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这么大的孩子怎么还往女澡堂带?”张妈愤愤道。
苏母板着脸道:“明天我跟澡堂的管理员说一声,四岁以上的男孩不准再让家长带进女澡堂。”
沐卉给竟革洗完澡,将他送进卧室,看他倒头秒睡,并轻轻打起了小呼噜,莞尔一笑,坐在床沿摸摸小家伙的头,给他掖好被子,调好床头的台灯,轻轻出来,刚要拎水洗漱,就听苏母、张妈带着秧宝回来了。
“干妈,干爸没跟你们一起回来吗?”
不等苏母回答,秧宝哇一声哭开了:“妈妈,呜……我要长针眼了……”
秧宝很少哭,这一声哭喊瞬间让沐卉慌了神,忙迎上去,把人接抱在怀里,拍着哄道:“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说罢,轻轻碰了下秧宝红肿的额头,心疼道:“痛吗?”
秧宝呜咽道:“不碰不痛。呜……是任小山,他那么大个人了,竟然跟他妈妈一起去女澡堂洗澡,还让我看到了他的小鸡鸡,太坏了,妈妈,你给我洗洗眼睛。”
沐卉:“……”
“干妈,任小山多大了?”
苏母也不知道具体多大,不过看模样,大概有五六岁。
沐卉眉头深皱:“这么大了,性别认知都固定了……”
“妈,”懿洋先苏老和子瑜一步进来道,“任小山上幼儿园中班,他妈前面生了三个儿子,到他时特别想要一个女娃,他自小是被当女娃教养的。”
他上星期过来,碰到任小山,明明是跟竟革一样的性子,偏偏因为家长自身的喜好,将他打扮成了女孩。
子瑜跟着道:“我们方才在浴室门外见他,沐婶你知道他穿的是什么衣服吗?带蝴蝶结的大红格子外套,红色的呢子筒裙,红皮鞋,哈哈……还有那小线帽一戴,比秧宝穿得还洋气漂亮,光看那一身打扮,谁不说他是女娃。”
苏老伸手接过秧宝,心疼地看着她额头上的小鼓包:“医生怎么说,严重吗?”
秧宝吸了下鼻子,哽咽道:“没事,医生叔叔说,过几天包就消下去了。”
苏母掏出帕子给小家伙擦擦眼泪鼻涕,问老伴:“哪家的孩子,我怎么没见过?”
“他爷爷任铭川。”
苏母吸呼一窒,没在说什么,转身和张妈拿了奶粉给孩子们冲泡。
苏老抱着秧宝在沙发上坐下,拍拍身侧道:“小卉来,坐这。”
沐卉依言在他身旁坐下。
“方才任小山的妈妈要来看望秧宝,这么晚了,我就没让她过来。任铭川呐,是任小山的爷爷,季司令的老部下,曾参加过中条山战役、平型关大捷……一生战功赫赫……”想到他家这些年的遭遇,苏老轻叹一声,“任铭川有三子两女,长女牺牲在抗战前夕,次子牺牲在抗美援朝的战场上。运动中,长子跳楼自杀,小女儿疯了,如今随他一起回来的只有小儿子一家。”
抚了抚孙女的头,苏老道:“秧宝,他家刚平反回来,这口气,咱慢慢跟那小子算好不好?回头让你小哥套他麻袋。”
秧宝嘟了嘟唇:“算了。谁让他没我聪明,这么大了,才上幼儿园中班,连自己是男娃女娃都分不清。”
第85章
沐卉烧的水还有不少, 知道苏母和张妈都没有洗好,把水提进浴室给两人用,她又去厨房烧了锅。
懿洋皱着眉, 一气儿将没有放糖的牛奶喝完, 漱了漱口, 接过苏老怀里的秧宝, 轻轻碰了下小家伙的额头:“想游泳?”
秧宝点点头:“苏奶奶说明天带我去游泳馆玩。大哥你去吗?”
游泳馆的环境更杂, 苏奶奶年纪大了,不可能陪妹妹下水, 出了今儿这事,懿洋哪还敢让妹妹一个人在池子里扑腾:“去!”
“从游泳馆出来,我还想看电影、爬长城。”
“好。”
苏老打开电视,刚要换台, 一看放的是动画片,收手坐了回来:“明天让张栋开车送你们。”
懿洋不想用张栋, 他是苏爷爷的警卫员,带他们出门游玩不是他的职责:“不用,我们叫出租。”
秧宝看着电视里披着狼皮的剪纸狐狸抱着□□,追得纸片猎人狼狈逃窜, 乐得哈哈哈笑,捧在手里的牛奶都要溢出来了。
懿洋见此, 知道小妹没留下什么阴影, 微微舒了口气,伸手接过杯子, 喂她。
子瑜在旁边坐下, 问爷爷:“明天大鹏二鹏过来吗?”说好的一周来两天,可每次张栋打电话或是开车去接, 他们表姑总有各种借口阻拦,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不来,说是要上书法课。”
子瑜诧异道:“怎么突然要上书法课了?”
苏老摇头:“你的字练的怎么样?”
