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莹莹扫眼她从兜里掏出来的哈利油, 迟疑了下接过来打开, 当下抠了好大一块,仔细地从额头抹起。
风大天干, 一遍抹完,姜莹莹感觉脸还是有点干干的,又抠了块涂抹。
顾丽心疼得直抽抽,小贝壳装的, 量本来就少,两大块抠完都见底了。
姜莹莹抹完, 对着镜子抿了抿嘴,随手把只剩一点的哈利油塞给她,收起小镜子:“行了,回头送你一瓶雪花膏。”
顾丽一喜:“真的?”
“当然, 我说话什么时候不算话了。不过,”姜莹莹抿唇笑道, “你得帮我一个小忙。”
顾丽一愣:“你说。”
“帮我把方才的话传出去。”
顾丽一惊, 慌得忙摆了摆手:“这我可不敢。莹莹,咱们系的许天宝不好吗?他没有结婚, 女朋友都没有谈过一个, 对你一见钟情,有求必应……颜东铮长得虽好, 可他都快三十了。”
“还有,他爹经济系的颜教授,对三个孩子疼爱有佳,特别是那个小女孩,什么小三轮车,洋娃娃,说买就买,在食堂吃饭,顿顿不是鱼就是肉。我看,就算颜东铮跟他现在的妻子离婚,颜教授也不可能让那女人把三个孩子都带走,你嫁过去,能有什么好日子?大的十来岁了,小的已记事,能跟你亲?”
姜莹莹莞尔一笑:“那你知不知道,颜教授刚来京市没多久,就花一万二给他儿媳在永庆胡同买了套三进的宅子?”很不巧,她表姐就住在永庆胡同。
“一、一万二?!”顾丽惊得瞪圆了眼,“这、这么多钱?”
姜莹莹轻嗤了声,笑顾丽见识浅薄:“这才哪到哪啊,他在沪市思南路还有套花园洋房呢。而且,你知道他的工资多高吗?”
姜莹莹说着比了个手势:“644元,不算各项补助。”
“怎么会这么高?一般的资深教授不才四五百吗?”
“他有兼职啊。”
“还有你说的颜东铮的大儿子,他叫颜懿洋,今年九岁,是京大附中高三的学生。”
“啊!”
“颜东铮那篇小说你也看了,你说咱们中文系的男生有几个能比他有才华?他还是人民日报表扬的‘人民英雄’,党员、班长,老师、系主任们看好的优秀学生,前途无量!”
“你说,这样一个家,全国有几个?”姜莹莹拨了拨刘海,轻声道,“只要他离婚,我用心拢略,一年不行,那就两年、三年,人心都是肉长的,时间一长,我就不信颜教授和颜东铮父子会不接受我。”
顾丽震惊地看着姜莹莹:这是娇生惯养长大,被家人宠得有点傻、有点娇、有点冲动无脑的好友?!
“帮不帮?”
顾丽连连摇头:“我不敢。”
“瞅你这出息,不就让你跟人传几句话吗?”
顾丽眼帘一垂:“你也说颜东铮有本事,他那么聪明的人,万一查到我头上怎么办?再说,颜东铮跟他妻子感情那么好,几个孩子是不是他的种他能不知道?”
“我也没让他一听就信啊,这人吧,一颗怀疑的种子种下,总会生根发芽……”到时,她再找个男人跟沐卉走得近些,还怕他们夫妻不起龌龊,没有裂痕。
想着,姜莹莹当场掏出钱包,从中取出五张大团结:“一百块钱,事成之后,那五十我再给你。”
顾丽看着一张张大团结,双眼发亮,一颗心扑通直跳,有了这钱,她就可以买块的确良,做一件夏天穿的衬衣,再买一双小皮鞋……咬了咬唇:“真的只让我传几句话?”
把钱往她手里的一塞,姜莹莹笑道:“放心吧,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能亏待了你,事成之后,呢绒大衣、细羊毛衫、柠檬护肤蜜、尼龙袜……想要什么,我给你买什么。”
“真的?”
