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诶,颜哥,你擦身不用吗?”
“我用凉水。”
魏岩听得一愣,扫眼张铭,忙道:“班长,我暖瓶的水还有好多,你倒些用,这天用冷水擦身容易感冒。”
“谢谢,不用了。”看天气预报,明早还有风沙。寒风一起,气温便会陡降,魏岩下乡时把身体熬坏了,碰不得冷水,自己用了,他明早洗漱怎么办?
其他几位拖儿带女的,一分钱恨不得掰成两半花,常是两天打一瓶水,颜东铮更不可能张口借了。
不过,不等颜东铮走出去,还是人有张口道:“班长用我们的吧,昨天打的不热了,你每瓶均点,别兑冷水。”
颜东铮道了声谢,摆摆手出门了。
张铭脱鞋上床,被子一展睡了,从头到尾没吭声。
几人互视一眼,重新拿起了书本。
水房的窗户虽然关严了,还是有冷风顺着窗缝刮进来,颜东铮衣服一脱,立马被吹了个透心凉。
再用沾了冷水的毛巾一擦,整个人冻得直哆嗦。
下半夜,颜东铮身上就起了热,到早上已烧得满脸通红,咳嗽不止。
任健要陪他去医务室,颜东铮没让,他自己过去包了两天的药,气温变来变去的,这一波很多人都得了流感。
药里含了安眠的成份,一上午,颜东铮都昏昏欲睡,难受的不行。
任健见此,中午放学后,主动骑了三轮去附小接秧宝竟革来食堂吃饭。
秧宝看是他,惊讶道:“我爸爸呢?”
“食堂今儿有你最爱吃的黄花鱼,你爸爸提前去食堂排队帮你打饭了。”
秧宝露在围巾外的双眸一弯,欢喜道:“那我今天要多吃点。”
任健伸手把她抱上装有车棚的三轮车:“不怕胖啊?”
“鱼肉不增肥。”
“这你也懂?”
秧宝在车里的小凳上坐好,下巴一抬,傲娇道:“那当然!”
“秧宝,”王研研拉着朱慧慧噔噔跑来道,“我们能坐你家的三轮回家属院吗?”
京大的家属院有好几处,王研研、朱慧慧住在不同的区,且都离他们吃饭的食堂很远:“你们家人不来接吗?”
朱慧慧挣开王研研的手:“我妈会来接我的!”
“可是都快12点半了。”他们11点半放学,眼看都快过去1个小时了,王研研能不急吗?
任健来得晚,那是因为他刚学会骑三轮车不久,再加上顶风。
秧宝看向任健:“任叔叔,送吗?”
“上去吧。”任健对两人说了声,伸手接住从厕所跑来的竟革,将人抱坐在秧宝身边。
“我不走,”朱慧慧一把甩开王研研,坚持道,“我要在这儿,等我妈。”
“那我不管你了。”王研研说着,把书包往车里一扔,三两下爬上去,挤坐在了秧宝旁边。
任健看向朱慧慧:“你一个人在这儿等可以吗?”
朱慧慧点点头:“叔叔你放心地带着秧宝他们走吧,我自小长在燕园,对这儿熟悉的很,我再等20分钟,要是还等不到我妈,我就自己回家。”
那行。
***
“班长,”魏岩疾步追上下楼的颜东铮,“能问你一件事吗?”
颜东铮咳嗽了声,脚步不停道:“你说。”
“你家附近有房出租吗?”
颜东铮偏头看他一眼:“你要搬出去住?”
“ 我爱人带着孩子来了。”
寝室聚会时,颜东铮听他提过一次,前年,修河堤是他累伤了身子,是他爱人不顾家人的反对,去知青点照顾了他半年。
等他稍微好一点,两人便去镇上领了结婚证。
如今有一个儿子,刚满半岁。
“已经到了吗?”
“明天下午到。”
颜东铮略一沉吟:“下午我回去托人帮你问问。”
“班长,谢谢你。”
颜东铮没说话,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
姜莹莹也不知道从哪儿知道颜东铮病了,没放学,就买好饭菜等在了他们惯去的食堂门口。
看着远远走来的颜东铮,姜莹莹双眼一亮,迎了上去:“颜同学,听说你病了,怎么样,有没有好点?”
颜东铮正听魏岩说他儿子多可爱呢,被她这么一拦,当下就沉了脸色:“让开!”
莹白的小脸一僵,姜莹莹随之若无其事道:“颜同学,生病了一般都没什么胃口,这会儿就想吃口清淡的,你看我帮你打了份小米粥,还请厨师给你蒸了碗鸡蛋羹,咱们找个地方坐下,你多少吃点吧。”
颜东铮懒得搭理,直接绕开她,进了食堂。
魏岩看姜莹莹有点下不了台,好心提醒道:“姜同学,无功不受禄,我们班长品性‘正’着呢。”
一个“正”字,魏岩咬得极重。
可惜,姜莹莹好似没有听懂一样:“他昨天帮我改文章改到十点多,我当时就跟他说了,今天中午请他吃饭。这怎么算是无功不受禄?”
