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闭嘴才是!”公子琮道:“都是为兄的过错,将你宠的这般没大没小,没规没据!为兄现在很是后悔,后悔将你从楚国带过来。”
“哥……?”公子文治不敢置信的道:“你为了一个公子成蟜,你竟然这样对我说话,我还是不是你弟弟?”
公子文治气急,狠狠瞪了一眼成蟜,似乎觉得不解气,冲上去又使劲推了一把成蟜。
“啊吖!”成蟜本就喝醉了,下盘不稳,咕咚一声第三次坐倒在地上,幸亏天气转凉,成蟜身子骨儿瘦弱,因此多加了几件衣裳,这才没有摔疼。
“幼公子!”公子琮连忙去扶:“公子摔疼了没有?摔伤了没有?快,叫医士来看看!”
公子文治一看,哥哥如此关心成蟜这个小崽子,还因为成蟜训斥自己,说后悔将自己带在身边,越想越气,转头便跑。
“治儿!”公子琮道:“你去何处?”
“你管不着!!”公子文治大吼一声,一头扎进黑暗。
家宰在一旁和稀泥,连忙道:“家主,您万勿与小公子生气,小公子只是一时脾性急了些,小人这就寻小公子回来。”
家宰急匆匆去追公子文治,其实公子文治没有跑太远,蹲在一个角落地上,抱着自己的膝盖,仿佛小可怜儿一样。
他听到脚步声,立刻回头,眼中绽放着期待的光芒,但仔细一看,立刻失望下来:“怎么是你?”
家宰上前,知晓公子文治是想等公子琮来寻他,便故意挑拨的道:“小公子呦,除了小人,还能是甚么人?难道小公子您在等家主么?那可等不到了,家主如今的一颗心思,早就不在小公子身上,这会子正在对公子成蟜嘘寒问暖呢。”
嘭!
公子文治狠狠砸了一下地面,愤恨的道:“公子成蟜!分明我才是他的弟亲,哥哥偏生胳膊肘往外拐!尤其是那个公子政来了之后,不只是公子成蟜那个小崽子与他亲近,哥哥也与他走得亲近,俨然将我忘了!”
家宰眼眸一转,叹气道:“小公子,真不是小人瞎说,小人也算是咱们忠心耿耿的老楚人了,往日里跟着华阳太后,还是因着华阳太后他老人家觉得可心,这才将小人拨给了幼公子与家主,有幸侍奉……这些时日小人算是看出来,家主他……他哪里是把秦人当成自己人?而是将自己当成了秦人罢!家主可是咱们熊氏的家主,再这样下去,唉——”
公子文治心里头本就不舒坦,听到家宰的挑拨,便更是不舒坦起来,觉得家宰说得对,哥哥分明是把自己当成了秦人,已然忘了自己姓甚么,叫甚么!
公子文治跑走之后,公子琮拱手对成蟜道:“当真是对不住,治儿顽劣,从小被臣惯坏了,还请幼公子不要计较。”
“没事没事!”成蟜要要小肉手:“没干系哒,蟜蟜没有放在心上哦!”
公子琮听着成蟜甜滋滋的嗓音,忍不住笑起来:“其实……每次看到幼公子,臣都会想到舍弟小时候的模样,治儿当年也是幼公子这般模样,聪明伶俐,有些许调皮。”
成蟜:“……”啧啧,那看来公子文治是长残了,越长越不聪明!
公子琮可是昌平君,未来嬴政继位之后,第一位丞相,这根大腿不可谓不粗壮,眼下正好有这个机会,成蟜岂能不抱这根大腿?
于是成蟜甜滋滋的道:“是嘛?那舅舅就把蟜蟜当成弟弟罢!”
公子琮:“……”
成蟜醉醺醺的,一心只想着抱大腿,脑子不灵光,这辈分差的是乱七八糟,公子琮先是发愣,随即笑出声来:“幼公子说笑了。”
成蟜:“……”唔,昌平君不会觉得我不太聪明罢?