“我还能骗你不成,再说,我的秘密都在你里握着呢,你还怕我反悔?”
顾丽一想也是,遂点了点头。
“走吧,”姜莹莹说着,挎着顾丽的胳膊跟在秧宝他们身后,朝食堂走道,“我请你吃黄花鱼。”
秧宝一进食堂,就瞅见了坐在柱子旁边的颜东铮和魏岩:“任叔叔,爸爸在哪呢。”
竟革也看到了,挣开任健的手,先一步跑了过去。
颜东铮拍拍身侧的长凳,让儿子坐下,把装有米饭的饭盒和筷子递给他,另拿了两份给任健和秧宝。
除了黄花鱼,颜东铮还打了两份用红薯蒸的五花扣肉,醋溜白菜和萝卜丝汤。
姜莹莹和顾丽从旁经过,看着桌上的菜式,挤挤咽了下口水。
这会儿都快一点了,秧宝和竟革都饿坏了,两人捧着饭盒,拿起筷子夹了蒸得肥而不腻的五花肉就吃。
颜东铮给任健、魏岩各夹了两条巴掌大的黄花鱼,将饭盒移到跟前,剥了鱼肉给竟革秧宝。
秧宝扒着米饭把一块肉吃完,夹起块五花放到颜东铮饭盒里:“爸爸快吃,要凉了。”
颜东铮扭头咳了声,拿筷子把肉夹给闺女:“爸爸今天不喜欢吃油腻的,你和小哥吃吧。”
秧宝打量下他的脸色,站起来,贴了贴他的额头:“爸爸你发烧了?”
“嗯,已经看过医生了,没事。”
“哦,”秧宝夹了筷子白菜给他,“那你吃白菜,喝萝卜汤,等会儿我去小卖铺给你买包糕点,下午你饿了吃。”
竟革大口嚼着嘴里的肉,含糊道:“我兜里有绿豆糕。”
“绿豆糕解药性,不能吃。”任健提醒道。
“哦,我还有红豆糕。”
秧宝放下筷子,绕过爸爸,走到小哥身边,伸手掏出一个纸包,打开,好嘛,都挤碎了。
任健想到什么,笑道:“竟革,你上厕所不会也带着兜里的吃食吧?”
还真是,糕点就是那时候挤碎的。
秧宝嫌弃地往他面前的桌上一放:“你留着自己吃吧!”
竟革点点头,把装有罗卜汤的饭盒往颜东铮手边移移。
魏岩看得好笑,也有几分羡慕:“班长,你有福了,竟革秧宝这么小就知道照顾你。”
颜东铮笑笑,端起饭盒吃了起来。
用完饭,任健、魏岩带着两个孩子去洗饭盒,颜东铮就着开水把药吃了。
洗好的饭盒勺筷装进网兜,一行人往宿舍走。
到了,才发现懿洋和子瑜也在。
秧宝看了眼躺在床上休息的几位叔叔,悄悄走近桌旁看书的懿洋:“大哥,你和子瑜哥哥怎么来了?”
“罗教授唤我们来的。下午,我们要去师大附中参加初试。”
“哦,几点走?”
“这就走,我们过来是跟爸爸说一声,考完试我和子瑜就不回家了,直接去大院。苏爷爷说,下午五点让张栋叔叔过来接你们。”
星期六,秧宝、竟革只有两节课,三点多就下课了,颜东铮和沐卉要晚点,说五点是为了等他们。
懿洋说罢,收起书,抱抱妹妹,跟任健、魏岩打声招呼,起身和子瑜往外走道:“爸,竟革,我们走了。”
“怎么去,要不要爸爸骑车送你们?”
“不用,我们跟罗教授坐车去。”
颜东铮送他们到楼下,目送着两人走远,这才回来把有些困的秧宝和竟革抱上床,睡了20分钟。
怕颜东铮吹风加重了感冒,等两个小家伙洗把脸,清醒了,任健又主动骑车将他们送到附小。
“任叔叔再见!”
