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明知夹了个虾裹进面皮里一捏,笑道:“我们秧宝还会吹《新年欢》啊,真了不起!”
秧宝挺了挺小肚子,咧着小米牙道:“除了《新年欢》,我还会吹《送别》《秋颂》。”
“哇,秧宝会这么多啊,真厉害!”
秧宝收起笑,矜持地点点头:“是会好多呢,晚上过年吹给你听。”
“好。”颜明知莞尔。
沐卉拿着叠擀好的面皮从厨房出来,瞅着还不动的颜东铮懿洋:“不是要去理发吗,咋还不走啊?”
不等父子俩回答,颜明知便道:“包完这几个就走。”早先擀的面皮还有几张,面和的有点软,再不包就要沾在一起了。
几个包完,颜明知端起盖帘送到阳台上,天冷,没一会儿就冻上了。
祖孙三代刚要出门,学校值班的老师过来叫沐卉接电话。
“知道谁打来的吗?”颜东铮问道。
“说是人民医院的护士——杨佳慧。”
“佳慧姐这会儿找我干嘛?”沐卉说着就要起身。
“方才二哥去人民医院了。你别去了,我过去接一下吧。”颜东铮说着帮秧宝重新拿了条围巾戴上,早上那条秧宝送给娜娜了。
沐卉疑惑道:“二哥没跟她说清楚吗?”
“多半是。”
祖孙几个下楼,先去了趟办公室。
颜东铮进去接电话,秧宝竟革绕着颜明知和懿洋转圈圈,看谁先晕。
“东铮,”杨佳慧很惊讶,“怎么你接的电话,沐卉呢?”
“她在家忙着一时走不开,我正好要出门。杨姐,你打电话,是问我二哥跟林同志的事吗?”
“是,你说大林气不气人,要参加明年的高考你提前说呀,宝珍又不是找不到相亲对象,你说这不是耽误人嘛,有这个时间,两三个我都给她介绍了……”
颜东铮等她发泄完,这才把前天的事说了一遍。
杨佳慧瞬间傻眼了:“你说,你爸帮她递交了她父母的平/反材料?”
颜东铮诧异道:“你和陆哥不知道吗?”
“没听她说呀,方才大林也没提一句。”
“那可能是平/反文件还没有下来,林同志不想节外生枝。帮忙交个平/反材料不算啥,难的是她家的那栋花园洋房,没有房产证,没有购物证明,就连个证人也没有,谁能证明那房子是她父亲买的?所以,我们真没办法帮她要回来。抱歉了杨姐,是我们这边失礼了。”
这话说的杨佳慧都脸红:“东铮,对不起,这事……唉,算了,回头帮我跟小卉和大林说一声‘对不起’,我真没想到……”
林宝珍也算是她跟老陆看着长大的,懂事、知礼、孝顺,工作上更是任劳任怨,什么脏活累活抢着干,若不是她父母还没有平/反,早两年她的工资就能升一级了。
一个家属院住着十几年,也没听人说她一句不好,真没想到,心这么大!
杨佳慧刚要放下电话,颜东铮抢先一步道:“杨姐,我陆哥在家吗?”
杨佳慧忙朝厨房唤了声:“老陆,东铮找你。”
陆泽放下抹布洗了洗手,过来接过电话:“虹镇老街的改建批下来了?”
“是。”颜东铮爽朗地笑道,“九点下达的文件,我也是刚从那边回来。明天上班吗?”
“不上,过来吧,咱哥俩好好喝一杯!”
“好。让杨姐多准备两道好菜,明天上午我带沐卉和三个孩子过去给你二位拜个早年。”
“哈哈……准备着呢,有竟革爱吃的油焖大虾、红烧肉,秧宝喜欢的八宝饭,懿洋爱吃的油面筋塞肉。”
“看来我和沐卉是沾了孩子的光呀。”
陆泽轻咳一声,笑道:“放心吧,有你和沐卉喜欢的菜和酒。”
两人又说了会儿话,这才挂断。
陆泽转头看向生闷气的妻子:“怎么回事?我方才听着,颜伯父帮林宝珍递交了平/反材料?”
“嗯,颜伯父找的熟人,特意让人加快了审核速度。东铮说,若是不出意外,过完年一上班,平/反通知就会下达到咱们医院和街道处。就这,林宝珍不说感谢就算了,前天还上门要颜伯父帮她把她爸早前买的花园洋房要回来。她哪来的脸啊!真是气死我了,早知道她是这种人,沐大林我介绍给谁也不会介绍给她呀!”
“啊~老陆,我真是丢脸丢到家了。你说明天我咋有脸见东铮沐卉卉?”
陆泽轻笑:“行了呀,人家东铮和沐卉都没在意,你在这无脑抓狂算怎么回事。赶紧起来吧,打扫卫生,一会儿还要贴春联呢。等忙完,下午你去找她把话说清楚,既然分了,那就断干净,日后就当谁也不认识谁。我是决不允许她过后,还跑到沐家、颜家找存在感的,这点,你着重跟她提一下。”
杨佳慧看着丈夫,一脸惊异:“她不会这么没下限吧?”
“她爸没出事时,她过的是公主般的生活,这么些年她在底层趴久了,一朝得到缕阳光,你觉得她会舍得放弃?”
