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次为了真实,他是真的中了那剧毒,生死也确实在一线之间。每时每刻,都将经受着剧痛。
便是以晏长裕的身体,也最多支持五日。倘若五日过去,还未解毒,那便真的无药可医了。
如今三日已过。
不仅外表看上去消瘦苍白了不少,他的身体内部更是已经千疮百孔。这毒极其烈性,中毒之后,多拖一刻,身体的伤害便多一分。
直至第五日,哪怕是服用了解药,身体的损害也已经造成,再不可逆。即便活了下来,但也可能成为一个病秧子,甚至有可能于寿数有碍。
身为殿下心腹,又全程参与此事,常文当然清楚这些。
他既清楚,殿下自然更清楚。
结果殿下还是不顾所有人的反对,一意孤行,哪怕明知危险,依然选择这个计划。思及此,常文心头更是难受。
尤其当他看到殿下那般虚弱无力的模样时,心里更多了一丝不安。
只是再不安,也无济于事。殿下决定的事,无人能改变。他们只能尽己所能,尽心完成自己的任务,助殿下一臂之力!
想到此,常文抿了抿唇,眼里闪过一丝坚定。
正好这时,叩门声传来。
门外,一个内侍的声音响起:“常公公,殿下现在可好?奴才奉陛下之命来伺候太子殿下。”
听到这道声音,常文立刻恢复了平常的模样,只红着眼,打开了门。见到门外的内侍,他便叹息道:“吴公公请进吧,太子殿下方才又吐了血,但还未恢复意识。”
一边说,他一边把吴公公迎了进来。
这位吴公公乃是陛下跟前伺候的内侍,地位不凡。表面上是奉陛下之命来照顾太子,实际上,也起了监视之用。
常文心头有些发寒。
果真如殿下猜测的那般。即便到了这种时刻,陛下竟然也还在猜疑,并未真的信了殿下。若非殿下早有所料,怕是就要前功尽弃了。
嫡亲的儿子如今躺在床上命悬一线,他们这位陛下竟然还能想得这般深,还如此谨慎,不愧是陛下。
这便是天家的父子亲情,在帝位和利益面前,是如此的不堪一击。
想到外界传言陛下对元后娘娘的痴情以及对殿下的爱重,常文只觉讽刺。他垂眸,掩下眼底的冷光,恭敬地把吴公公迎进屋里。
“不知太医那里可研究出了解药?”常文满是忧心的说,“殿下的气息越来越微弱,不过短短三日,便成了这番模样。若……再无解药,殿下怕是……”
余下的话,不用常文说出口,那吴公公也清楚。
他走到床前,近看着床榻上的太子,再想到不久前这位太子意气风发的模样,心头也有些唏嘘。
“常公公无需太过担心。太子殿下有真龙保佑,定能逢凶化吉。”吴公公仔细打量了床上的人一会儿,安慰道,“况且陛下还特意下旨召集了民间神医,集众多神医之力,定然能够研究出解药的。”
常文扯出一抹难看的笑:“借吴公公吉言了。”
吴公公又在屋里守了一会儿,直到天色黑沉,他才起身道:“时辰不早了,陛下怕是等急了,老奴得回去复命了。”
闻言,常文自然亲自把吴公公送出了门。
待到把人送走,常文便收起了脸上虚假的笑意,冷着脸回了屋子。
这头,吴公公自是回了洪文帝的寝宫。
虽是天色已晚,但洪文帝还未歇息,似乎特意等待什么。吴公公一回来,便得到了召见,畅通无阻的进了内殿。
“老奴参见陛下。”
“起来吧。”洪文帝放下手中的奏折,面色淡淡,看向下方的吴公公,问,“太子如何了?”
吴公公恭声回:“启禀陛下,太子殿下怕是有些不好。老奴在一旁守了三个时辰,殿下共吐了六次血,一次比一次多,那血也越来越黑,想是……那剧毒怕是已经毒入肺腑了!”
话落,殿中一片安静。
微微有些压抑。
吴公公躬身垂着头,不敢抬头,只极力缩小自己的存在感,就连呼吸声都不敢重了。
“太子有醒过吗?”
许久,洪文帝才再次问。
吴公公摇头:“回避下,并未。殿下一直沉睡,除了中途吐血,便是药汤也只能用其他法子喂进去。”
闻言,又是一阵沉默。
上方,洪文帝面色沉沉,良久才终于长叹口气,沉声道:“传令下去,着太医院尽快想出法子。太子绝不能死!”
说到这,洪文帝脸色更沉,目光冷凝道:“还有这下毒一事,必须查清楚。今日敢谋害当朝太子,来日便能害朕!”
