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刚才听到那些话,我确实没有表面上那么无动于衷。”元朝摇了摇头,“但不是心动,我只是有点伤心。”
“师兄,你知道么?其实我曾经幻想过很多次,他对我说喜欢的画面,可真到了这一刻,我不觉得开心,反倒觉得讽刺。”
她曾经为了他的喜欢,努力了那么久,直到死,都没有听到一声喜欢。今生,她不过是主动与他退了婚,不再执着,结果却得到了一句“孤或许真的喜欢上了你”。
何其可笑,何其可悲?
她曾经为此的付出和努力,在那一刻,彻底成了一场笑话。
“若早知退婚就能让他喜欢我,我早退婚好了。”元朝勾了勾唇,眼中却无笑意,“不过还好,我现在不想要了。”
“况且,就连他自己只说了是或许喜欢,我受过了教训,可不敢再自作多情了。”她有些自嘲。
她是不要了,只是心口,终是忍不住一阵发酸发涩。
为曾经的自己,为逝去的那些时光。
如她所说,直到此刻,她也不觉得晏长裕的那点喜欢有多么重。她曾毫无顾忌的真心喜欢过一个人,她清楚若是真的喜欢,在没有彻底放下之前,是绝舍不得心上人离开自己的。
可晏长裕并未追上来。
足以说明,那点似是而非的喜欢有多么微不足道。若她因此动摇,那才是大傻子呢。
她上辈子傻了那么久,这辈子,可不会再傻了。
眼角处忽然传来一阵温热。
“不用自作多情,知知,是这天底下最好的姑娘,值得所有人喜欢。”虞晋伸手,轻轻揉了揉少女的泛红的眼角,声音发沉,“太子喜欢上你,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不过,”
他顿了顿,目光沉沉地继续道:“不要太过在意他的喜欢。于太子那般人来说,感情是最微不足道的东西。必要的时刻,可以毫不犹豫的舍弃。于他们而言,唯有利益和权势才是永恒。”
“知知,皇家的人,从不是良配。”
皇家二字,他微微加重了语气。
“……我明白。”
元朝认真地点了点头,“师兄,你放心吧,我不会回头的。”
虞晋垂眸看着她。
元朝也仰头回望着他。
两人四目相对。
良久,虞晋的手指才不经意地从她面庞上轻轻划过,笑着说了一句,“明白就好。”他收回了自己的手,不着痕迹的移开了视线,又退了半步。
他环顾了周围一圈,笑着道,“我还有事,便不陪你了。若有事,只管派人来寻我便是。”
“嗯,师兄你去忙吧。”元朝心情已经平复了不少,“我自己可以的,还有袭月陪着我呢,你不用担心,可莫要误了正事。”
虞晋应了一声,临走时,又看了她一眼,这才转身离开。
*
只不过,他并未去办什么公事,而是转身走到了远处的一个拐角。
“想不到瑞王殿下竟有偷听人壁脚的喜好。”说话的人是晏长裕。他不知在这里站了多久,身上已带了几分湿润。
看到虞晋过来,他面无表情地说。
元朝没有习过武,所以察觉不到虞晋的存在。但晏长裕不一样,耳力非凡,早便察觉到了另一个人的存在。
只是那时,他一心在卫元朝身上,所以才没有把虞晋放在心上。
或者说,从一开始,晏长裕便未把虞晋当成是他与卫元朝复合的一个威胁。即便如今,卫元朝拒绝了他,他也如此觉得。
见到他,虞晋脸上也没有任何意外之色,堪称镇定。
“太子殿下等在这里,便是为了与本王说这些?”虞晋勾了勾唇,笑意不达眼底。
晏长裕面色冷了几分。
半晌,他忽然说:“她不喜欢你。”
这也是他为何不认为虞晋是威胁的原因。卫元朝是亲近他,但不过是师兄妹之间的情谊,并无男女之情。
闻言,虞晋脸上笑意不变,甚至更深了几分:“嗯,知知现在也不喜欢你。”他没否认,只补充了一句。
没有得到过,便不会有失望,也从未失去。但得到过再失去,岂能再保持绝对的冷静?