“蟜儿。”一道熟悉的嗓音从后背响起,成蟜的脊梁上爬起一阵鸡皮疙瘩。
——是嬴政!
便宜哥哥总是能在成蟜抱大腿的时候,精准的赶到现场。
成蟜:“……”
嬴政面带微笑的走过来:“为兄还担心蟜儿,原来蟜儿与舅舅在一处。”
他走过来,很自然的将成蟜抱起来,让成蟜坐在自己怀中:“来蟜儿,跟哥哥回去歇息。”
成蟜尴尬的挤出笑容,对公子琮挥手道:“舅舅再见!”
于是嬴政抱着成蟜回了华阳宫东室,将他放在软榻上,道:“蟜儿还真是一刻也不老实,都饮醉了,还去招惹楚派之人。”
“没!没——”成蟜一咕噜躺在软榻上,只觉得躺下来更是天旋地转,脑袋都不清楚了,说话也开始大舌头。
嬴政挑眉:“没招惹?”
成蟜终于捋顺了自己的嗓音:“没……喝醉!”
嬴政:【……看来真是醉了。】
“没有没有!”成蟜艰难的从软榻上爬起来,这仿佛是他最后的倔强,小肉手拍着嬴政的胸口:“蟜蟜没……没饮醉哦!才一耳杯而已,蟜蟜很!很清醒,不信我给你从一数到十!”
“一——二——三、四、五……七、八九十!数完啦!”
嬴政其实没想笑,但奈何成蟜故意卖萌,忍不住捏了捏成蟜的小脸蛋:“看来蟜儿醉得不轻。”
“没有没有!”成蟜在榻上打滚儿,踢腾着小肉腿:“蟜蟜没醉!蟜蟜清醒得很!”
他说着,黑亮亮的眼睛发光,压低声音,道:“你不信?好罢!那蟜蟜告诉你一个秘密,一般人我不告诉他!”
嬴政十足不屑,便听到成蟜神神秘秘的道:“其实……我不是你弟弟。”
嬴政眯起眼目,挑眉道:“哦?蟜儿还说没醉,这不是就说醉话了么?”
成蟜因着醉酒,没有听出嬴政的试探,信誓旦旦的拍着自己的胸口:“不是醉话!是真的、真的!千真万确,我不是你弟弟!”
嬴政继续试探道:“好罢,既然蟜儿这般说,那你说说看,你不是我弟弟,是甚么人?”
“我是……我是……”成蟜绞尽脑汁,想要解释自己的存在,他脑子里一团浆糊,反应有些慢,一时间仿佛卡壳了,坐在榻上,两只大眼睛呆呆的出神。
嬴政诱导的道:“蟜儿?来,告诉哥哥,你是甚么人?”
“我……”成蟜慢悠悠的抬起头来,双眼直视着嬴政的眼睛,黑亮的眼眸充斥着各种复杂。
那是一个六七岁的稚童,不该有的复杂。
嬴政早前便有怀疑,成蟜与上辈子大相径庭,最大的可能性便是眼前的成蟜,并非真正的成蟜,而是一个冒牌货,但嬴政的推论一时无法验证,今日便是验证的最佳时机。
“我是……”成蟜嗫嚅。
嬴政放缓了嗓音,温柔的道:“蟜儿,来,告诉哥哥,不要害怕,告诉哥哥,好么?”
“我是……”成蟜仿佛被蛊惑了一般,好温柔的嗓音,好温柔的眼神,一切都好温柔……
“我是……”成蟜第三次开口,突然“哈哈”一笑:“哥哥坏!想套蟜蟜话!”
嬴政:“……”
成蟜用小肉手戳着嬴政结实的胸肌:“哥哥想套蟜蟜话,蟜蟜都听到了!听到啦!”
嬴政:【险些忘了成蟜还戴着大傩伥子玉佩。】
成蟜得意的道:“蟜蟜可是很聪明的!”
