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秧宝今天不走了好不好,吃完饭,奶奶带你去商场,咱们挨个儿逛逛 ,给你买几条小裙子小外套,再挑几样好看的头花……”这会儿却全然忘记方才反驳苏雪的话了。
云依瑶在旁听得直乐:“妈,你这是把秧宝当洋娃娃打扮呢。”
老太太笑道:“活了一辈子,没养过女娃娃,可不得稀罕稀罕。”香香软软的女娃娃啊,光是这么抱在怀里,她一颗心都化了,恨不得给她买上一柜子的衣服,一天换一套。
说着无心,苏雪听着,脸上却闪过一抹不自在,转身去了厨房。
还有一道汤和一个大菜没做,云依瑶要陪客,就让张妈接手了。
张妈麻利地将排骨炖上,拿了腌好的鱼去蒸,见苏雪进来,笑道:“说好什么时候开饭了吗?”
“等爸回来。”
“张栋说会议11点半结束。”
苏雪看看表,那快了,11点整了:“有跟张栋说,让他回来时开车去全聚德买只烤鸭吗?”
“说了。”
在厨房站了会儿,苏雪看自己也帮不上忙,又出来了。
客厅里,苏团长在跟颜东铮说话,云依瑶跟沐卉一人捧着一杯茶看电视,偶尔听老太太跟秧宝说上那么一句两句。
“棉花胡同的老房子,多少年没住过人了,秧宝睡了一夜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确实有点不舒服,睡前,颜东铮给每间屋子的地暖操作口填了些煤,火烧得旺,屋里温度高,空气干燥,人就容易口渴上火。
秧宝张大嘴给她看上鄂,有点红肿。
把老太太心疼的不行,扬声朝厨房喊道:“张妈,给秧宝炖碗冰糖雪梨。”交待完,又想到一家人呢,不可能只秧宝一个人上火,又扭头道,“拿砂锅炖,炖一锅。”
“张妈忙着呢,我去吧。”苏雪转身又回了厨房。
张妈拉出装梨的箱子,给苏雪看:“还剩一个。”
苏雪扭身朝外走道:“我去隔壁借俩。”
说是隔壁,却有段距离,十几分钟后,苏雪才拎着一个小竹篮回来。
里面装的不只有雪梨,还有橘子、苹果。
橘子苹果家里还有几箱没动呢。张妈看了眼,没说什么,利落地取了两个雪梨,拿刀削皮、切块,跟先前剩下的那个一起丢进砂锅,放入冰糖炖煮。
苏雪洗了红枣要往里放,张妈忙伸手拦道:“小娃娃正上火呢,还是别放红枣了。”
苏雪顺势将红枣递给她,搬把小凳在砂锅前坐下,拿火钳夹了柴烧锅。
她刚从老家来那会儿,张妈就在家里做事了,相处了十来年,一步步,看她进部队,看她不顾老爷子的反对嫁人,又看着她离婚、再嫁,心里不忍,也心疼,遂出言提醒道:“小雪,老爷子老太太都喜欢孩子,你可以把家里的孩子带来住几天。”
苏雪摇摇头:“我不想。”
又不是她生的,带来干嘛?
云依瑶眼见老爷子快回来了,过来看鱼和排骨汤好了没,闻言,脚步一顿,扬声道:“小雪,你出来一下。”
苏雪一愣,放下火钳,起身走出厨房。
云依瑶拉着她去餐厅,门一关:“你哥给农场那边打招呼了,想来要不了多久,陈建业就能平/反回来。小雪,你怎么想的?”
苏雪怔怔地反应不过来。
云依瑶心疼地帮她把耳边的发别在耳后:“当年爸反对你俩结婚,是觉得他不够沉稳,说话做事容易感情用事。”
结果全被老爷子说中了,运/动那几年,聪明点,谁不明哲保身,他倒好,全然不顾身怀六甲的小雪,东冲西撞地帮领导伸张正义。
他一个副营帮一个师长伸张正义,说来都可笑,用得着他吗,中间差着级别呢,人家知道他是谁?
害得他自己下/放不说,还害得小雪小产差点没死掉,自家也被他拉下了水,要不是老爷子那几年主动退居二线,丈夫申请去了边境,苏家如何还不知道呢。
“你要有一个心理准备,他去农场不满仨月,就在那边结婚了,如今孩子都俩了。”
苏雪震了震,双腿软得直往下秃噜。
云依瑶伸手将人抱扶在椅子上,点着她的额头气得不行:“我和你哥知道,当年都那样了,你还是觉得亏欠了他。是!战场上,他救了你,可那个孩子也是因为他没的。作为女婿,他出事,咱家没伸手帮忙,你也觉得亏欠他。行!我们帮你还,这不,你哥帮他平/反了。”
“小雪,你给我听好了,你跟他早就完了!日后不管他回不回来,他的事都跟你没有任何关系。你和志伟呢,想过就好好地过,不想过也成,离婚,你和他谁也别耽误谁。离婚后,你想再嫁,我和你大哥,还有爸妈给你准备嫁妆,不嫁,日后让俊彦、子瑜给你养老。”
苏雪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一把抱住她,头扎在她怀里嚎啕大哭。
这么多年,哪能不介怀,她曾不止一次地想,若她是苏家亲生的女儿,陈建业出事家里会不帮吗?
