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知……”颜明霞哀求地看向颜明知,没了房子,志军两口子住哪呀?
颜明知没理她,大步走到竟革身边,伸手取下他手里的刀,摸摸孩子的头,笑道:“这回爷爷谢谢竟革,以后可不能拿刀吓唬人了。”
颜竟革撇撇嘴,让他看懿洋、秧宝。
懿洋在颜明知转头时,已拉下袖子盖住袖箭,并取过秧宝手里的连弩随手往沙发上一丢,砸进了抱枕堆里。
竟革瞪圆了眼:“……好奸诈啊!”
颜明知忍着笑,安慰地揉把孙子的头,将刀放回厨房。
秧宝哒哒过去,打开家里的大门,冲颜明霞一家抬抬下巴,示意该走了。
吴珠悄悄拉拉李梅的衣袖,指指客厅一角撂起的一个个竹筐:“妈妈,西瓜。”
方才切了半个,还有满满一筐呢。
李梅扫眼一身匪气的沐卉,冲她呲牙的竟革,没敢吭声,拉着闺女、儿子急急随丈夫公婆出了颜家。
颜东铮送江校长回来,一家人刚走。
邻居汪奶奶开门招手叫住他道:“你大姑那一家闹了?”三个孩子听到动静急忙慌地跑回去,她有点担心,有心过去吧,又怕颜教授脸上挂不住,家丑嘛。
“二表哥晚上多喝了两杯。”
“唉,你爸啊,重情!这重情的人呀,就容易受伤,回去好好劝劝。你姑那一家,你爸帮的太多了,该放手了。”十几年的老邻居,什么不知道。
颜明霞那两个孩子呀,就没有一个知道感恩的,明知帮了这么多,除了春节,平常哪个来看过。
就说上次,明知被苏秀兰气得病倒住院,除了颜明霞过来几趟,吴志国、吴志军伸头没。不但没伸头,还躲着呢,怕因此得罪了苏秀兰,日后得不到好处。也不看看,苏秀兰除了手里有点钱,还有什么,平常帮他们的是谁?
颜东铮谢过汪奶奶,开门进家,颜明知正坐在沙发上,拿着连弩翻看。
“怎么把连弩拿出来了?”颜东铮可不信,沐卉一拳下去,收拾不了吴家那几个。
沐卉下巴点点秧宝:“问你闺女。”
颜东铮回头看秧宝。
秧宝咧嘴一笑,一脸天真懵懂。
颜东铮看向懿洋、竟革。
懿洋摸摸鼻子,没吭声。
“没打起来!”竟革很是遗憾,“我刀都拿出来了。”
沐卉没觉得孩子做的有什么不对,张嘴打掩护道:“快来帮我收拾收拾。”
颜东铮脱下大衣,挽起衣袖,过来帮沐卉收拾餐具,拿去厨房清洗。
颜明知招手叫了竟革,拿着连弩带他去阳台上,教他说话的技巧,下次可不能再这么直愣愣地回话了,当心挨打!
秧宝拿起条帚扫地,一地的烟头、糖纸、瓜子皮。
懿洋去洗手间拿拖把。
茶几下铺的地毯踩得都是脚印,秧宝拄着扫把朝厨房喊道:“妈妈,地毯脏了。”
沐卉冲冲手上洗碗用的碱水,过来看了看,挪开茶几、三层架,抽出地毯拿去洗手间冲洗。
颜东铮收拾好厨房,擦擦手,放下高挽的袖子去阳台上看颜明知。
竟革跟懿洋、秧宝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放的1974年拍的电影《创业》。
连弩放在书桌上,老爷子背对着客厅,手中燃着一根烟。
回来大半天,没见他吸烟,指尖也没有烟熏的腊黄。
颜东铮转身倒杯蜂蜜水,端放在他面前:“爸,喝口水。”
颜明知掐灭烟,关上窗,回身笑道:“你和沐卉把三个孩子教得很好,小小年纪就知道护在爷爷、妈妈身前,为我们撑腰。”
“孩子像你,护短。”
这话颜明知爱听,哈哈笑道:“是,像我!我小时候……”
颜明知声音一顿,忆起过往,不免有些出神。
小时候,可不就因为看不惯父母、姐姐在苏家人面前,卑躬屈膝任打任骂的模样,才一心想要出人头地。
大学四年,他不但双倍偿还了苏家在他身上花费的所有金额,更是为父母在老弄堂买下两间屋子。
毕业时,他以为能摆脱苏家人控制,为父母、姐姐撑起一片天。结果,拿到的却是父亲为他签下的一纸协议。
接受苏家的资助出国留学,回来为苏家工作五年。
他要出国,又何须苏家资助……
颜东铮见他神色不对,主动转移话题道:“江伯父跟我说,京大经济系缺名讲师,想推荐你过去。”
“爸爸,我当时电话里跟姑姑说让你辞职,是听她说你病了,心里着急……江伯伯有一句话说的挺对,你为这个家付出了大半生,也该为自己活一回了。去京大教书挺好的,一周几节课,不耽误你带懿洋、竟革、秧宝,还能让他们每周过去几趟感受一下那儿的学习氛围。”
沐卉洗好地毯出来晾,闻言跟着道:“我也觉得挺好的。爸,你要是怕我和东铮上学没人照顾孩子,咱们可以花钱请个保姆啊,也不用怕人家照顾不好,大学教授又不是天天上课,你不上课时,你带,上课时呢就请保姆帮忙接送一下孩子上下学。”
儿子儿媳的支持,让颜明知心里颇受触动:“你们让我想想。”孩子交给别人他是真不放心。
两人没在说什么,吸了水的地毯好重,颜东铮挽起袖子,过去帮忙,两人合力才将地毯拧了拧,搭上三角晒架。
晚上,秧宝跟妈妈睡大床,颜东铮以想陪颜明知说话为由,成功住进了次卧。
翌日一早,一家人还没起,房门就被砰砰敲响了。
颜东铮披衣起来,开门一看,吴志国。
一身狼狈。
“东铮,小舅呢?我妈、我妈……我妈喝农药了,呜……我妈喝农药了。”
颜东铮捏了捏眉心,关上门,拉着人下楼道:“送医院了吗?”
