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厅西边,赭红漆木电视柜上放着台24寸彩电,前面是同色茶几,配墨绿色的英式皮沙发。西北角,设有火炉暖角,旁边放有摇椅,
金山夫妻住的卧室、厨房和炉子间在小洋楼后部,车库、马厩和花房设在西侧。
二楼有主卧,次卧、客房和起居间。
颜明知住主卧,秧宝住次卧,说是次卧,一点也不比主卧小,五十多平方米,内设卫浴,东有大大的落地窗,南有小阳台,阳光十分充足。
米黄色墙漆,赭红漆木家具和护壁,英国进口橡木原材加工铺设的地板,浅绿色小碎花窗帘,英式布艺小沙发,成排的洋娃娃摆件……
简洁大方,却又不失异国风情。
秦秀帮秧宝放好水,备好衣服毛巾塑料拖鞋,出来问道:“秧宝,需要我帮你洗吗?”
秧宝摇摇头:“我自己会洗,秦姨帮我整理一下行李吧?”
“好。”
进了卫生间,秧宝脱去衣服鞋袜,扯去头上的玉石珠串,解开束着的花苞头,踩着小凳爬进浴缸,欢喜地来回扑腾了会儿,才洗头洗澡,爬出浴缸,取过浴巾裹在身上擦了擦,穿上背心短裤,斜襟绣花小褂阔腿裤,趿着拖鞋跑出卫生间,让秦秀帮她吹头发。
秦秀的手又轻又柔,等头发吹干,秧宝都有点昏昏欲睡了。
收起吹风机,秦秀拿来毛巾帮秧宝擦干双脚,穿上鞋袜,笑道:“秧宝要睡一会儿吗?”
秧宝摇摇头,跳下沙发,牵住她的手道:“我有点饿了,我们下去吧。”
“那我们先吃饭,吃完再逛园子。”
秧宝“唔”了声,随她出门,朝楼下走去。
颜明知洗得快,这会儿已在大厅里的沙发上等着了。
“爷爷,开饭啦。”
颜明知应了声,关掉电视,起身朝孙女走来。
秦秀松开秧宝的手,去厨房端饭。
糖醋小排,红烧蹄髈,油焖大虾,素炒小青菜,紫菜蛋花汤,主食是白米饭。
秦秀的手艺不错,每道菜做的都很正宗,特别是红烧蹄髈,又软又烂,夹都夹不起来,用勺子舀进碗里和米饭一拌,超香。
吃完饭,秧宝拉着爷爷的手前后院逛了逛,找秦秀要把剪子剪了些半开的百合、芍药、丁香和一些绿植的叶片,拿回房插瓶。
一共插了两瓶,留下一瓶在沙发前的小几上,另一瓶,秧宝给爷爷送了过去。
颜明知已睡下,见她过来,拍拍身侧:“秧宝陪爷爷睡会儿。”
秧宝看了下时间,这会儿爸爸在学校该吃过饭回宿舍了:“等会儿,我要给爸爸打个电话。”
颜明知略一想就知孙女要跟儿子说合同的事:“每个步骤都想好了吗?”
秧宝抓了抓脸:“有点模糊。”
颜明知轻笑了声,胳膊肘一撑靠坐在床头,招招手:“来,爷爷给你讲讲。”
一番讲解后,秧宝跳下床铺拿起话筒给颜东铮拨了过去。
此时,颜东铮带着竟革刚从食堂回来,穿过门洞正待上楼。
“颜东铮电话。”宿管叫道。
竟革双眸一亮,转身跑到近前踮脚问道:“是我妹妹秧宝打来的吗?”
“是。”
竟革伸手接过话筒:“喂,秧宝,你和爷爷刚到沪市吗?”
“早就到了。小哥,爸爸呢?我找他有点事。”
颜东铮抽出竟革手里的话筒:“秧宝,什么事?”
秧宝小嘴巴巴把飞机上的事一说,末了道:“爸爸,单子我已经接下了,定金也收了,卫大娘家没有电话,合同的事,你帮我跟她说吧?”
