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明知洗了把手道:“把鸡也杀了,季同晚上在家吃饭。”
宋梅香应了声,放下鸭子,洗洗手,给两人上茶点。
秧宝一杯奶茶喝完,收好合同和村委证明,跟懿洋他们说了一声,拿把零钱去胡同里的废品站找陈星海。
“秧宝,你怎么过来了。”
“我想淘点东西。”钱花得像流水,秧宝有点心慌,她想找些不太值钱的东西,去外贸大厦或是友谊商店外面碰碰运气。
“小人书在那边,旧家具在这儿……”陈星海带着她转了一圈,挨个区域介绍一遍就去忙了。
这会儿才下午三点多,秧宝也不急,慢悠悠地逛着,寻摸着。
极简的盘子,像只有一个果子或是一朵花什么的,她挑了四个。
镀金的蓝色花瓶她找到一个,有两道裂纹,一个缺口。
路过碎瓷堆,她见有些瓷片花纹颜色一样,就一个个找出来,拼出一个青花釉里红龙纹玉壶春瓶。
随之又在墙边的废品堆里,捡到一个颜色掉光光,黑乎乎的瓷佛像,这玩意儿一拿到手,就有一个30多岁,尖嘴猴腮的男子走了过来:“小朋友,我能看看你手中的东西吗?”
秧宝往身后一背,拒绝道:“不能!”
男子掏出一把糖:“叔叔用糖跟你换这个小泥人好吗?”
秧宝下巴一抬,扬声叫道:“星海叔叔你快来啊,有拐小孩的骗子——”
男子:“……”
陈星海正在给一位卖旧书报的人称重,闻言放下手中的秤,拎起一根木棍,撒腿冲了过来,对着男子就砸:“丫的,胆肥了,小爷的侄女你也敢打主意。”
男子一个不备,背上重重挨了两记,气得一边闪躲,一边叫道:“陈星海,你丫的看清楚了,我是拐子吗?”
第108章
陈星海“嗤”了声:“我说王三, 出息了,孩子都欺负。”
“我欺负她?!”王三低头扫眼小丫头,见秧宝弯着眉眼正咯咯笑呢, 气得跳脚, “你看、你看, 她笑的比谁都欢。再看看老子, 娘的, 被你两棍子砸的脊椎都要断了。”
“少讹人!我用多大劲我能不知道。”放下木棍,陈星海弯腰看看秧宝手里的小泥人, “怎么找个脏兮兮的玩意儿,秧宝丢了吧,想要泥人,等会儿叔叔请假带你去百货商场买几个。”
王三双眼一亮, 火热地盯着秧宝手里的东西,双手小心翼翼地护在秧宝握泥人的手外道:“别丢, 我给你五毛,卖给我吧。”
王三什么人,陈星海工作半月,跟他打过十几次交道, 那是无利不起早,他这么看重秧宝手里的东西, 能是凡品!
陈星海拽着他的衣领一把将人扯开:“边去, 少在我侄女面前打歪主意。”
“我出两块!”王三急道。
“谁稀罕你的臭钱……”
两人吵嚷间,秧宝死命地往衣服兜里塞了塞, 没塞下。
四下看了看, 秧宝朝旧家什那边走去,她想找个破竹篮什么的装小泥人和她方才选中的盘子、破花瓶等。
半仓库的旧家什, 多是破桌子、破凳子、烂橱柜和前两年打砸的雕花物什。
老掉牙的竹椅、撒架的竹床倒是有,竹篮、竹篓没看见一个。
秧宝握着小泥人在旧家具之中爬来爬去,没一会儿头上就挂了蜘蛛网,把自己弄得脏兮兮的。
咦,这是什么?
像石头。
秧宝从成撂家具腿中拽呀拽,拽出一方灰扑扑的砚台。
砚台拿出来,秧宝透过缝隙瞅见里面还有一物,捋了捋袖子,小脸贴着桌子腿跪趴在成撂家什上,够啊够,折腾得一头汗,才将那东西抓了出来。
是一个成人巴掌大的雕花木盒,秧宝看了看,没有找到开口。
抱着小泥人、砚台和盒子,秧宝小心地爬下家什堆。
“星海叔叔。”秧宝哒哒跑出来准备收拾东西付钱回家,就见王三正蹲在她拼好的玉壶春瓶前查看。
“我的,那是我的。”秧宝急冲冲往那跑,差一点没被地上的一块木头给绊倒。
秧宝踉跄了下站稳,低头看着绊她的东西,并轻轻嗅了下,这味道好像、好像沉香啊!眼眸闪了闪,秧宝张嘴叫道:“星海叔叔,坏人抢我的花瓶啦——”
陈星海给人付过钱,抱着撂旧报纸快步过来,扫了眼蹲在一堆碎瓷片前的王三,警告道:“王三,放下!”
王三撇了下嘴:“搁在地上又没写她的名字,你们说是小丫的就是小丫头的呀?”
秧宝往沉香木上一坐:“我一块块拼好的,当然是我的,不信你看旁边放的小纸条,是不是写了我的名字‘颜代萱’。”
王三仔细看了下,果然在玉壶春瓶肚肚处压着一张用铅笔头写的纸条“颜代萱的花瓶”。
“没付钱吧?”
陈星海放好报纸,一拍衣兜:“不好意思,方才秧宝已经付过了,碎瓷嘛,两毛钱。”
王三瞪着陈星海脸色难看了一瞬,扭头去看秧宝,一眼扫过她怀里抱着的砚台,吸呼一窒,喃道:“水晶砚!”