事实上,那毒本就是冲着他而去,只不过是太子代他受了。
起初洪文帝还有些怀疑此事是太子自导自演,毕竟太过巧合了一些。然此刻,那些怀疑在知道太子的身体状况后,终于尽数消失,随之而来的是巨大的怒火和杀意。
帝王之怒,伏尸百万。
有人把手审的这般长,若非意外,遭难的便是他,这让洪文帝如何能忍?他开始思考哪些人有嫌疑。
听到这话,吴公公心中一紧,忙跪下应了一声,便快速退了下去。瞬间,宫中上下气氛更是越发紧张。
两日时间,匆匆而过。
直到第五日,太医院依然还未研究出解毒的法子,眼看着太子的命就将逝去。而就在这时,又传来了瑞王遇刺的消息!
*
“你说什么?有人刺杀师兄?!”瑞王府,得到消息的元朝大惊,急声问,“那师兄现在如何了?”
卫一忙安抚道:“郡主莫慌,王爷无甚大碍,只是受了一点小伤,所以耽搁了一些时间。”
然听到这话,元朝的眉头依然紧皱。没有见到人,她自然无法安心。只不过她到底不是以前天真无知的少女,再焦急,也不敢再任性妄为。
如今局势不明,她便是再担心虞晋,迫不及待想要看到他,也不能在这时出府出京。
再急再忧心,也只能在府里等待。
“郡主,这是王爷给您的。”幸而这时,卫一从怀里拿出了一封信。看到信上熟悉的字迹,元朝这才压下心底的焦急,拿过信,立刻打开。
信不长,只有短短几句话,都是虞晋对她的安抚。
信上说他虽受了伤,但并无大碍,最迟明日便会回来。看到此,元朝提起的心这才稍稍放下。
“再派一些人去接应师兄,若有人胆敢再来袭,”元朝目光冷厉,“全部诛杀!”
“你亲自去。”
闻言,卫一也未推脱,干脆的应了是。
这一夜,元朝睡得很不安稳。虽则虞晋说让她不要担心,并保证了明日便回,但元朝还是控制不住心底的忧虑和不安。
为何有人刺杀虞晋?
元朝首先便想到了那则谣言。直至如今,那谣言已经传出了京城。便是洪文帝下旨斥责并严查了,但谣言依旧未曾停息。
……毕竟在此之前,洪文帝对虞晋的爱重实在太过了。再加上有心人的推波助澜,自然无法轻易平息。
无论谣言是真是假,在太子将死之时,虞晋将成为那些皇子最大的敌人和威胁,所以派人刺杀实在太过正常。
那个位子的诱惑实在太大了,于那些人来说,自是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况且如今虞晋还立下了大功。
所以这一次,师兄怕是不能晋为亲王了。不仅是这一次,为了撇清关系,洪文帝都不可能再大肆封赏师兄。
不仅如此,说不得还要削了师兄的王位。
除非……
除非什么,元朝并未再想下去。
她活了两世,哪怕是死,都是尊贵至极,所以其实她并不太在乎虞晋能不能保住王位。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无论谣言真假,师兄已然入了局。
*
京城百里之外的驿站。
驿站里的无关人等已经全都被请了出去,如今能留在这里的皆是瑞王府与镇国公府的人。
身着盔甲的精兵们把这小小的驿站围得密不透风。
驿站内,军医正在为虞晋处理伤口。
“王爷,您背部这伤口太深,便是加了药力,估摸也得至少一月才能慢慢恢复。”烛光下,虞晋拖下上衣,露出了背部狰狞的刀伤。
军医仔细的为他上药,边有些为难的说。
闻言,虞晋顿了顿,片刻后,才启唇问:“会留疤吗?”
没想到他会问这样的问题。
须知身为武将,身上难免都会有疤。何况王爷十来岁便上了战场,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可是不少。
往常王爷可从未在意这些事。
毕竟对于武将来说,只要能活命便行,会不会留疤不过是微不足道的小事,不值一提。
有些兵将甚至以身上的疤痕为荣——这可代表着他们的功勋,自然让他们自豪。
军医愣了一下,才如实回道:“这伤口有些深,便是痊愈了,怕是也会留下一些痕迹。”
听到这话,虞晋抿了抿唇,眼中似有些在意。军医瞧着,忽然福至心灵——王爷为何这般在意会不会留疤?所谓为悦己者容,想必定是因为王妃吧!
军医虽未见过王妃元朝郡主,却是听过她的美名以及一些传言,据说他们这位王妃娘娘不仅自己生得花容月貌,也爱美喜美。
王爷珍重王妃,自然在意王妃所在意的东西。
自觉想明白后,军医想了想,便试探道:“据说太医院有位刘太医极其擅长养颜之道,王爷若是想去除这疤痕,倒是可以问问这位刘太医,说不定有法子。”
虞晋面色淡然的点了点下颌。
恰在这时,外面传来了刘长辛的声音:“王爷,卫侍卫带人来了。”
他口中的卫侍卫,指的便是卫一。
听到是卫一来了,虞晋立刻恢复了平常,沉声道:“让他进来。”不过是瞬息,他眉目间已然没了失落之色。
卫一很快便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