“呜……我刚把人送去医院。”
“医生怎么说?”
吴志国抹了把鼻涕眼泪,呜咽道:“要洗胃。”
“有没有生命危险?”
吴志国双眼闪砾了下,生硬道:“都要洗胃了,你说有没有生命危险?”
颜东铮将他的神色看进眼里,心里有了底:“在这等我一下。”
说罢,转身上楼。
沐卉听到动静,趿着鞋从主卧出来:“怎么了?”
“大姑喝农药了,人在医院洗胃。我问了,没有生命危险,我跟吴志国过去看看,爸那里先别打扰,他昨天很晚才睡。”颜东铮说着,直接去主卧换上外出的衣服,拿上钱票、介绍信,开门向外走道,“爸醒了,要是问我去哪了,你再告诉他。”
沐卉打着哈欠摆摆手,表示知道了。
客厅的对话压的很低,颜明知还是听到了,人老了,觉轻,门一响,他就醒了,只是还不等他起来,儿子已经出去了。
听清楚了怎么回事,颜明知心里才更加寒凉,他不由地裹紧了被子。
当年,父母为了让他贴补姐姐一家,借着跟苏秀兰起冲突,齐齐喝下了农药。
今天,他姐又给他来一回,想要什么,他们姐弟心里都清楚。
懿洋睡在颜明知对面的上铺,扫眼下面,轻叹了声,借着上厕所,去主卧把还在睡的秧宝抱了过来:“爷爷,秧宝找你呢。”
秧宝迷迷糊糊睁了下眼,见是爷爷,下意识地伸手要抱。
颜明知这下哪还顾得上伤心难过,忙掀开被子接过孙女。
秧宝调整了下睡姿,就在他怀里呼呼睡着了。
闻着秧宝身上的奶香味,没一会儿,颜明知也睡了过去。
懿洋松了口气,带着睡醒的竟革出门去食堂买早点。
一下楼,才知道下雪了,咯吱咯吱地踩在上面足有脚脖深。
第一次见雪啊,竟革欢呼一声,跑了起来,在雪地上留下了一个个脚印。
懿洋弯腰团了个雪团朝他砸去:“接招!”
竟革不甘示弱,捧了雪朝他抛来,结果风一吹,扑了他一头一脸,惹得懿洋“哈哈”大笑。
打打闹闹,两人到了食堂。
有点早,吃饭的人不多。
两人挨个儿窗口看了下,要了五块炸得金黄的粢饭糕,五根油条,五个大饼,两份小笼包,家里沐卉煮了小米粥。
颜东铮随吴志国赶到医院,刚一走进急诊室,吴志军就朝他扑了过来,举着拳头朝他砸道:“颜东铮你个乌龟王八蛋,他妈的没事你回来干嘛,一回来就找事,凭你还想要我的房子……”
不等人扑到跟前,颜东铮一脚便踹了过去,吴志军扑通一声摔在地上,捂着肚子直呻/吟。
“反了、反了……”吴大山跳着脚想上前,对上颜东铮冰冷冷的目光,瞬间颓了,“你、你咋能打人呢,那是你哥,吃着一个娘的奶长大的……”
颜东铮懒得理他,直接绕过地上的吴志军,朝病床上的颜明霞走去,刚洗过胃,人清醒着呢。
“道德绑架对我没用,对我爸也没用,你知道我们父子的性格,惹恼了,我不介意让吴大山哪来的回哪去,你的两个儿子亦是。”
说罢,颜东铮转身就走,若昨天,父子俩对她只是失望,那今天,她彻底败光了父子俩对她的感情。
“我不是……东铮——”颜明霞急得直接从床上坐了起来,“东铮——”
回去的路上,车子路过国营饭店,颜东铮进去要了六份生煎,两份虾饺。
秧宝起的晚,沐卉他们为了等她,还都没有吃饭。
听到开门声,竟革刷的一下站起来冲了过去,他在阳台上看到爸爸回来了,最主要的是他手里拎着好几个饭盒。
“爸爸,你带了什么好吃的?”
颜东铮把手里的网兜递给他,换鞋。
沐卉起身去厨房又盛了一碗小米粥,拿副碗筷出来:“哪来的这么多饭盒?”
“饭店的,交了十块钱押金。”
“你姑姑……”颜明知倒底还是有些担心。
“人好着呢。”颜东铮眉眼冷硬,“以后她家的事你别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