嬴政:“……”
成蟜戳了两下,似乎戳上了瘾:“哇——好弹哦!还有点硬邦邦的!这便是传说中的肌肉么?”
啪啪!成蟜说着,还用小肉手拍了拍,仿佛菜市场挑猪肉一般:“好胸!好胸!”
嬴政:“……”
嬴政甚么也没套出话来,干脆道:“醉鬼,来歇息罢,不要撒酒疯了。”
“不要不要——”成蟜踢着腿:“不要睡觉觉,要哥哥讲故事!”
嬴政将他按在榻上,盖上被子:“老实歇息。”
“哥哥……”成蟜可怜巴巴的望着嬴政,嘟着嘴巴道:“哥哥,讲故事,讲故事——”
嬴政看着他的模样,一时间差点心软,便听成蟜继续道:“就讲秦始皇横扫六合,灭六国统一天下的故事!”
嬴政立时眯起眼睛,上下打量成蟜,果然,成蟜并不简单,他不只知晓自己是重生而来之人,甚至知晓未来的轨迹?
成蟜完全不知自己说漏了甚么,突然直愣愣的坐起来,眨巴着大眼睛,还附送了嬴政一个歪头杀。
“哥哥!”成蟜甜滋滋的道:“蟜蟜给你唱歌罢!就唱……小白兔!”
嬴政心中千回百转,还在思索方才成蟜的惊世之言。
嬴政:【难道成蟜知晓因果?】
成蟜:“哥哥,那蟜蟜开始唱了!”
嬴政:【怪不得成蟜一直巴结与朕,原他早就笃定朕是何人。】
成蟜:“小——白兔——白又白——两只耳朵、竖起来——一只没有尾巴,一只没有……哎不对,爱吃萝卜爱吃菜——蹦蹦跳跳真……可——爱——”
嬴政:【……成蟜唱得这都是甚么,不堪入耳!】
嬴政虽只是在心里头吐槽成蟜五音不全,但成蟜完全可以听到,对答如流:“哥哥,我唱的这是小白兔,不是甚么不堪的歌曲!哥哥,我也教你罢!我们一起唱!”
嬴政:【朕绝不会丢这个人。】
“哥哥!哥哥!唱嘛唱嘛!”
“那哥哥给蟜蟜讲故事……”
“蟜蟜给哥哥讲故事也行……”
翌日的晨光从华阳宫东室的户牖照进来,倾洒在成蟜的眼皮之上。
“唔——”成蟜翻了个身,但觉头晕脑胀的,把自己的小脸蛋儿埋在头枕之中躲避着刺目的日光。
头枕?
成蟜后知后觉,这头枕怎么……
“好软哦!”成蟜在头枕上蹭了蹭,又蹭了蹭,把小头发蹭的乱七八糟,毛躁躁的直打静电。
自从来了这里,很久都没有睡过这么软的头枕了,真舒服……
成蟜本打算再睡一个回笼觉,脑子突然打了结,是啊,哪里来的这般软的头枕?
他抬起头来,仔细看着眼前的头枕。
甚么头枕,分明是便宜哥哥的胸口!
成蟜横躺在嬴政身上,小脑袋枕着他的胸口,方才蹭来蹭去的,把嬴政的里袍蹭的凌乱不堪。
“醒了?”嬴政合该是早就醒了,只是一直没有出声。
“嗯……”成蟜深沉的沉吟了一下,往后搓了搓,又搓了搓,乖巧的道:“哥哥,早吖!”
嬴政皮笑肉不笑的道:“蟜儿,你还记得昨天晚上,发生了甚么吗?”
成蟜头皮一紧,下意识的道:“小……白兔?”
如果自己记得没错,昨天晚上成蟜非要拉着嬴政唱小白兔,自己唱一句,哥哥唱一句,当时那个场面,简直不堪回首。
“呵呵、呵呵……”成蟜干笑。
嬴政挑眉:“蟜儿是为兄见过,最没有音律之感的人,往后去学宫,一定要好生习学礼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