她要不是大着肚子到处帮陈建业跑关系,救他出监狱,她能滑倒小产。
云依瑶拍拍她的背,什么也没说。
有些心结不是一时半会儿能解开的。
客厅里,秧宝被她的哭声惊了下,瞪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好奇地往餐厅的方向望了望:“姨姨哭了。”
苏母忙顺了顺秧宝的脊背:“没事,姨姨切洋葱呢,辣到眼睛了。来,秧宝吃果子,这个糖角子可好吃了。”
秧宝:“……”
沐卉很少去人家家里做客,不知道这种情况,要不要去看看,她扭脸看向颜东铮,目带询问。
颜东铮冲她微不可见地摇了下头。
沐卉便又放心地看起了电视。
楼上,竟革支了支耳朵:“有人哭了。”
这时的房子不隔音,苏俊彦自是听出了小姑的声音。倒是懿洋和子瑜,心神都被国外的一篇科学论文吸引了,没有关注外面的动静。
“没事。”苏俊彦知道这些年小姑日子过得不痛快,可谁痛快了,爷爷奶奶,还是他爸他妈?
取了盒小舅从港城买的积木递给竟革,苏俊彦介绍道:“你看这说明,可以搭长城、城堡,也可以想搭什么搭什么,你试试。”
竟革有点坐不住,扭头见窗外的树梢上停了四五只麻雀,拿着弹弓站了起来。
“有石子吗?”说着,他轻轻去推窗。
“吱扭”一声,还是把树梢上的麻雀惊飞了。
苏俊彦朝外看了眼,拉开抽屉找了四五个光滑圆润的石子给他:“捉麻雀,要用竹筐。”
“竹筐怎么捉?”
苏俊彦带他下楼,去厨房找张妈要了包谷渣,又去杂物房拿了竹筐和麻绳。
带上东西,两人去院外的大道旁,将包谷渣撒在雪地上,竹筐往上面一扣,拿个小棍支着。
麻绳系在竹筐顶端,竟革在苏俊彦的指点下,拉着另一头远远地躲在一边,等麻雀飞下来捉食包谷渣。
很快就有麻雀跑来,钻进筐下。
“拉!”苏俊彦一声喊,竟革握着麻绳的小手猛然往怀里一带。
麻绳从中“嘣”的一声断了,竹筐晃了下稳稳地立着。
丁浩宕和伙伴骑车回来,看到这情景,拍着大腿那个乐啊:“哈哈哈……”
“丁浩宕,你够了啊!”苏俊彦气道,“约的时间还没到呢,怎么,想提前呀?”
“哈哈太可乐了,我第一次见有人捉麻雀把麻绳拽断的。”
竟革脸上有点挂不住,拽巴拽巴,将剩下的一半麻绳团在手上看了看断口,原来是用的时间长了,糟了。
“我去换根麻绳。”竟革爬起来,往院里走。
“诶,小孩,”丁浩宕下巴点点他腰上别着的弹弓,“会用吗?”
竟革眯了下眼,一把丢开麻绳,扯下腰上的弹弓,摸出一粒石子,瞄准十几米外一棵大榕树上的麻雀,手一松,咻的一声,石子飞射而出,瞬间将一只飞过的信鸽击落于地。
一片寂静。
竟革也有点诧异,他没想到突然会飞出一只鸽子,替小麻雀挡了一子。
有人把自行车一支,噔噔跑过去,捡起地上的信鸽,举着叫道:“宕哥,是你养了五年的阿花!”
“丫的,找死!”自行车一丢,丁浩宕脱下大衣随手往地上一甩,捋起线衣袖子就冲竟革奔了过来。
苏俊彦几步过来,挡在竟革身前:“丫的,愿赌服输,输不起,就别玩!”
“苏俊彦你他妈的说谁输不起!让开,丫的,不然连你一起揍。”
“谁怕谁,来呀。”
瞬间两人扭打在了一起。
竟革慢条斯理地又摸了颗石子出来,牛皮块包着,拉紧牛皮筋,抬手对准了丁浩宕的额头。
这一石子下去,非打个窟窿不可。
丁浩宕那些伙伴不干了,立马过来捉拿竟革。
竟革弹弓一转,瞄准了其中一人的膝关节。
远处,苏老跟丁浩宕他爸已经看了会儿,见此,苏老忙出声喊了嗓:“竟革,不是生死仇人不能下死手。”
竟革瞟了老头一眼,收起弹弓,身子一闪躲过几人的抓捕,扯起地上的麻绳,绕着几人快速转起了圈,那速度快得似阵风,一圈又一圈将他们捆在了一起。
也不用捆多紧,趁着他们手忙脚乱扯麻绳的功夫,竟革冲去树下,拿起竹筐、木棍和另一截麻绳奔过来,抱起竹筐猛然一跳,扣在一个人的头上,扯起麻绳再给他们来两道,如此,拎着小棍成打了。
说来也没有什么技巧,唯一的优点就是快,他身手麻利,动作快,跑得更快!
丁参谋看得捂额:“笨死了!”四个十三四岁的男孩斗不过一个八岁的孩子。
第60章
打架, 对生在军区大院、长在军区大院的丁浩宕等人来说,就像吃饭睡觉一样稀松平常,不管是单打独斗, 还是团体作战, 他们都敢硬碰硬, 且下手狠辣。
打架犯事了怕啥, 哪家没有一两个有头有脸的人物, 还能摆不平。
遂一直以来,他们是真狂!
且对丁浩岩一呼百应, 极为抱团。
这么一帮混世魔王,谁敢轻易招惹 ?!
苏俊彦幼时随父母奔赴边境,长到十来岁才回大院,虽也狂、也狠, 下手却有自个儿的底线——不往人体制命处下死手。
也因此,翻滚间一时不查, 被丁浩宕一拳击在太阳穴上,整个人一阵晕眩,被他趁机骑在身上一拳又一拳击在了胸口、肋下,慢慢竟毫无还手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