晏长裕冷冷看他。
“以殿下的骄傲和身份,想来也做不出死缠烂打之事。”虞晋直视他,“所以本王希望今日之事再无下次了。”
不等晏长裕回答,他补充道:“这些话,是本王以知知师兄的名义说的。作为她的家人,我只希望她开心,并不想看到曾惹她伤心的人再缠着她。”
这话太过直白,没有丝毫留情。然正如虞晋所说,即便卫元朝对他没有男女之间的喜欢,却有师兄妹之情谊。
他们甚至算是一同长大,青梅竹马,感情非外人能比。
做不成爱人,他们还是家人。
而他,自退婚之后,便与她再无任何瓜葛。
心脏又是一缩。
晏长裕蓦地握紧了双手。许是已经习惯了,此刻他竟还是很冷静理智。
“孤不会缠着她。”
他冷冷地回,不顾心脏处的紧缩感。
“那便好。”虞晋温润一笑,“女子清誉何其重要,知知不在意,但身为她的兄长,本王却不得不为她着想。太子殿下往后还能娶正妃,还能纳侧妃,总归是不会缺妻妾的。但知知不一样,”
“她往后还得嫁人。本王与镇国公都不希望因为殿下,让他们夫妻失和。想来,殿下也该明白。”
“镇国公连失两子,如今膝下唯有一女。知知是他的至宝,也是本王的珍宝,绝不容任何人伤害。若有人敢伤了这片逆鳞,无论是谁,我们都不会放过。”
晏长裕冷冷笑了:“瑞王不用威胁孤。孤既然说过,便定会做到。”
说罢,他不再看虞晋,转身就拂袖离去。
然转身的刹那,他的目光却是骤然暗了下去,双手紧握成拳,用力到指节发出阵阵的疼。
那疼又如飓风一般,瞬间传遍了他的四肢百骸。
可再难忍的疼,他也曾受过。
所以这点疼,如那点喜欢一样,不过如此。
——不过如此!
第33章 人心易变
晏长裕走了几步, 忽而猛地弯下了腰,手反射性的紧抓住胸口的衣裳。明明什么伤也没有受,可蓦然间, 心脏竟是犹如被利箭穿过。
疼极了。
“殿下, 您怎么了?”
常文本守在不远处, 此刻见晏长裕面色白得骇人, 意识到不对, 忙冲了过来。
晏长裕猛然闭了闭眼,想要压下那阵莫名奇妙涌上来的疼痛。缓了几息, 他才重新直起了身子。
那股疼痛来得突兀,去得也突然,若不是额间的冷汗,仿佛只是他的一场幻觉。
“殿下, 您的脸色不好?我们先回宫吧。”
常文忍不住道,“您的身体本就还未痊愈, 陈侍卫也说了,不能劳累,不能多思,需要静养才行。”
按理, 以殿下现在的身体,他们今日也是不应该来参加这场赏花宴的。只是殿下一旦做下决定, 无人能改变, 无法,常文便只能提着心跟上。
如今瞧着, 只觉无比后悔。
早知……早知就是以死相谏, 也要殿下留在皇庄好了。若是如此,殿下也不用生受这一遭。
便是早晚要来一次, 至少也可以等殿下身体好一些了再说。
他们今日来参加了公主府的赏花宴,给外界传出的信号便是殿下身体好得差不多了,如此自然得往宫中走一次。
可殿下的身体,常文心中忧虑更甚了。
他不知道殿下方才怎么了,仿佛是心脏疼,为什么心脏会疼?难道是有什么隐伤不成?
“先去拜过卫阳大长公主。”
晏长裕嗯了一声,没有反驳常文的建议。
见此,常文稍稍松了口气。
卫阳大长公主虽然看着还算年轻,但实际年龄到底不小了,况且她辈分又高,陪着其他人逛了一会儿,她便离开了。
有她在,其他人也玩不尽兴。
听闻太子来了,卫阳公主从美人榻上坐了起来,让人把晏长裕请了进来。
即便有腿疾,走起来难免有缺陷,但是晏长裕一路行来都面色如常,没有让任何人搀扶。若不去注意他的腿,只以为他与正常人无异。
“太子怎么过来了?”
卫阳公主站了起来,亲自前去迎。
“见过姑祖母。”晏长裕向她行了一礼,淡声道,“时辰不早了,孤还要进宫拜见父皇母后,所以特来向姑祖母辞行。”
声音虽淡,礼仪规矩却是一处不差的。
他能特地前来向卫阳大长公主辞行,也表明了重视,给足了公主府脸面。
“是该回宫瞧瞧你父皇。”卫阳公主笑起来,“既如此,那本宫便不留你了。”
晏长裕点了点头,又说了两句客套话,正要转身离开,卫阳公主却像是想起了什么,忽然问:“太子可见到了元朝?”
听到这个名字,晏长裕身子微顿。
“姑祖母为何这般问?”片刻,他才不动声色地说,“孤今日前来,是为了姑祖母的赏花宴,不是某个人。”
闻言,卫阳大长公主毫不客气的笑出了声。
她辈分高,地位尊崇,自然不需要如其他人那般顾忌。见到了这地步,做得这般明显了,这外侄孙还要嘴硬,险些就忍不住不雅地翻了个白眼。
“本宫又不是傻子瞎子,你今日来我公主府的目的,难道本宫还看不出?”见晏长裕不说话,还皱了眉,她摇了摇头,无奈道,“本宫是老了,搞不懂你们这些小年轻的想法。你既然舍不得她,为何要这般别扭,干脆承认了又有什么损失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