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
安父果断投降,表示明个儿带安卉出门去看房舍,趁机避一避。
看房舍倒是真的,他回昌平镇时,路过牙行问了一声。对方表示,又有一处好地方,但也提醒了他,房舍非常破旧,估计买了之后还需要大肆整修。
但事实上,第二天一看才知道,那不叫大肆整修,那叫推倒重建。
好在,地段还是比较满意的。
尤其是安卉,非常满意。
“那是我朋友家的杂货铺。”安卉指了指不远处的街口。
那是一间双门脸的铺面,里面卖的都是日用品,小到针头线脑,大到板凳木盆,还有棉花棉布鞋底鞋垫,全都是生活必需品。东西不一定很好,但看着就便宜,做的也是附近人家的生意。
安父很是惊讶,他没想到他闺女还能跟同龄的小姑娘交朋友,毕竟他闺女心理年龄都二十好几了。
好在,因为有牙人在旁边,安父没把心里话说出来。也亏得如此,他没挨骂。
“我倒是觉得那个铺面很不错。”安父羡慕的看向杂货铺,“你看啊,门脸朝着街面,铺面瞅着也不算小了,后头就是住家。而且离大街还是有段距离的,旁边除了一家小食肆外,也没旁的铺面了。感觉就挺好的。”
安卉无言以对的看着她爹:“人家是家族企业,开得好好的!”
一旁的牙人趁机表示,这边的房舍拆掉后,可以仿着那头盖一个大门脸的铺面,不会比那边差的。
“你也说要拆掉重建……唉,也行吧,好像也没旁的法子了。”安父犹豫再三,最终还是同意了。
牙人顿时大喜:“那我将房主约出来,咱们谈谈价格?”
“行吧,谈谈。”
谈价格肯定不能在看着就是个危房的房舍里,安父做主去了杂货铺旁边的小食肆。说是小食肆,人家也是兼卖凉茶的,如今虽然已是八月底了,但秋老虎还是很厉害,顶着大太阳走了这半天,喝一盏凉茶还是很舒服的。
安卉喝了一杯凉茶后,就跑到了隔壁的杂货铺。
“三娘在家吗?”
是的,那个在安堂叔的喜宴上认识的小姑娘,她的名字就叫三娘,就是大名,全名叫做姜三娘。
管着铺子的是姜三娘的奶奶,毕竟只是个小杂货铺,会来这里买东西的,也都是一些街坊邻里,一个人完全忙得过来。真要是偶尔忙不过来了,扯着嗓门朝后头吼一嗓子,姜三娘也会过来帮忙的。
“在呢,你去后头找她玩儿吧。”姜三娘的奶奶是个还未开口就先露笑的老人,但总感觉她的笑不达眼底,让安卉想到了上辈子高速公路收费员的标准笑容。
不过她也没太在意,只径直去了姜家后院。
到了后院,安卉第一时间想起了她爹之前说的话。
确实,姜家这个铺面加后院住家,就是安父最想要的那种房舍。前头的铺面不算大,但也完全足够了,只是因为姜家开的是杂货铺,东西堆满了铺面,这才显得略有些拥挤。而后头的院落同样不大,带有三间正屋子,对着的就是铺面。另外两边各有一个小灶屋一个小茅房。
安卉琢磨着,要是她爹买下了不远处的那处房舍,完全可以比着姜家来造房舍,甚至院子还可以更宽敞一些,因为姜家的店铺后头,还隔了一个小仓库,用于堆放待售的商品。
“小卉你怎么来了?”姜三娘听着外头的动静,从窗户里探出头来,“你来,来我屋里。”
姜家人口并不多,因此三间屋也算是够用了。不过堂屋除了是一家人吃饭用外,还在旁边搭了床榻,供三娘她弟弟住。另两间屋,一间是三娘的父母住着,一间就是三娘祖孙俩了。
只能说,勉强够用,假如家里再多点儿人,只怕就得在院子里搭棚子了。
安卉也没隐瞒,她只说是跟她爹出来看房舍的,如今还没定下来,要是真的定了,回头俩人还能当邻居呢。
姜三娘瞪大了眼睛:“邻居?那个快塌了的房舍?天呐,那个房子好久好久没人住了,就今年年初,有一间屋子直接塌了一半!”