“还行吧,”子瑜给他看手腕上勒的印子,“为了下笔更稳,我现在练字时腕上都吊了块小石头。”
秧宝闻言,抽空瞥他一眼:“那是寿山石的一种,鳝草冻石。”
“就那蟹青中带点微黄的石头?”
“嗯,石质凝腻,洁净如玉,色光而通灵,是冻石中的精品。”
“秧宝,你懂得不少嘛?”
秧宝咧着粘了牛奶的嘴角笑道:“你用的那块寿山石,是我在小胡同捡的。”本来她想砸碎了,做石子玩的,爸爸说它是石中精品,砸了太可惜,便帮她收集了些碎碗底,做了副石子——八颗。
不过抓石子一点也不好玩,手上都长倒刺了。
“大哥,我想要皮筋。”
“明天给你买,三米够吗?”
秧宝记得朱慧慧说过,她的那副是两米五:“够了。”
子瑜笑她:“秧宝你这么矮,能蹦一米高吗?”
“我可以双手按在地上跷起脚脚,翻跟头。”
秧宝净身高110厘米,翻跟头确实能跃过一米,不过,子瑜记得小家伙不会翻跟头吧,她和懿洋一样都不爱运动:“你什么时候学的?”
秧宝双手一捂脸,不好意思地笑道:“我明天学。”
沐卉烧好水,过来抱秧宝去洗漱,正好剪纸片《狐狸打猎人》放完。
揽着妈妈的脖子,秧宝往门口看了眼:“张栋叔叔还没有回来?”
“嗯,他去送你爸了。”
颜东铮这会儿已经到家了,他和王大海接过张栋从后备箱里拿出来的果树苗,刚要请人进屋喝杯茶再走,周长生来了。
带了一大包紫藤枝和一个纸箱。
送走张栋,颜东铮将人让进屋。
颜明知闻声出来:“东铮,来客了?”
“嗯,爸,这是住在祥和胡同的周长生。”
哦,秧宝刚来那天买的20个陶罐就是他家的,“屋里坐。”
将人让进屋,颜明知问:“喝茶吗?”
“不了,您别忙。颜同志,”周长生看着颜东铮道,“你要瓷碗吗?我带了十个。”
颜东铮诧异地扬扬眉,上回去周长生家,不是说没有什么老物件了吗:“我能看看吗?”
周长生忙把纸箱打开,小心地捧出了一个个瓷碗。
颜东铮拿起瓷碗一个个查看,全是乾隆年间的彩绘浮花小碗,民间的,收藏价值不大,不过能够凑齐十个,也不容易。
颜明知倒了杯红糖水给周长生。
周长生忙起身双手接住,道了声谢。
颜东铮估了下价:“30块钱,40斤粮票。”
周长生端着红糖水的手抖了下,这碗他带着去了废品站、琉璃厂、藩家窑。
琉璃厂瓷器店出价最高,一个碗给两块,十个也就是20元,没有票。
颜东铮看他没吭,以为嫌少:“我再添十斤粮票。”
“不、不用,30块钱,40斤粮票,够了!”
颜东铮起身去拿钱票,颜明知看他衣着单薄,关切道:“晚上吃饭了吗?”
周长生不自然地笑道:“吃了。”
颜东铮拿来钱票递给他,周长生接过来一看,多了两块。
“紫藤枝的钱。”颜东铮温和道。
周长生不要:“枝条不值钱,我剪下来好多,除了送来的这把,其他的都晒在院子里当柴烧了。”
“我们需要,它就是商品,”颜明知取来两包点心给他道,“是商品它就有价值。点心拿着,别拒绝,带回家给三个孩子尝尝。”
周长生捧着钱票和点心,双眼发热,犹豫了下他问:“颜同志,你们买房吗?”
颜东铮一愣:“要看合不合适。”
“你看我家那套房怎么样?”
“你要卖房?”颜东铮微讶。
“嗯,”周长生笑道,“多亏你上回买家具送我的侨汇券,我家平反了,前面那三进宅子也在政府的帮助下收回来了,只是破败的厉害,我现在别说修缮了,一家人吃饭都是问题。我想卖了,给我爱人找份工作,把两个大的送去学校,给小的办个全托……”
周家前三进,颜东铮和苏团长去找周长生那天,从中穿过,多少打量了番,面积挺大的,房屋也不少,唯一的缺点,就像周长生说的,破败的厉害。
买下,得先把加盖的厨房、棚子和小仓库什么的拆了,然后把门口垫的泥啊土的铲去,重铺瓦片和地砖,修换门窗。
整体下来,花费不少。
不过,那是个好位置,在城市的中轴线上,离承天门不足三公里。
“多少钱?”
“八千六。”这是他找人估的价。
“行,你看什么时候方便去办手续?”
周长生急用钱,恨不得明天就去办手续,可惜,明天是星期天,房管局的工作人员也要休息:“周一。”
颜东铮想了下:“周一中午怎么样?”
“好。”
送走周长生,颜东铮把瓷碗拿软布擦试干净,收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