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安卉的冷漠应对,对方居然笑了起来:“我并非是来找安大师的。”
安卉惊讶极了, 原本因为最近门庭若市的, 她都懒得搭理来人了,可一听这话,她立马就支棱起来了。
不是来找她爹的?那还能是来找她的?
这么扯淡的理由你猜她会相信吗?
当然, 还有另外一种可能。
“客人看看我们铺子里卖的东西吧,凡是跟殡葬用品相关的,本铺应有尽有。如果有额外的需求,还可进行定制,您出图咱来定制, 包君满意!”
安卉一脸自信的宣传着。
还真别说, 哪怕安氏殡葬铺的生意一直都还行,安父更是没在钱的方面亏待过闺女。但事实上, 秉持着闲着也是闲着的想法,安卉其实始终都没打消过帮忙的念头。
她所谓的帮忙, 并不是单纯的指看着店铺,而是打算发挥她上辈子的专业知识,对铺子进行资源整合,通过广告宣传扩大名声等等……
总之,她确实没闲着。
本以为总算来了一笔不需要她爹参与进来的大买卖, 结果对方听了她这话后, 却明显的愣了一下,仿佛一时间找不到应对的话,沉默了半晌才冲着安卉缓慢的摇了摇头。
“安大小姐, 事情是这样的。令尊在府城里帮了衙门大忙,也是因为令尊, 府城几桩大案才算是有了眉目。正好,我们几个要来县城办事,大人命我们顺道过来给安大师嘉奖……”
对方巴拉巴拉的说了一堆,还表示牌匾已经在加急制作了,不日就将送到贵府上。
听了对方的一通解释,安卉悟了。
她这是遇到骗子了啊!!
这套路,熟悉不?
跟恭喜你中奖了有区别吗?噢,区别还是有的,对方没直接缺心眼到随便找个由头骗人,而是提前认真的做好了调研工作,不光查清楚了他们家的情况,还知道她爹去府城有段时日了。
假如说,安卉真的是个十三岁的古代闺阁女子,估计这会儿就激动上了。被府城的官府大人嘉奖是什么概念?这年头,县太爷都是父母官,是老百姓头上的青天大老爷,比县太爷还牛逼的官职啊,那是啥来着?
……那不重要。
安卉稳了稳心神,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嘉奖呢?府城的大官老爷给我爹的嘉奖呢?那还是等我爹回家再说吧,这等殊荣不得他亲自来接待?我一个小姑娘家家的,懂个啥?”
对方显然没料到安卉会这么说,再度卡壳了半晌后,才表示他们还有别的事情要忙,所以可能没空等安父回家了。
喔~
这是诈骗案件里,最常见的不给受害人反应时间的手段呢!
安卉迷之微笑的看着对方,一副“我看你接着往下演”的表情。
于是,对方第三次卡壳了。
这就不得不说古代的骗子太没有职业道德了。首先就是没穿制服,要知道哪怕是县衙门里的衙役,办差的时候也会穿着统一的服装。其次是台词没背熟,更确切的说,是台词背了但没料到安卉会是这么个反应,严重缺乏临场应变能力。最后就是太着急了……
在意识到安卉完全不像他们想象中的那般激动,甚至一副并不想要嘉奖的表情时,几人面面相觑。
关键时刻,安堂叔赶来了。
其实,以往每次安父出远门前,都会提前跟安堂叔支会一声的,尤其是最早还住在南街那边时,两家住得也近,几乎属于大吼一声就能听到的情况。安父也是担心女儿一个人在家,万一有个什么突发情况,没办法应对时,可以找安堂叔帮忙。
而如今,虽说两家离得远了,安父也找了老家亲戚过来帮衬,但还是习惯性的跟那边打了个招呼,只是这一次不是他亲自过去的,而是让老家亲戚代为传话的。
因此,老家的一听说府城的大官老爷派了人过来,二话不说立马去了那边找安堂叔过来撑门面。
那不然呢?指望安卉一个小姑娘家家的接待府城来的官差大人?