“团扇、桌屏、绢帕,每样你准备给她多少?是按我找她定制的价格来吗?”夏天了,团扇、绢帕都是常用物,颜东铮为妻女各定制了几款不同的样式,又因苏母快过生日了,前天,他刚定了一个双面绣桌屏。
不同与秧宝跟袁飞的报价,颜东铮找卫大娘定制,让卫大娘自己开的价,绢帕15元/条,桌屏50元/个,团扇25元/把。当然,桌屏的底座和团扇的紫竹,要由颜东铮自己备料自己做。
这个问题,方才秧宝跟爷爷讨论过了:“爸爸你帮我问问她材料是自备,还是让我来出。要是让我来出,那就三七,她三我七,要是自备,那便四六,她四我六。”
颜东铮挑了挑眉,没做评价。
挂了电话,将竟革交给任健,颜东铮骑车去了卫大娘家,事情一说,绢帕卫大娘选了四六,另两样她要了三七。
两人挑着简单精美的花样,按秧宝的要求每样设计了五款花样款式,用学校的传真机传至华大教务处。
为此,秧宝都没敢午睡,拉着爷爷坐公交去华大取来,直接送去了酒店。
袁飞没想到秧宝做事效率这么高,选图这么精美,当下就在传真的图样上签了字。
第117章
接过袁飞签好字的设计图, 秧宝借用酒店里的传真机,给等在教务处的颜东铮传了过去。
颜东铮取下传真机上的图纸,和金主任道声谢, 快步出了行政大楼, 回教室上课。
今天是周六, 最后一节是劳动课, 颜东铮跟辅导员小汪说了声, 去附小接上竟革,父子俩提前走了。
将竟革送去大院, 颜东铮回家帮闺女拟好合同,拿上户口本、印章去卫大娘家。
“卫嫂子,”颜东铮等卫大娘和她儿媳看完合同,“你们能保证按时交货吗?”虽说花样他已经设计的简之又简了, 可是双面绣最为费工费时费眼,便是老绣工, 一把团扇没有六七天也完成不了,“我要的是精品,绣样不容许有一点瑕疵。”
卫大娘的儿媳看着合同上的金额,难掩兴奋地扯了扯婆婆的衣袖。
卫大娘毫不客气地拍开她的手, 对颜东铮道:“我的双面绣是跟我姥姥学的,当时一起学双面绣的还有我表姐、表妹、表嫂等人。中午你一走, 我就给她们打电话把这事说了, 大家日子都不好过,一听有活接, 比我还高兴。颜同志, 你放心,我们15人个个都是老绣工, 保证给你把活儿做得漂亮,不耽误一点交货时间。”
颜东铮微一颔首,挥笔在合同上写下自己的名字,递给她签字。
一式两份,收起自己的那份,颜东铮起身带她去银行取秧宝打来的定金。
所有定单总金额为五万三元整,一半那就是26500元。
秧宝没按一半给,先付了5000元定金,且打来的是人民币,另给爸爸打来5000元,让他帮忙收购紫檀木木料,找老木工做桌屏底座。
拿着到手的侨汇券和取出来的五千块钱,秧宝和爷爷从银行出来,直奔淮海路国营旧货商店,找人购买紫檀木木料,既不想做一锤子买卖,那木料的存储便成了不可缺失的一环。
主任范卫东怀疑地揉了揉耳朵:“颜教授,你确定要紫檀木木料?”这个可不便宜。
颜明知点点头:“你们有多少?”
范卫东迟疑了下,试探道:“高档货一吨,中档货我估计有两吨的量,你要是全吃下,我算你便宜点。”
“带我看看。”
范卫东伸手做了个请,领他和秧宝去仓库。
说是仓库其实就是在院子里随意搭了几个塑料棚子,更多的木料和旧家具则暴露在青天白日下。
而他所谓的紫檀木木料,几乎都是从旧家具上拆下来的,好一点的品相撂放在棚子里,差点的就那么胡乱堆放在院子里,风吹雨淋好多都泡坏了。
颜明知和秧宝一一翻看了遍,除了紫檀木木料,还有黄花梨、金丝楠木、老榆木、樟木,进口橡木和柚木,挑挑捡捡倒也能组那么几套家具,剩下的就只能改做成其他小件,比如桌屏底座。
颜明知随手一点几个棚子:“都是什么价位?”
范卫东笑道:“颜教授真会挑,要的全是高档货。”
颜明知勾了勾唇,语带讽刺道:“旧家具拆下的高档货。”
范卫东噎了下,笑道:“您老找我买原料,也得我手里的有货啊。”
“说说吧。”
“紫檀木、黄花梨、金丝楠木,1000元一吨,”范卫东说着一指另一边,“老榆木550元一吨,你随意挑。”
“太贵了。”颜明知微微凝了下眉,“紫檀木、黄花梨、金丝楠木,六百五,老榆木三百,你要是同意,我这就付钱。”
“颜教授,”范卫东怪叫道,“你这价坎得也太狠了吧!”
“你自己看看,这些木料能拼几件家具?你这价要的都够我去百货商场买组高档货了。”
范卫东咬咬牙:“老榆木三百就三百吧,紫檀你给我八百,不能再少了。”
颜明知走到棚子跟前抽出几根又看了看,半晌,犹豫道:“七百。”
都是老熟人了,范卫东一看他涨价,跟着又降了点:“七百九。”
“我不挑货,这些全要了,一吨我再给你10张侨汇券,七百。”
范卫东眼中飞快闪过一抹喜意,举手跟颜明知击掌道:“成交!”
颜明知让他帮忙找人找车,秤重后装车。
17吨,稍好点的木料几乎都被他拉完了,九吨榆木、橡木和柚木,剩下的都是紫檀、黄花梨和金丝楠木,八千三,带的钱不够,几人又跑了趟银行。
付过钱票,颜明知递了支烟给范卫东:“有认识的老木工师傅吗?”
“升腾家具厂有几位退休的老师傅。我记得五几年,他们厂接到批京市国宾馆的定单,就是章师傅、朱师傅带人做的。要我帮你介绍吗?”
“麻烦了。”
“下班后怎么样,我这会儿有点忙。”
颜明知抬手看了下表,离他下班还有一个多小时:“好,收好木料我来接你。”
说罢,抱起秧宝坐上卡车,让司机直接开去思南路小洋楼。
原来的车库、马厩空着,木料一捆捆抬下,送进这两间空屋放好。
付过钱,颜明知请几位司机进屋,歇歇脚喝杯茶。
他则和秧宝上楼,重新洗漱一番,换了身衣服。
带上三份烟酒点心,祖孙俩随车到了旧货商店。
没让两人多等,范卫东就下班出来了。
颜明知递了份礼物给他。
范卫东也没客气,往办公室一放,锁上门,随颜明知和秧宝往外走道:“我打电话让人跟两位师傅说了声,请他们在家属院门口等着,有什么,咱们去国营饭店再谈。”
颜明知也是这意思,接私活嘛,当然是怎么隐秘怎么来。
说着话,三人走到提前叫来的出租车前,打开门坐上去,跟司机说了声,直奔升腾家具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