“真要是定下了,肯定是要拆掉重建的。”见姜三娘一脸担心的模样,安卉忙安慰道。
没想到,姜三娘并没有太高兴:“拆掉重新盖一个,得多少时间呢?等你搬过来了,咱俩也当不成邻居了,我都要嫁出去了。不过你也差不多了,我记得你还比我大一些呢。”
安卉:……
妹妹啊,这题超纲了。
她本来就是为了避开催婚的傅奶奶,才跑出去跟她爹一起看房舍的,怎么还能扯到这个问题上?
“我爹没打算这么早把我嫁出去。”安卉顶着一头黑线解释道。
姜三娘点点头:“那还行,要是搞快点儿,兴许我俩还能当邻居呢。我爹娘也说不用着急,反正我弟还小,只要在他娶媳妇儿之前,把我嫁出去就行了。”
这话……真的不太好接。
安卉就不懂了,难道她真的脱离小姑娘世界太久了?为什么她记得十来岁的时候,没这么早熟呢?当时她干啥来着?哦对了,她天天琢磨为啥属于她的猫头鹰还没来找她。
俩人聊了一会儿,就索性跑到前头杂货铺去了。
姜三娘跟她奶奶要了两文钱,高高兴兴的邀请安卉一起去买糖葫芦吃。
才这么会儿工夫,房主还没来,倒是安父看了一眼闺女,冲她摆摆手,让她哪儿凉快待哪儿去。
等俩人去大街上买了糖葫芦,又一路边聊边吃着回来,安父等的人才刚到。好在,来得虽然迟了一些,但谈得倒是非常顺利。
这大概是因为房主也知道自家这个房舍没法住人,不是旧的问题,是感觉随时都会塌楼,实打实的危房了。更担心的是,万一哪天真的塌了,没砸到人也就算了,真出点啥事儿,还不够房主倒霉的。
也因此,房主一点儿也不敢叫高价,就跟丢烫手山芋一般,只要了个地价。
二十两银子。
安卉刚听到时,都愣住了,她依稀记得自家如今租住的小院子,当初她爹也是估了个差不多的价格。但问题是,他们看中的房舍,论面积要比如今租住的小院子,大上至少两倍。
考虑到自家是买方,安卉当然不会傻到直接提出意见来,也就是在她愣神之间,买卖说定了,又约了个时间,一起去衙门过红契。
“红契是啥?”安卉下意识的问道。
姜三娘直接就回答她了:“就是盖了官衙门红印子的契约,那个要交税的,不然衙门才不给你盖。像平常的交易,都是私底下找中人做见证的,只要花少少的钱就可以了。但买房舍不行,一定要盖了红印子才算数,买地也是一样的。”
安卉大概听懂了,就是类似于房产过户嘛。
不过,去衙门?
“昌平镇有衙门吗?”
姜三娘顿时乐了:“镇上哪来的衙门?得去县城!”
好家伙,她爹又要见到那个脑子有坑的县太爷了。不过,县太爷应该没那么闲吧?只是盖个红印子而已,大概是让手底下的其他小官吏盖的?
安父已经跟人约定了时间,招呼安卉走人:“约了两天后一起去县城,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
“我也可以去?那你以前咋不都带上我?”安卉纳闷了。
“你也说以前呢!我以前是干啥去的?”
这是个好问题。
安父出门还能是干嘛的?寻龙点穴以及垒坟头。仔细想想,办这些事儿确实不好把亲闺女带上。
“去!我还没去过县城呢。”
跟小伙伴挥手道别,安卉跟她爹一起往家里赶。父女俩边走边叨叨县城里的事儿,安卉就想起来了:“你个活广告是不是要去县城里考试了?考秀才的那个。”
“你可以直接说你傅奶奶打算撮合的那个……冷静冷静!这是在大街上!”
为了自己的名声着想,安卉没有在大街上爆炸,她决定回家后亲自下厨,犒劳一下忙活了一天的老爹。
安父还不知道今晚将迎来闺女亲手做的烛光晚餐,他随口道:“余家那个对吧?人家是考院试,童生试的最后一场。应该早就考完了吧?我记得院试是在八月中旬,应该是中秋过后没几日。又不是乡试要连续考好几场,这会儿肯定考完了。”
“那啥时候出成绩呢?你不是还等着他给你打广告吗?”