肯定不能啊!
就怕招待不周啊!
安堂叔一过来就看到了略显尴尬的气氛,忙庆幸自己来得迅速,又对安卉说这边交给他了,随后就客客气气的冲着来人作揖行礼,又让老家的赶紧端上热茶点心。
府城来的官差终于舒服了。
这才对嘛!这才是普通老百姓该有的正常反应啊!
哪儿有官差到家了,连杯水都不送上来的?
“小姑娘家家的不懂事儿,还望官差大人见谅。”安堂叔忙帮着打圆场,见对方并没有责怪的意思,他还松了一口气,“大人有什么事儿可以同我说,我是安大师的堂弟。”
安卉:……
地铁、老人、看手机.jpg
道理她都懂,但为什么要对骗子那么好呢?这不明摆着是骗子吗?她堂叔是脑壳有包吗?
接受了那么多年的普法教育以及反诈骗宣传的安卉,肯定不能容忍一个骗子,哦不,是几个骗子在自个儿面前大摇大摆的招摇撞骗。
当下,安卉就直截了当的道:“堂叔,你别被骗了,搞不好他们是骗子呢。”
这话一出,安堂叔惊了,几个官差也惊了,围观的吃瓜群众更是纷纷瞪圆了眼睛。
“小卉你别乱说!”安堂叔在短暂的震惊之后,忙制止了安卉,扭头冲着几个官差拱手道歉,“小孩子胡说来着,官差老爷们大人有大量,别往心里去啊!”
几个官差再度面面相觑。
安卉索性将漏洞一一点破:“县衙门的衙役尚且会穿官服,他们为什么是便装?”
“肯定是因为舟车劳顿对吧?临时换了件干净衣裳就来了。”没等几人开口,安堂叔就帮着打好了补丁。
“那堂叔你说说看,我爹一个风水先生,怎么就还能帮着破案了?”
“说不定是人家后人求的呢?某个人死了,他的后人求个真相大白的庇佑,不就行了?”
“那也不至于让大官老爷派人来嘉奖吧?”
“大官老爷人好啊!”
安卉无言以对,此时此刻,她终于理解了反诈骗小组的悲伤。
有些人啊,脑壳就是硬邦邦的,哪怕你明着告诉他你被骗了,人家就是死活不信。
眼看着茶水被端了上来,点心也送了过来,安卉托着腮帮子对安堂叔说:“堂叔,其实区分骗子有个特别棒的办法,就是看他们会不会提到钱。”
安堂叔不以为然的摆手:“人家是来嘉奖你爹的,谈什么钱?”
这话还是很有道理的,就是不知道对方是原本就没打算要钱,还是听了安卉的话后,没办法再提钱,反正在用了一壶茶吃了几块点心后,他们就告辞离开了。
等人家走后,安堂叔这才垮着脸对安卉道:“大侄女呢,也亏得人家府城来的心胸宽广,没跟你个小女娃子一般见识。你哟,就是被你爹宠坏了,人家官老爷呢,能骗你啥?再说了,就算真的是骗子,得多开眼才会骗到你爹头上来?”
“所以才趁着我爹不在家来啊!”安卉也来劲儿的,她今个儿非得给堂叔掰扯清楚不可。
“那他们怎么知道你爹不在家呢?”
“谁不知道呢?你问问这镇上,谁不知道我爹出远门了?就算原本不知道,提前派个人来问问我不就知道了?我都记不清楚告诉过多少人,我爹接了单子去府城的事儿!”
安堂叔没词儿了,但他仍然保持着这年头百姓对官衙门以及官老爷的足够敬重,坚决不愿意相信对方是骗子。
说一千道一万,你说他们是骗子,那他们骗你啥了?
这话就问得很好。
安卉振振有词的说:“那还能不是我有先见之明的当着他们的面说了,是不是骗子得看他们会不会提到钱。我都这么说了,那他们肯定不能提到钱啊!”
“那……那然后呢?”
