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句送她回镇国公府, 又好一句接她回来!
晏长裕就那么肯定她会回来?!
“公公说错了吧。我已经嫁进了瑞王府,便是回,也该回瑞王府。”元朝咬着牙,忍着怒气说。
常文垂首恭声说:“郡主说的是, 只不过这是殿下的命令,老奴不敢违逆主子。况且, 殿下说, 瑞王新丧,府里怕是不吉利, 不能惊动了郡主。”
也就是说, 绝不可能送她回瑞王府。
元朝知道再说下去也没有用了。
她没再说什么,转身便回了屋, 索性眼不见为净。只是心底到底憋屈,两世,她人生中受过最大的气都是在晏长裕身上。
元朝一夜没睡着。
待到天亮,常文果真带着人又来了。
“今夜天气好,殿下着老奴护送郡主回镇国公府。”常文笑着上前,想要亲手扶着元朝。
元朝推开了他,冷声道:“我自己走。”
话虽如此,但常文依旧带着人把元朝直接送到了镇国公府。直到看到元朝安置好,他才道:“这两日京城可能会乱一些,殿下说,请郡主不用担心,无论何人何事都绝不会扰到镇国公府来。”
殿下说,殿下说……现在,元朝一听到这三个字,心里的火便更高一分。
“他还说了什么?”
常文回:“殿下还说,郡主不用担心国公爷和二公子,最迟一个月,您便能与父兄一家团聚了。”
什么意思?
元朝忍不住蹙了眉。
常文却没有多解释,说完这些后,便恭敬地退了下去。也没在外停留,出了镇国公府,径直就回了宫。
待常文带人离开后,元朝本想去瑞王府一趟,结果发现镇国公府四周早已被围住了。
命为保护,实为□□。
“郡主想去哪里?属下派人跟着保护您。”为首的侍卫恭声道,“请郡主见谅,这是殿下的命令,我们不敢不从。”
晏长裕并未限制元朝出行,却派了一堆人守着她。她到哪里,那些人便也跟到哪里。
元朝竟也不觉得意外了。
只是她也没了出去的心思,直接回了自己的屋。
自从与虞晋成婚后,元朝大部分时间便待在了瑞王府。虽时不时也会回镇国公府看看,但留下过夜的时候并不多。
她的屋子,与她出嫁前没有任何变化,仿佛一直在等着她回来。
*
宫中。
五皇子直接被晏长裕当场诛杀,小陆氏倒是还留着一条命,不过已被押进了天牢。洪文帝还苟延残喘着。
平息了昨夜那场宫乱后,晏长裕只去了福清宫一趟,便一直守在了福宁宫。
小陆氏给洪文帝下的是无解的毒,而且为以防万一,量下得极重,洪文帝的身体完全被这毒药侵蚀了。
也就是说,洪文帝没救了。
晏长裕把杂事处理完后,听了太医所说,最后,让太医用银针唤醒了洪文帝——当然,这又会缩短洪文帝的寿命。
待洪文帝醒来,晏长裕便把昨夜发生的事,事无巨细的告诉了他。
“五弟已经被儿臣当场格杀,陆氏被关进了天牢,父皇可要见罪人陆氏?”他甚至连皇后都省去了,换成了冰冷的罪人二字。
洪文帝虽然中了毒,昏迷不醒,但实际上并不是没有意识,隐约也听见了外面发生的事。
他张大了嘴,想要说话,却只能发出嘶哑难听的嘶嘶声,连一个完整的字都说不出来。
一时间,他急得脸色涨红,整个人显出不正常的状态。
“父皇无需白费力气,您的嗓子,已经被罪人陆氏用药毒坏了。”晏长裕语气很平静,唇角甚至微微翘了翘,又问了一次,“您想要见罪人陆氏吗?”
洪文帝愤怒的喘着粗气。
“父皇莫急,儿臣明白了。”晏长裕伸手为他拍了拍胸口,沉声说,“儿臣知道您最是喜爱罪人陆氏,不过她犯得是谋逆大事,唯有一死才能洗清她的罪孽。您放心,待到您也跟着去了,儿臣定会把你们合葬在一起,也算是圆了您曾与她许下的生同寝死同穴的誓言。”
洪文帝瞪大了眼睛,整张脸泛着青白之色。
说着,晏长裕倾身,凑近他耳边,轻笑一声,“儿臣对您这般好,您可要好好记得啊,也算是还了父皇对儿臣的教养之恩,您说是吗?”
话音未落,他忽然拿出怀里的锦帕捂着嘴咳嗽了两声。放下时,便见那洁白的锦帕上竟染上了鲜红。
洪文帝眼珠子急转,张着嘴大口出气。
“父皇莫急,不过是吐了口血而已,还死不了。”晏长裕勾起唇角,随意的把染了血的锦帕扔掉,“儿臣这一生也不知吐了多少血,可您看,我还活着不是吗?”