“不着急。再说了,我这个行当就算打了广告,不也得静候时机吗?总不能瞅着效果好,扭头把人干掉了吧?”安父确实不着急,毕竟他是有人兜底的,“与其想着活广告,还不如盼着老钱赶紧发财。对了,过两日咱们去县城,顺便打听一下老钱最近有没有情况。”
安父琢磨着,买房舍的钱倒是不多,才二十两银子,但这才哪儿到哪儿呢?
拆房子不要钱?关键还得赶紧拆,免得回头塌了砸到人。
等拆干净后,还得买材料,找木匠石匠泥瓦匠,这年头干活儿都是包吃住的,又是一笔开销。哪怕等后面房舍造好了,不得打家具?
“接下来要花钱的地方可太多了,老钱他可千万要努力啊!他发大财,咱们跟在后头捡漏,安安稳稳的发点儿小财。”
“明白了!就是他发财,咱捡漏;他拼命,咱躺平。”
父女俩对视一眼,瞬间达成共识。
第024章
隔了两天后, 安家父女就跟原先那位房主,一起搭乘马车赶往了县城。
安卉就跟没见过世面的乡下丫头一样, 一路上瞪圆了眼睛看向马车窗外。她运气很好, 今个儿风不大,他们坐的这辆马车又在最前头。因此,风沙虽有但很小, 加上天气又是不冷不热的,按照安父的话来说,这才是出门的好天气。
说到出门的天气,安父就不得不说起之前几次倒霉催的经历。其实坐马车都算是好的了,因为马车多半都是行驶在官道上的, 而昌平镇通往县城的道路还算是平坦的。
苦的是什么呢?
去乡下。
安父上辈子还曾经坐过拖拉机去乡下, 他以为这种经历已经可以说是惨绝人寰了,可跟后来穿越到了古代比起来, 坐拖拉机可真是一种难得的享受啊!
这年头的乡下地头,那路真就是人走出来的, 道路窄不说,蜿蜒崎岖也能理解,关键是冷不丁的中间一个坑。每次去乡下地头,安父总有一种乘坐低速过山车的感觉,好几次真的就在车上腾空飞起, 然后啪叽一下重重的落下来。
坐拖拉机那是屁股疼, 坐马车去乡下,那是浑身就跟散架了一般。
……
安卉难以置信的听着这一切,她刚穿越时倒也是在乡下地头的, 但当时家里穷,别说马车里, 连牛车都没钱坐。从安家村离开时,安父拖了一辆平板车,车上放着他们仅有的那些家当,而安卉则是一路跟着出来的。
现在想想,莫不是穷也有穷的好处?
再一想,她如今倒是享福了,她爹还时不时的往乡下地头跑。哪怕是接了县城人家的单子,但谁家的祖坟不是在偏僻的郊外山上?那还能把祖坟安置在交通发达的地方呢?
“果然,干哪一行都不容易。”安卉心有戚戚然。
安父猛点头:“那可不?老钱有句话还是说对了,赚钱哪儿能怕麻烦呢?当然一般人没他那种可怕的经历,可吃苦受罪还是难免的。”
“那咱们还是继续祝福老钱发大财吧。你说要是多来几个像老钱这样的回头客该有多好呢?”安卉深深的叹了一口气,“我现在可算是明白了,为啥你们当爹娘的都喜欢指望儿女争气……自个儿争气也太难了。”
这话一出,别说安父了,连同车的原房主都傻了。
关键安卉这话还挺在理的,仔细品一品,确实啊,自己努力争上游是那么容易的吗?反过来,给别人鼓劲儿加油,怎么说都比自己上来得容易多了。
大概是安卉这话说得太扎心,原房主忍不住跟安父搭起话来,问他是做什么的,怎么就只有一个回头客?
安父本来是不想说的,但架不住那人一直追问,加上人在马车上,这年头也没个手机打发时间,没奈何只能顺着他聊下去。
于是,原房主就知道了,跟自家做买卖的这人是个风水先生,专门给人寻龙点穴的。
俗称垒坟头。
原房主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