说罢,硬是凑过来死皮癞脸地拽着看了看:“没错,宋代龙尾鱼子纹蝉形砚。小丫头,卖吗?”
秧宝立马将头摇成了拨浪鼓:“不卖!这个我要送给爷爷。等我再找几块,就送给爸爸,苏爷爷和季爷爷。”
王三恨不得扇自己一巴掌,咋就没守住嘴呢,这下好了,让小丫头和姓陈的知道了它的年代:“五十,我给你50元。”
陈星海气得抬腿踹他一脚:“想屁吃呢,宋代的玩意儿你当是大街货啊!五十,五百我们也不卖。”
王三咬了咬牙:“一千!不能再多了。”
陈星海惊疑道:“你说多少?!”
“一千。”
陈星海看着秧宝怀里的砚台可耻的心动了,咽了口吐沫:“太、太少了,再加点……”
“星海叔叔,”秧宝急道,“我不卖!”
“可、可是好多钱啊!”颜哥在这儿,也会心动吧?
秧宝下巴一抬,傲然道:“一万也不卖。”
“嗨,你这小屁孩想的美,还一万呢,五千我都不要,少点,三千。”
秧宝懒得理他,“星海叔叔,你把板车推来,我要装我挑中的东西。”
“三、三千。”陈星海怔了怔,才深一脚浅一脚地去拉板车。
“小丫头,”王三看姓陈的走远了,警告道,“今儿你要是不卖,可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秧宝绷着脸“哼”了声,扭身不理他。
“你说我高声一嚷,说你在他们在这儿淘到了块宋代的砚台,他们会让你当块破石头买走吗?”
秧宝小嘴一撇不客气道:“你不会这么做!”真要这样,王三就是坏了行规。
“嘿,懂得挺多的。”
“那当然,我爸的老师可是沪市的博物馆馆长任飞沉。”
王三一愣,倒真不敢将人得罪死了,都在古董这一行混的,他一个文物贩子,哪敢跟人家正规的公职人员硬碰硬。
“行、行,算我怕你了。”王三略带不甘地转身走了,也就没看见秧宝让陈星海一一抱上车的4个雍正粉彩瓷盘,一个乾隆蓝釉银镀金花瓶,再就是全是碎片的玉壶春瓶,宋代龙尾鱼子纹蝉形砚,小泥人,雕花盒子和一块腐烂不少的沉香木。
称过重,付过钱,陈星海拿来毛巾帮秧宝擦去头上的蜘蛛网,悠去身上的灰尘,打来一盆水,让小家伙用肥皂好生把手脸上的脏污洗去。
废品站不大,今天当值的是陈星海和一位五十多岁的女人,陈星海喊她韩大娘。
跟韩大娘说了声,陈星海抱起秧宝往板车上一放,送她回家。
与之同时,颜东铮带着沐卉、王大海,刚从几家废品站寻摸了三车旧家具推进祥和胡同的宅子里。
挑的多是明清家具,用料多是黄花梨木或紫檀木。
有架子床,衣橱,圈椅,罗汉榻,屏风等。
卸下家具,拿来工具,颜东铮带着王大海敲敲打打开始修理养护。
沐卉给周长生带领的一批返城知青结帐。
当日过完户,颜东铮让周长生带王大海过来拆去院中搭的地震棚、厨房和仓库等。
一个人肯定不好拆,颜东铮让王大海找小工。
彼时周长生正好没工作,而跟他一起返城的知青,找到工作的没俩,这么一叫二,二叫四,慢慢就来了20多人。
颜东铮想把四合院在原有的基础上修缮得更加舒适,雕梁画栋,窗户改制,增设地热火墙等,都需要专业人士和懂泥瓦的小工。
算上周长生,20多位知青里会简单木工的有七个,会泥瓦活的有十人,懂管理统计的有一位。
颜东铮了解情况后,去考古系请来位对四合院颇有研究的教授,老爷子带来两位学生,他本人不常来,两位学生来回跑腿,帮忙盯着改建,换瓦,铺砖。
前前后后,忙活20多天,各式违建的小棚子小厨房等均已拆除,地热火墙建成,房上的瓦片换过一遍,门窗翻修完成并刷上新漆。
现在要做的家装和院子的改建。
这些不急,反正短时间内不住人,明清类的家具摆件等物可以一点点收集。
只院子里该种的花呀树的先种上,原来的柿树、枣树、石榴树留着,再种两株葡萄和一些花卉,如丁香、海棠、芍药等。
如此就不需要那么多人了,王大海自己就能搞定。
沐卉一个个给大家结过帐,找到周长生和颜东铮选出来的管理人范明阳,问道:“郊区房子的改建你们接吗?”
周长生惊喜道:“接啊,怎么不接。”
相较于周长生的激动,范明阳就冷静多了:“什么房子,怎么改建有章程吗?”
“这个……”沐卉还不确定秧宝今天有没有买到房,“明天吧,明天我让东铮给你们一个准信。”
“好。”范明阳道,“多谢嫂子。”
送走诸人,眼见时间不早了,颜东铮修好一张方桌,和王大海一起连同其他家具抬进屋,关上门窗,锁上门,三人骑车回家。
路上见有卖风筝的,沐卉跳下自行车后座给几个孩子各挑了一个:“俊彦是不是该去学校了?我看他坐着轮椅都能四处跑了。”
“伤筋动骨一百天,再养养。”男孩子嘛,颜东铮怕他离了大人的视线不老实。
经过站牌,沐卉就听有人叫道:“小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