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问题。”杨鸿远一口应道,“颜知青,五年级的语文课一周八节,这周张兰因为有事,一直没来上课,你看能从明天下午开始给孩子上课吗?周日我还希望你能帮孩子们把课补一补。”
“可以。”
“那行,咱就这么说定了。这是张兰的课本、教案,你看看,有什么不懂的,明天你抽空去医院问问她,她在103病房。”
颜东铮翻开教案扫了眼,立马合上,字太丑了,歪歪扭扭,大小不一,还有成团的小蝌蚪。
他不信教案写成这样的人,教学能有多好。
“来来,”杨鸿远热情道,“我带你去认认同事学生,跟大家打声招呼……”
家里,沐卉躺了会儿,就爬起来了。
三个孩子不在,两个小的被老大骑车带去食堂,找司务长玩去了。
叫沐卉说,就是饿了。
老大兜里,颜东铮给的钱票没花完,这是找司务长买吃的去了。
拢了拢头发,沐卉走到院里,抬手把晒绳上洗得干净的蓝帕子揪下来,扎了个低马尾。
她喝不惯放了明矾的水,拿上扁担,提上木桶去溪边挑了两桶水回来。
昨天买的马肉还有十斤,被她抹上盐巴挂在门后。
切下一块洗洗和丰饮香给的韭菜剁成馅,活面包饺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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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务长今天上午也去镇上了,只是他去的晚,给职工打完早饭,带人洗刷后,才出发。
把马肉钱给派出所送去,掉头就回来了,没耽误中午给大家做饭。
颜懿洋带着弟妹过来,他刚带人去下面的水稻连砍了两牛车菠萝,拉了一车甘蔗回来。
大家近段时间割胶砍坝辛苦,弄个福利,一家分上个菠萝,领根甘蔗,吃个鲜、甜。
当然,肯定会有富余。
三兄妹一进门,他就削了个菠萝,切成块,拿竹筷一扎给他们拿着吃。
好酸!
秧宝张着嘴,小脸上的表情特精彩,想吐,又知道不能浪费。
犹豫了下,秧宝眼一闭,卡卡一嚼伸着脖子咽了。
把个司务长乐的。
抹了把嘴,秧宝把手里的菠萝递给小哥。
老二是来者不拒,一点也不怕酸,吃得汁水横流,胸前湿了一片。
颜懿洋一口一口吃得优雅,对他来说世间百味,不管好吃还是难吃,只有尝一尝,才是不辜负,亦是给予种植人/烹饪师最大的尊重。
“吃甘蔗。”司务长乐够了,削了截甘蔗给秧宝。
“谢谢司务长爷爷。”甘蔗很甜,秧宝一会儿吃了一大截。
伸着小舌头,秧宝感受下,好像起了个泡。
“哥哥。”秧宝拽拽老大的衣服,点着自己的舌头给他看。
有米粒那么大,颜懿洋问:“疼吗?”
秧宝摇摇头:“不怎么疼。”
“别吃了。”颜懿洋把她手里剩下的一小截给老二,看了眼墙上挂的钟表,时间不早了,“回家吧?”
秧宝点点头。
颜懿洋抱她坐在自行车前面的儿童坐椅里,带着老二跟司务长告别。
学生已经放学回来了,路上时不时能看到追逐玩耍的小朋友,滚铁圈、抽陀螺、丢沙包、撇方宝……
“颜懿洋,”有男孩叫老大,“过来玩儿。”
是他一年级的同学。
老二有些蠢蠢欲动,他喜欢捡皮球、捉迷藏。
颜懿洋本性上虽然不喜欢跟人接触,却也理智地知道,弟妹需要玩伴和朋友。
刚要停下自行车,就见男孩流到嘴边的鼻涕,被他猛然一吸,哧溜缩回去了。
颜懿洋看得一阵恶寒,丢下一句“改天,今天有事”,逃也似地狂蹬自行车,跑了。
三人到家,颜东铮拿着五年级的语文课本已经回来了,挽着衣袖在帮沐卉包饺子。
颜懿洋一脸惊喜:“妈妈,今天吃饺子啊!”
昨天包的虽然丑了点,味道却不错,最关键的是它里面有肉!
“妈妈,你看。”秧宝双手扶着自行车前把,张大嘴巴,伸着舌头给沐卉看上面的小泡。
沐卉扫了眼,没在意,那么点大能有多疼,敷衍道:“上火了吧?”
颜东铮放下面皮,上前,托着秧宝的下巴左右看了看,关切道:“吃什么了?”