说罢,姜莹莹捧着饭盒转身追上颜东铮:“颜同学,你是不是怕你三个儿女误会了什么,回去跟他们妈妈告状呀?”
听她提三个孩子和沐卉,颜东铮怒了,还有,什么叫帮她改文章改到十点,他从图书馆出来就九点45了,被她拦着,不过是看在她老师的面上,帮她画了几个圈,拉了几条线。
这话要是传到秧宝耳里,小家伙不知道该多伤心。至于沐卉,颜东铮耳根一热,不敢想她会做出什么反应。
敛了敛心神,颜东铮再看眼前的女子就有点面目可憎了,这么点手段伎俩就敢往他跟前凑,找死呢:“你谁呀,我们熟吗?少在这儿自说自话,喋喋不休,下次见到我,离远点,不知道你身上的劣质香水味儿很难闻吗?”
一瞬间,所有的目光都看了过来。
姜莹莹一张脸涨得通红,突然把饭盒往好友顾丽手里一塞,哭着跑开了。
“颜同学,你过份了!”顾丽看着颜东铮气愤道,“莹莹知道你生病了,好心好意地买了吃食送你,你不吃就不吃呗,何必说话这么难听?”
又一个神经病!
颜东铮懒得跟她浪费口水,直接穿过人群,朝黄花鱼的打菜窗口走去。
“颜东铮——”顾丽还待要追,颜东铮回头厉眸一扫,将人吓得哆嗦着定在了原地。
魏岩看得好笑,走过去道:“还打什么菜,要不要我帮忙?”
颜东铮从网兜里取出两个饭盒,另掏了叠钱票给他:“麻烦帮我打八两米饭,一份汤。”
“够吃吗?”
“嗯。”
任健将王研研送回家,骑车过来,远远看到站在食堂外哭泣的姜莹莹,撇了下嘴,回头对秧宝道:“呐,水池边穿红格子羊绒大衣的女人就是中文系的姜莹莹。”
秧宝探着头,目不转睛地打量了会儿,评价道:“没我妈妈好看!”
竟革跟着瞥了眼:“丑八怪一个,给妈妈提鞋都不配。”
任健将车停下,转身走到三轮车后面,拍了拍竟革的头:“学谁不好,非要学你爸爸——毒舌!”
说罢,伸手将秧宝抱了下来。
竟革不服道:“我说的是实话,不信你问秧宝。”
秧宝又看了眼姜莹莹,很是客观道:“妈妈是英姿飒爽的美女战士,她长得像荷池的白莲花。”
任健锁好车,牵着两人向食堂走道:“没想到呀秧宝,你对她评价这么高!”
秧宝一脸懵逼,仰头看他:“你是不是对白莲花有什么误解?”
“莲花不就是出淤泥而不染,泛指品性高洁吗,”任健不解道,“难道还有其他意思?”
秧宝嘿嘿笑道:“我说的白莲花是指外表清纯善良,其实呢,内心阴暗,思想龌龊,假清高。”
任健张了张嘴,半晌才来了句:“秧宝你会的成语真多!”
竟革一脸与有荣焉:“那是,秧宝把成语大典背下三分之一了。”
怪不得人常说,三岁一个代沟。
“唉~”秧宝长叹一声,突然不想说话了。
另一边,顾丽戳戳还在哭泣的姜莹莹,一指秧宝三人道:“莹莹你看,那是不是颜东铮的一双儿女?”
姜莹莹抬头看了过去,七八岁的男孩长得虎头虎脑,跟颜东铮一样,着一身黑。
只不过,颜东铮上面穿的是黑色呢子大衣,男孩穿的是黑色皮夹克,父子俩同着黑色条绒裤,唯一不同的是,孩子左右裤腿上缝着两个超大的口袋。
相比男孩的时尚,女孩穿的就土多了,印花两用衫,平绒裤子,手工布鞋。
一条灰色羊绒围巾将人包得只露出一双清澈溜圆的眸子。
顾丽打量了两个孩子片刻,突然道:“我瞅着男孩长得不像颜东铮,还有那小姑娘,眼睛又大又圆,跟颜东铮的眸子也不一样……”
不等顾丽把话说完,姜莹莹一把扣住她的胳膊,激动道:“你的意思是,这两个不是颜东铮的种,他老婆早就给他戴绿帽子了?”
顾丽:“……”
天地良心,她哪这样想了,她要说的是,光看两个孩子的长相,就可以判断出,颜东铮的爱人长得便是不好看,应该也不会太丑。
第80章
姜莹莹这会也不哭了, 拧开水龙头撩水洗了把脸,掏出随身带的小镜子,拿帕子抹去脸上的水渍, 胳膊肘抵了抵身旁的顾丽:“带雪花膏了吗?借我用点。”
顾丽苦笑, 一瓶雪花膏好几块, 她哪里买得起:“哈利油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