,朝着他们这边滚滚而来!
隐隐约约的,还能看见红色的兽牙旗,那是他们渝关城的骑兵!
作者有话说:
顾念:谁来得这么是时候?
第170章
顾念心头微动,猛地想到之前年羽送出去的那张字条,原来是去搬救兵的!
不对啊,以渝关跟灰州之间的距离,年羽这功夫都未必能飞到地方,渝关城那边的救援怎么可能赶得到?
除非……
“你早就在城外布置了人手?”顾念恍然了悟。
“嗯,不过,为了避免被发现,安排得略微远了些。”年深示意顾念和秦染带着白老虎躲到旁边那个土坡下面,省得待会儿万一对方射冷箭,伤到他们。
这个时候,灰州的追兵已经看得到人了,为首带队的,正是县丞和李达,后面跟着两百多个穿黑色皮甲的骑兵,正是镇北军的‘标配’打扮。
“哪里跑!”远远看到顾念他们三个都停下了,县丞以为他们发现逃不掉,绝望放弃了,不禁大喜,又狠狠地抽了跨下的黑马一鞭子,恨不得立刻就扑过去把人抓住。
等到再往前跑段距离,看清人影,两人自然也看到了年深背后那片飞速靠近的烟尘。
“这是哪里来的人马?”县丞不禁大惊。对面来的人,比他们这边只多不少,看起来胜算似乎不大。
李达谨慎地勒住了马。
一方面他深知对面那个叫吴穷的独眼大汉的身手,另一方面突然出现这么多骑兵,以对方现在勒马以待好整以暇的态度来看,明显是救兵。
他这才明白,人家不是放弃,而是救兵到了!
眨眼之间,形势陡然逆转,他们由追击方变成了马上要一头扎进对方陷阱的‘傻子’。
附近能跟他们镇北军作对的,只有渝关城那边的人马了。
想到这里,李达不禁脸色微变。能请得动渝关城的人马,医术又如此出神入化,难道那位顾掌柜其实并不是商贩,而是神医莫寒礼假扮的?
早就听说莫神医喜欢游走北地各城救助病患,又投靠了渝关城的城主,现在看来,恐怕果真如此。
“对面来的那批人身份不明,咱们还是先撤吧,现在后退还来得及,回到兵营那边就安全了。”李达越想越觉得心惊,忍不住开口建议县丞。
听说渝关城的兵卒骁勇善战,以一当百,就他们这点人,肯定不是人家的对手。他不方便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努力说得委婉了些。
东营这边驻扎着一千兵卒,对方要救的人也救到了,应该不会再追过去整个鱼死网破吧?
“怕什么,咱们在这里拖他们一会儿就可以了。”县丞误会了李达的意思,以为只要人数上占了优势就能取胜,那还回去做什么,直接派人回去召集人马,将对面那些人一网打尽不就结了?
“听我一句,现在走还来得及。”李达劝道。他们能借这两百骑兵已经是明府的面子,想调动整个兵营的兵力,别说他们,明府也做不到啊。
“少废话,要不是你当时放走他们,咱们现在哪还用得着追出来!”县丞怒斥了他一句。
“上!”县丞意气风发的一甩鞭子,催马朝前跑去。县衙跟着他们出来的十几个人也纵马跟了上去。
李达绝望地叹了口气,看来今天是要交代在这儿了。
县丞带着县衙的人一马当先地往前跑了,骑兵带队的校尉却纹丝没动,他斜睨了李达一眼,“出来的时候说好只是帮你们抓几个逃犯,可没说要打仗。”
他带出来两百人是给明府抓人撑场面的,断没有帮他们拼命的道理。
培养骑兵不容易,东营一共只有三百五十个骑兵,要是把这么多人折在这里,别说他,他们东营掌营的赵将军也交代不起。
李达:……
“恕不奉陪!”那个校尉朝李达拱了拱手,带转马头,挥了挥手道,“撤。”
其它的骑兵得到号令,立刻跟着调转马头,眨眼之间,就退得干干净净。
县丞直跑到了距离年深七八十步远的地方,才带住跨下黑马,“徐恺伤势未愈,几位为何走得如此着急?”
“先前已经跟李县尉说过,主家家里有人生了急病。” 年深坐在马上,腰背宛若旗杆,挺得笔直。
县丞摸了摸自己的八字胡,“徐恺的命是几位救回来的,如果你们就这么走了,岂不等于再次杀了他?”
“如果县丞不放心,不如将徐恺交给我们带走?”残阳如珀,映在年深没戴眼罩的那只眸子里,泛起淡淡的金红色光芒。
县丞被年深噎得面皮抽搐了下,皮笑肉不笑地道,“伤患岂能轻易移动,还是诸位随我们回去的好。”
年深眉峰微扬,毫不留情地拒绝了他,“恕难从命。”
“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县丞气势十足地挥了挥手,“上!”
十来个官差立刻如狼似虎的骑马冲了上去。
年深抽出腰间横刀,霎那间与那些官差站到一处。
有两个官差当初跟着李达与年深交过手吃过亏的,下意识地动作慢了几步,想等着后面骑兵冲的时候再浑水摸鱼的跟着往前去,结果身后却没有动静,两人回头一看,哪还有什么骑兵?只有李达一个人正骑马赶上来。
怎么才上去这么两个人?县丞也觉得不对劲儿,转过头去,这才发现身后空荡荡的,只剩下李达和两三个官差。
“人呢!”县丞不禁大惊失色,看向李达。
李达无奈地道,“人家说只帮忙抓逃犯,不打仗,回营去了。”
县丞:…………
这么两句话的功夫,那边冲上去围攻年深的官差就已经有两个落马,县丞眼见着败局已定,调转马头,落荒而逃。
现在走哪里还走得掉?李达摇了摇头。
下一刻,一支白羽长箭破空而来,穿透了县丞的脖子。
“嗬!”县丞双手抓住那支穿出脖颈的羽箭,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的响声,身形歪倒,掉落到马下,气绝身亡。
等李达再转头看向年深那边,那几个上去动手的官差已经有半数被那个叫吴穷的随扈扫落马下。
对面的骑兵也已经高举大旗跑到了近前,杀声震天。为首那人身材精瘦,正将手上的长弓收回背后,显然,杀死县丞的那一箭就是他射的。
这人李达不认识,土坡下的顾念和秦染却熟悉无比,正是杜泠。
几息之间,杜泠就冲到了年深身边,利落地从马鞍边拎起两支长枪,将其中一只拋给了年深。
两道银光横扫而过,剩余的几个官差顿时被砸落马下。
“全都绑起来!”杜泠吩咐道。见对面还有两三个官差,他正要拍马上前,年深却朝他使了个眼色。
杜泠会意,杀气腾腾地用枪尖指向李达,“识相的,就快点下马束手就擒!趁着我心情好,还能饶你们一命。”
李达心思一动,跟那两个官差对视了下,主动跳下了马。几个兵卒过去将他们都绑了起来。
被那些兵卒押着走过年深马下的时候,李达突然抬头,“你们掌柜到底是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