“儿臣虽对我母亲没什么感情,但她毕竟生了我,于我有生育之恩。既是恩,自当报答,所以一命还一命,很公平。您要了她的命,便该还她一命,我只是送你一程而已。”
“所以,父皇,您安心去吧。”
话音落下,洪文帝嘴里发出嗬嗬的声音,罢了,一口气没有上来,瞪着浑浊的眼,就这样没了气息。
晏长裕站了起来,拍了拍自己身上的衣裳,面无表情的宣布——
“父皇,崩了。”
丧钟响了起来,震彻整个京城。
*
“丧钟响了,看来是陛下归天了。”
镇国公府里,自然也都听到了这刺耳的丧钟声。不管心中是否敬仰洪文帝,他们面上都得做出样子来。
很快府中便也跟着其他人家一样挂上了白。
洪文帝死后,太子晏长裕继位。登基后,新皇便下令赐了罪人陆氏毒酒。但新皇禀承先帝遗愿,不顾朝中上下的反对,最后还是把罪人陆氏与先帝合葬。
朝野皆叹新皇纯孝,一片赞美之声。
只不过众人心中还有隐忧,便是新皇的身体。谁都知道新皇身中剧毒,几次垂危,就怕一不小心,新皇便跟着先帝去了。
然就在这时,有民间神医自荐,自称能解了新皇的毒。
新皇宣之,最终果真顺利解了毒。
一切皆大欢喜。
一晃眼,便是七日过去。这半月来,元朝一直待在镇国公府中,没有出门,也算是过得平静。
况且国孝期间,也无人敢饮乐。
这一日,卫一突然来报,说是边关那边传来消息了。
元朝立时把人召了进来。
“边关那边如何了?我父兄怎么样,还有……师兄又如何了?”一见到卫一,元朝便迫不及待地问。
“回郡主,国公爷和二公子都无事。此次二公子还立下了大功,若无意外,大周定能收服蛮族,届时,国公爷与二公子便能凯旋归来!”卫一脸上很有些兴奋。身为大周国民,自然都希望看到自己国家强大。
闻言,元朝自然也是欣喜。
“那师兄呢?”喜过之后,元朝又想到了虞晋,顿了顿,终是忍不住问,“见到他了吗?”
提到虞晋,卫一脸色变了变,沉默半晌,才沉声回:“……见到了。”
果然,师兄还活着。
元朝一时不该是喜还是难过。最终,到底还是喜多一点。
一时间,无人说话。
许久,元朝才又问:“他说了什么?”
“这是王爷让人交给郡主的。”
卫一从怀里拿出一封信,递给了元朝。
“王爷说……是他对不起郡主,请郡主,”说到此,卫一顿了片刻,才接着道,“请郡主另觅良缘。”
“另觅良缘……好一句另觅良缘,师兄有心了。”元朝接过那封信,用力捏紧,闭了闭眼,她才把信拆开,刚一打开,便见到信上的三个大字,
——和离书。
果真没有什么意外。
但也刺眼至极。
明明早有所料,但真到了这一刻,元朝才发现自己还是做不到平静淡然。她还是……好难过好难过。
“郡主,您没事吧?”候在旁边的袭月和飞云都担忧的看着她,“王爷……王爷定是有不得已的苦衷,说不定是一场误会。王爷那般喜爱您,怎舍得与您分开?郡主,您先……”
“我当然知道他有苦衷。我知道,他是迫不得已。”元朝笑了笑,只那笑,说不出的难看,“我也知道,他心悦我,也舍不得我。我还知道,他送这封和离书回来,也是为了我好。”
可那又如何呢?
他还是舍弃了她,舍弃了他们的夫妻缘分,舍弃了他们的情谊。
“师兄有苦衷,他也很难,我都知道,所以我不怪他。”元朝眼睛红了,可她没有流泪,“我不怪他,永远都不会怨他。”
她只是失望罢了。
比起伤心,失望更多一些。
便是要分开,为何不直接与她说?他甚至连道别的机会也不给她,就这样自己做了选择。
“他现在如何?”
元朝又问卫一。
“王爷受了点伤,不过并无大碍,修养一段时日便好了。王爷说,请郡主一定要幸福。”
闻言,元朝笑了一下说:“那便好。”
顿了顿,又补充道:“也告诉师兄,我会幸福的。”
“郡主……”
袭月小心唤了一声。
元朝没有应她,而是从怀里拿出了那只绣着青松的香囊,轻声说:“拿剪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