秧宝:“农场!我想玉波、湘湘姐、雪风哥、韩伯伯、司务长爷爷他们了。”
去上坎坝农场,要先经过镇子。
到了镇上,颜东铮带着父亲闺女,先去玉波家,来前,沐卉给玉波和她妈各买了套连衣裙,秧宝给玉波带了对陶瓷娃娃和一盒绒花。
一家三口都在,看到秧宝,玉波手里的绣花棚子一丢,欢呼一声,冲过来,抱起秧宝,一连转了几个圈圈。
秧宝尖叫一声,紧紧揽着她的脖子,在呼啸的风里,忍不住哈哈大笑。
“疯丫头!”笑骂一声,喃永又忙道,“玉波,你慢点,别把秧宝转晕了。”
说罢,起身给颜明知父子端茶倒水拿水果点心。
岩山热情地拉了两人进屋,寻问起近大半年的情况,虽然一直没断过联系,双方经常通信寄物,可几页信纸,毕竟写的有限,何况,国人都善于报喜不报忧。
中午在玉波家吃的,喃永做了满满一桌好菜,岩山开了瓶西凤,颜东铮不善饮酒,两杯下肚,已是微醺,有点上头。
颜明知年纪大了,再加上呈贡到这儿没有直达车,路又不好走,一路舟车劳顿的奔波下来,疲惫不已,胃口自然不佳。
喃永见此,忙收拾屋子,要留三人在家住。
颜东铮婉言谢拒。
见炮仗花棚下有竹床、躺椅,就抱着闺女,和父亲过去,吹着小风,睡了一觉,醒来,三人告辞去了医院。
陆湘和爷爷带着学生进山认药采药去了,一起去的还有陈医生和李雪风。
她朋友艾敏在。
将给四人的礼物托付她,请她代为转交,三人便出了医院,于街上拦了辆去青和街的牛车。
到了青和街,认识的人就多了,傣寨的老爹,商店里的服务员,公社的领导,知青办的负责人等。
没打扰旁人,颜东铮让父亲带着闺女在路旁等会儿,他拎着礼物去了老爹家。
老爹在附近山上放羊,听寨里的人跑来喊,说上坎坝农场那个走了的颜知青回来看他了,忙赶着羊群往家跑,不小心还被小羊羔绊了一脚,跌在路上,磕破了膝盖。
颜东铮坐在竹楼的二层小阳台上,正跟老咪头(大妈)说话,手边的竹几上,是大妈刚用炭火烤的红糖糍粑。
听到动静,起身下楼。
老爹跟在羊群后面进了院,一身狼狈,却看着白衣长裤,文质彬彬的颜东铮,裂着缺失的门牙,笑眯了眼。
“老爹——”颜东铮穿过羊群,急走几步,上下打量了眼他身上的伤势,关切道,“怎么摔了?要不要紧?来,这边坐,我看看。”
将人扶坐在门旁的树桩上,颜东铮蹲下,挽起他的裤腿,外表看,只是磕破点油皮,就不知伤没伤着骨头。
“得去医院检查看看。”年纪大了,骨头脆。
“老咪头,”颜东铮朝楼上喊道,“家里的牛车我赶走了。老爹摔了一跌,我带他去农场医院做个检查,上点药,太晚了,就不回来了,明早我送他。”
大妈站在阳台上,笑眯眯地点点头。
颜东铮将羊群赶进圈,套上牛车,扶老爹上车,一扬牛鞭,赶着车出了家门。
正是收稻子的季节,寨子里人不多,打过几声招呼,很快到了镇上。
路上得知秧宝和颜东铮的爸爸一起来了,老爹直道,光顾着高兴了,颜爸爸第一次来,该杀只羊招待的,并要颜东铮回去绑羊。
颜东铮只得安慰道:“我们会在上坎坝农场留几天,不急。”
到了镇上,给两位老人做了介绍。
老爹面对颜明知十分拘谨,大城市的教授呢!
颜明知握着老人的手,则感激不已,来的路上,他听儿子说了,刚下乡那会儿,吃不惯农场的水煮菜,汤泡饭,就买着吃,没钱票了,又实在馋得狠了,就跑去傣寨偷老乡家的鸡,次数多了,傣寨组织了民兵于夜晚巡逻,有次被抓,众人扭着他的胳膊要送连队。
别说那个年月了,就是这会儿,偷窃都是大罪。
当时,老爹还没退休,是寨子里的团支部书记,见颜东铮一脸青涩,一问年龄,比自家小儿子还小两岁,不免动了恻隐之心,让他写了份保证书,然后把人放了。
回去后,颜东铮才知道,先前那些鸡钱,老爹都替他还了。
“大哥,感激的话我就不多说了,日后有什么困难打个电话,我不在了,还有孩子们呢。”
老爹连连摆手:“可不敢给孩子们添麻烦。”
“你别客气。东铮长在你身边十年,跟你另一个儿子有什么区别……”
秧宝见两人你来我往的没完了,往老爹怀里一偎,指着自己的头发,跟他道:“爷爷,你看我留长头发了,现在不扎冲天炮,扎小辫,京市花少,找不到鲜花戴,每天就只能戴我亲爷爷给我买的绒花、珠串、小夹子……”
牛车晃晃悠悠,没一会儿到了农场。
不知谁喊了声:“颜东铮回来了——”
呼啦啦围来一群人,多是参加今年高考,焦急在家等分数的知青和不能下田的幼童。
“颜东铮,你怎么回来了?找连长吗?他带人在水稻连帮忙收割水稻呢。”
颜东铮边回答,边下车,给男同志散烟,跟大家介绍自己的父亲。
颜明知带着秧宝一起跟众人打招呼,给小朋友和女同志发糖。
老爹也要下来,颜明知拦着没让。
说了几句,跟大家约好晚上聚,这才重新上车,去医院。
门诊处,找医生做了番检查。
没事,给消了下毒,涂了点紫药水。
从门诊出来,让秧宝带着两个爷爷在车上等着,颜东铮拎着东西去看方院长和护士长。
出了医院,颜东铮牛鞭一扬,载着大家直接去了水稻连。
韩连长开着拖拉机,正在田里收稻子,听到众人的喊叫,才知道颜东铮回来了。
一趟割完,将拖拉机交给老王,韩连长快步朝牛车迎了过来。
打量眼颜明知,韩连长伸手笑道:“这就是颜叔吧,你好你好,欢迎来我们农场体验生活。”
颜明知忙下来,跟他握手:“韩连长你好,给你添麻烦了。”
“哪里哪里,你们能来,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韩伯伯,”秧宝扶着老爹站起来,张着两手朝他叫道,“是不是我太小了,你没有看到我?”