“然后就看他们还会不会杀个回马抢。”安卉努力回忆着上辈子看到过的诸多案件,斩钉截铁的说,“要是隔了几天,他们又回来了,那就说明他们就是骗子。”
末了,安卉又补充道:“我今个儿说他们了,说县衙的衙役尚且会穿着官服过来,他们却是普通人的打扮。所以堂叔你看着吧,要是下次他们又来了,还是穿着官服过来的,那就表示肯定有问题!”
安堂叔满脸的犹豫,哪怕这一年来,他有在帮钱大富做事,但实际上做的也就是监督私塾建造的活儿,充其量就是个小包工头,指望他一下子开了眼界那是不可能的。
偏生安卉这话又太有冲击力,让他相信这世上居然会有人冒充官府的人,简直就是直接打破了他的固有认知,哪怕安卉说得言之凿凿,他琢磨半天还是觉得不可能。
咋可能呢?那可是冒充官府中人啊!
安卉心说这有啥不可能的?她上辈子还有人冒充秦始皇要你打钱的呢!那冒充官府中人,充其量就是狐假虎威,冒充秦始皇那是实实在在的侮辱智商了啊!
叔侄俩谁也说服不了谁。
最终,两人各退一步,就看那些人还会不会再来。
三五天后,啥动静都没有,安堂叔觉得自己赢了。可惜,就算赢了他也不高兴,总是忍不住去回忆那天他是不是表现得不够好,让准备的茶叶也是普通的那些,点心更是安家日常吃的,当时就应该让人去茶馆里买上好的茶水点心的!
而安卉……
她觉得她没错,之所以骗子们没了后续,肯定是因为那些骗子发现她是个小心谨慎的人,也就是不好骗的人,所以主动放弃了。
会这么想是有前提的,因为她上辈子也遇到过类似的情况,有人打电话说东西发错了,让帮忙点击链接好退款,不然她就要挨批被罚钱甚至严重了可能会被开除巴拉巴拉的。
当时,安卉就语重心长的告诉对方,做错了事情就要勇于承担后果,哪怕被开除也没什么,换一个工作就是了,下一个更香嘛!
于是骗子就消停了。
安卉觉得一定是这样的,哪怕跨越了时空,只要骗子知道她是个聪明睿智的人,就会及时止损放过她了。
才这么想着,那伙人又来了。
看着眼前眼熟又陌生的几人,安卉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之中。而老家的更是立马去喊安堂叔了。
半刻钟后,安堂叔就赶过来了,一进店门,定睛一看,他也跟着沉默了。
人还是那几人,但皮不一样了。
好家伙,那几人都换上了统一的皮肤……哦不,是统一的服装,有些区别于县衙门里的衙役,但一看就知道是官差的服饰。
安堂叔满脸的怀疑人生。
被他这副表情弄懵了的几人,也跟着手足无措起来,半晌才有人上前跟安堂叔搭话,说在紧急加工后,牌匾即将完成,大概明后天就会送到了。
听到这话,安卉又有话说了。
“府城里这边很远吧?这才过去了几天,你们就能走个来回?牌匾是在哪里定做的?府城还是县城?哪怕忽略这些漏洞不提,那既然牌匾还要两天,你们为啥要提前过来呢?”
连番的追问让几个官差当场傻眼,为首的那人很努力的跟安卉解释着。
他说他们确实是从府城来的,但牌匾是在县城里找人定做的。在上次之后,他们办了一些事儿,想起之前有些没交代的,这才特地跑了这一趟。
说实话,安卉还是无法理解:“那行吧,你们就说有啥事儿。”
“我们大人家中的老太太想请安大小姐过府一叙。”为首的那人可能觉得有戏了,立马道出了自己的目的,“安大师也在我们大人家中小住,正在为大人办事。”
安卉伸手指了指自己,见对方还是不明白,她索性直接道:“你看我像不像个傻子?”
这算啥?
幼儿园级别的拐骗吧?
你爸爸没空接你放学,所以叔叔来接你去找你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