杨佳慧被陆泽的形容吓到了:“那我岂不是害了大林。”
陆泽拍了拍妻子肩,起身道:“放心吧,大林入不了她的眼。”东铮也入不了她眼。
从她迫不及待地找上颜家,且在东铮和沐卉都不在的时候上门,就可以看出她的野心。
十年啊,能改变的太多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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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校就有理发室,只是懿洋不喜欢,他早上去看了,理发师只会拿推子理小平头,他是瘦长脸,小平头一推,脸长的像个鞋拔子,难看死了。
颜明知就说那咱去南京路。
南京路有一家很大的理发室,光理发师就有十几个,一排的理发镜,所有的理发师都理着小平头,穿着一水的白大褂,干净整洁,时髦且有现代感。
懿洋自己设计的发型,两侧推短,刘海打薄半掩着眼帘。
颜东铮就有点看不懂了,这剪跟没剪有什么区别?
颜明知却觉得挺好看的,整个人显得特别精致,再配着他冷冷的表情,很有个性嘛。
竟革简单,直接要了个小平头。
他和秧宝都是圆脸,小平头一推,配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虎头虎脑的,特别可爱。
秧宝只让人给她把刘海修了修。
颜明知、颜东铮修了修面,让人把头发略剪了下。
从理发店出来,几人又去了趟百货商店,买鞭炮,早先买的都被竟革祸祸完了。
付了帐,几人刚要走。
一个小皮球滚到了竟革脚边。
竟革想也不想,飞起就是一脚,踢得小皮球飞旋着跃过众人砸到了个女人头上。
苏元珊捂着头,刚要骂“哪个龟孙踢的”,一回头就见她爸抱着个女娃站在卖鞭炮的柜台前跟旁边的男青年说着什么。
那青年……看侧脸,不是她弟颜东铮是谁?!
倏然一惊,苏元珊忙挽起苏秀兰的胳膊,将人带着朝楼下走去:“妈,我看时间不早了,咱们去国际饭店吧。”
一旁的苏正浩刚要说什么,就见妹妹悄悄往鞭炮柜台指了下。
苏正浩扭头看去,正对上竟革一双乌溜的眼,那容貌跟前几天叔祖从港城寄来的一张照片像了个九成。
竟革满眼都是不解,他明明不小心把球踢到一个女人头上了,她怎么不叫骂、不让他赔礼道歉,反而扶着个漂亮的老太太匆匆往楼下去了?
“嗨,”竟革冲看来的苏正浩招了招手,他方才看那女人跟他比划手势了,不用猜,两人肯定认识,“对不起啊,我没想到它会那么轻,一脚就踢飞了。你跟那阿姨说,我知道错了,下次保证不乱踢东西了。”
苏正浩几乎落荒而逃。
叔祖写信说,东铮也是苏家的孩子,家里财产该有他的一份。还说,想要在小辈里挑一个合眼缘的孩子过继到他儿子名下。
叔祖一生就得堂伯一子,堂伯英年早逝,膝下无子无女,过继去的孩子,继承的将是叔祖在外打拼了一辈子的财产,几个亿。
外公留给母亲的财产,除去房子,能动的现金也不过十来万,几个亿啊!谁不心动?
妹妹为此,过年都没回京市,留在这里,天天嘴甜地哄着母亲。
不过,他和妻子都没放在眼里,妹妹虽也姓苏,可她早已出嫁,且只生了一个女儿。
自家两个儿子,不管过继哪一个,都是稳赢。
没想到……东铮家的小子,竟跟堂伯小时候长得这么像!苏正浩一颗心砰砰直跳,前几天颜东铮带着妻儿来家,妹妹已让门房拦了一次,明天是大年初一,他不会还带着妻儿上门吧?
第53章
颜明知、颜东铮看到兄妹俩没?
自然是看到了。
可惜, 十年不见,苏正浩早已不是颜东铮记忆里那个谦逊知礼的温润青年,脸宽、体肥, 又缺乏锻炼, 一个中年油腻男的形象可以概括所有;苏元珊也没了少女的灵动, 精致的妆容掩不住眼里的市侩。故而, 颜东铮扭头望去, 竟是没有认出两人。
颜明知脸微沉,他没想到, 大儿子、女儿与前妻能做得这么绝,对他视若无睹也就算,左右都断绝关系了,没想到对东铮和三个孩子也这么无情, 唯恐避之不及!
当时没吭声,一到家, 颜明知便跟儿子道:“你妈哪,明天不用去拜年了。”
上次去就吃了个闭门羹,颜东铮本也没打算再去,闻言点点头, 搬了张椅子放在门口,拿抹布擦了擦门窗, 带着儿女贴春联、窗花。
懿洋最近和弟妹练大字, 用红纸写了不少小小的“春”“福”字。
贴完门窗,竟革、秧宝一手拿把蘸了浆糊的小刷子, 一手拿着他们写的小“春”“福”字, 往条几、斗柜、电视机、收音机、餐桌等家什上贴。
十分钟不到,家里便一片红绿, 随便往哪一瞅,映入眼帘的都是红“福”绿“春”。
懿洋抚了抚额,有点不忍直视。
秧宝还给自己的洋娃娃脑门上贴了个小小的“福”字。
竟革有样学样,往刚买的小木剑上糊了个大大的“春”字。
就这还没贴完,秧宝瞅眼鞋柜旁放的溜冰鞋,拿着小刷子、“福”字跑了过去,想给每只鞋贴一个。
颜明知忙伸手将人拦住,哄了她和竟革去隔壁帮汪老太和韩教授贴春联。
两老年纪大了,高处的“春”“福”字和门框上的横批确实不好贴。
懿洋搬上小梯子过去帮忙。
贴完,汪老太要留兄妹仨在家吃饭。
懿洋没答应,家里妈妈已经煮好了虾饺,只等他们兄妹回去开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