中午吃饭时还没有。
“甘蔗吃多了,磨的。”颜懿洋拍拍后座上的老二,示意他下来。
老二闹脾气呢,他想跟小朋友们玩。
大哥坏透了,跑得跟兔子似的,不等他从车上跳下来,一溜烟就回了家。
抱着自行车车座,老二对颜懿洋的动作,直接无视——闭着眼装死呢!
颜东铮洗洗手,抱下秧宝,对老二道:“再耍赖晚上饺子给你减半。”
几乎是颜东铮的话音刚落,老二小腿一迈从上面跳了下来。
冲他抗议地“汪”了声。
沐卉听着双眼一亮:“小洋老师,离晚饭还有一会儿,你先教老二几句日常用语呗。”精力耗尽了,晚上就不会逮着她狂念经了。
行啊,教谁不是教。
颜懿洋支好自行车,用一块奶糖哄得老二跟他进屋,指着用具教了起来:“桌子、凳子、杯子、暖瓶……”
念对了或是记住了,颜懿洋就夸一句:“竟革真棒!再来……”
老二特别喜欢人家夸他,一夸摆着小屁股就想摇尾巴。
颜东铮抱着秧宝把母女俩的药熬上。
喝完药,煮饺子。
一家人开始吃饭了,陈乐山和丰饮香才下工回来。
沐卉送了一饭盒过去。
丰饮香刚想拒绝,她儿子已巴巴地凑了过去,揪着她的衣摆拧了一圈又一圈。轻叹了声,丰饮香伸手接了,转头就让闺女去菜地摘了两个老南瓜和腾出来的饭盒一起送来。
有来有往,沐卉很喜欢这种相处模式,特有人情味,接南瓜时,脸都要笑成花了。
颜懿洋也喜欢这样的氛围,很温馨,是星际没有的。
老二坐在小凳上,已迫不及待地伸手抓了个饺子塞进嘴里,不等咽下,手又朝饭盒伸了过去。
颜东铮拿起筷子对着他的手背就是一下:“洗手了吗?”
心虚地缩缩头,老二黏黏糊糊的小手放在小肚子上来回地蹭了蹭,一手的汤水,还有残留的菠萝汁、甘蔗水,全摸在了白衬衣上,立马黑了一片。
沐卉倒不觉得有什么,小孩子嘛,哪有不顽皮捣蛋混一身泥的,只是,她低头扫了眼老二破了个洞的布鞋:“你的鞋子什么时候坏的?”
颜懿洋看了眼,明显是刚磨的:“我说骑车回来的时候怎么重了许多,原来他的鞋子一路蹭着车轮呢。”
颜东铮抬手给了老二一个钢镚:“咋没把你的脚绞进车轮里?知道绞进去是什么后果吗?来,看看你妹的小脚,肿的厉害不?你的脚要是伸进去,比她肿的还要高,还会破皮、流血,疼得睡不着,吃不下……”
老二激灵灵打了个寒颤。
“下次还敢不敢把脚往车轮里伸了?”颜东铮板着脸问他。
老二两手搭放在当饭桌的杂木箱上,垂着眼,跟只被主人训斥的小狗一样,乖乖地、可怜惜惜地摇摇头。
颜东铮:“说话!”
“汪~”
秧宝听得好玩,跟着飙出一串毫无意义的“汪汪……”
颜东铮脸一黑:“说人话。”
老二头一缩:“扑、扑敢了。”
“是‘不’,”颜懿洋纠正道,“来跟我说‘不敢了’。”
“扑、不,不敢了。”
“乖,”颜懿洋颇有成就感地把筷子连同一饭盒水饺放到他面前,“吃吧。”
老二抬头看眼大家,默默地拿起筷子,夹了个往嘴里一送,慢慢地嚼了起来。
颜东铮脸色稍霁,跟着赞了句:“不错,就这么吃,竟革棒极了!”
嘴一咧,老二扭着小身子,美滋滋。
颜懿洋“噗呲”一笑,端起饺子汤喝了口。
沐卉有些发愁:“老二两双鞋,那双多半是掉山里了,这双又破了,明天穿啥,打赤脚吗?”
农场倒是有好多孩子打赤脚。
颜东铮:“明天我去镇上给他买一双。”
秧宝翘起自己的小脚脚:“爸爸,我也没鞋穿。”
她的小布鞋也掉在山里了,另一双是塑料凉鞋,硬硬的磨脚。
颜懿洋笑着动了下自己的脚:“我的鞋好像小了,顶脚。”
沐卉看了看:“吃完饭,脱下来给老二试试。”
饭后,试了试,老二穿着一走一掉,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