“秧宝竟革再见!”任健跟两个孩子挥手告别,刚要走,班主任吴老师和王研研,以及一位30来岁的女人,匆匆追了出来,“诶,同志,麻烦你等一等。”
不等吴老师说什么事,王研研便似一个炮弹一样冲过来,一把抱住秧宝哭道:“哇……秧宝,朱慧慧不见了。”
任健一愣,忙停下车子,过来道:“是放学时,不愿让我们送她回家的那个小姑娘吗?”
王研研呜咽着点点头,随之一指妆容精致的30岁女人:“那是朱慧慧妈妈,她说朱慧慧没有回家,方才我们把学校找遍了,也没有找到她。”
水芳冲到任健跟前,焦急道:“同志,你们最后一次见到慧慧是什么时候?”
“12点半。当时,我们要送她回家,她说要在这儿再等你20分钟,20分钟后,你还不来,她就自己回家……”
水芳一听急了,怒道:“她那么小,今儿风沙这么大,你怎么让她一个人回家?”
任健被她说得一愣,这怎么就成他的责任了?
秧宝回头道:“你为什么不来接慧慧?”
水芳一噎:“我家出事了……”
不等她把话说完,王研研脸上的鼻涕眼泪在秧宝肩头蹭了蹭,八卦道:“朱慧慧他舅被公安抓了。”
秧宝顾不得肩头的脏污,好奇道:“为什么?”
“偷卖文物。”
秧宝瞬间惊得张大了嘴巴:“文物不能买卖吗?”
前天风沙小点,爸爸带她逛胡同,买了个铜香炉,说是明代宣德年间的,还说回头去中药房买些药材,制几味香用。
王研研知道秧宝爱买古铜钱,忙拍拍她的背,安慰道:“他是走私,偷偷去乡下收了文物,用船运去港城卖给外国人。我爸说,这种人坏透了,贩卖老祖宗的东西,就该拉出去枪毙!”
水芳一张脸涨得通红,气得斥道:“小丫头你懂什么,就在这儿胡说八道。”被她这么一传,日后闺女还来不来上学了。
秧宝纳闷:“你家不是跟朱慧慧家隔好远吗?”消息怎么这么灵通?
“她小舅二姑妈家侄女的外婆就住在我家楼下呀,我一回去就听董婆婆在和我妈说这事。对了,我妈就是因为要听八卦才没来接我。”
秧宝无语了片刻,转头问水芳:“水阿姨,慧慧会不会听到消息,跑去派出所找她小舅了?”
她记得朱慧慧说过,她小舅对她超好,只要是她想要的东西,跟小舅一说,保准要不了两天就给她买来。
水芳一听,转身就朝外跑。
穿着那么高的高跟鞋,任健真怕她扭到脚,再加上担心小姑娘,忙骑车追上道:“诶,同志,我送你去吧?”
吴老师急匆匆叮嘱秧宝他们几句,跟了上去。
竟革一溜小跑,先吴老师和水芳一步窜上了三轮车。要说对朱慧慧有多深的感情吧,没有,他就是不愿意去教室上课,想跑出去玩儿。
吴老师一愣,忙让任健停车,要把竟革抱下来,小孩子捣什么乱呀。
秧宝迟疑了下,挣开王研研跑过去道:“吴老师,你让我小哥去吧,他鼻子可灵了。”
竟革附和地点点头:“我记得朱慧慧身上的味道。”
水芳一听,气得骂道:“小流氓!下去,我闺女不要你操心。”
一句“小流氓”可把吴老师惹恼道:“水同志,你也是老师,怎么能张口骂人呢?还有,什么叫小流氓!竟革平时跟慧慧话都没说过几句,都不在一块儿玩,你怎么能随便给人乱扣帽子?再说,这么大的孩子知道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