韩连长再顾不得跟颜明知寒暄,忙绕过他,快步到了牛车旁,伸手将小人儿抱起来,贴了贴小脸,呲着大白牙乐道:“哎哟,秧宝长大了,吃胖了,伯伯都快抱不动你了。”
秧宝揽着他的脖子,顿时不乐意了:“伯伯你净瞎说,我才不胖呢!”
“哈哈……是,不胖,是长高了,伯伯说错话了。”逗了会儿秧宝,又跟老爹打过招呼,韩连长招呼道,“走吧,回连队。”
“上周你打电话说要来,我就让你嫂子收拾了两间屋子,回去烧锅水,好好洗洗,吃点东西,休息一晚,明天再跟人叙旧。”
秧宝:“我们家原来的屋子不能住了吗?”
“你家的屋子啊,”韩连长点了点秧宝的小鼻头,笑道,“收拾得太好了!一腾出来,立马一堆的人跟我打申请,最后,给农场的老职工了。”
第140章
牛车进了连队, 越走越熟悉。
秧宝:“伯伯,这不是去你家的路吗?”
“哈哈,对, 我家隔壁原来的住户上月回城了, 这不, 正好收拾收拾给你们住, 离得近, 吃饭什么的也方便。”
一排六间房,韩连长家三间, 另一间,住着对知青夫妻,剩下两间,一明一暗, 明间布置成了客厅,暗间摆着两张床, 床上铺着竹席,挂着蚊帐,撂放着稻壳枕和韩连长当兵时发的薄被。
宋嫂子人勤快,又有领地意识, 房前屋后用竹篱笆围了院,院内, 种满了瓜果蔬菜。
牛车停在院外, 行李被一一拎进屋,韩连长给几人打水洗脸, 切西瓜。
颜东铮卸下牛索套, 将牛拴在木瓜树下,提了桶水喂它。
秧宝冲进菜地摘西红柿、小黄瓜。
简单地洗了把手脸, 一人吃了几牙西瓜,干掉一个西红柿或小黄瓜,说了会儿话,老爹要走。
颜东铮原是要留他住一晚的,见他待的不自在,抬腕看眼表,六点,夏天天黑的晚,这会儿走也行。
套上牛车,将韩连长家的自行车绑在车后,颜东铮驾车送他回去。
韩连长烧了满满一锅水,兑好,给颜明知和秧宝提进屋,两人好生洗漱了番,换身衣服出来,司务长正拎着块五花肉推开篱笆门进院。
“司务长爷爷——”秧宝欢呼一声,奔了过去。
司务长忙把手中的肉丢给一旁摘苦瓜的韩连长,伸手抱起秧宝,颠了颠,笑道:“瘦了、瘦了,这么点重量,哪有你爸信里说的45斤啊。”
“哈哈……是吧是吧,我就说,我不胖嘛。”
韩连长听得莞尔:“秧宝你都不照镜子的吗?伸伸胳膊抬抬腿,感受到了没——份量!”
“韩伯伯——”秧宝双手抱胸,气鼓鼓道,“你再说,我生气了!”
韩连长大笑:“好好,不说。”
颜明知倒了洗澡水,舀水冲冲手,拿烟过来。
寒暄后,司务长放下秧宝,取过韩连长手里的肉和苦瓜,朝厨房走道:“今晚的饭菜交给我,秧宝有没有什么想吃的?颜教授有什么忌口吗?”
“我什么都吃,”颜明知笑道,“秧宝这几天有点上火,嘴上的小泡刚消,牙龄又肿起来了。”
“那给她来个苦瓜炒鸡蛋。红军,家里有鸡蛋吧?”
“有。”韩连长进屋给他找鸡蛋,颜明知跟去厨房帮忙打下手,顺便跟司务长说说话,了解一下,东铮、小卉和孩子们在农场的生活。
秧宝见没自己什么事,将换下来的衣服丢进木盆,抠把洗衣膏,舀两瓢水,小鞋一脱,赤脚踏进盆里,踩踩……
宋嫂子下地回来,见此,笑得不行,“哎哟,小秧宝唉,夏天穿的衣服,能有多脏,你踩两脚完了,用那么大劲干嘛!当心木盆踩坏了,伯娘把你卖了换盆。”
秧宝擦了把额头的汗,从盆里出来,舀水冲了冲脚,趿上凉拖,气喘吁吁道:“伯娘,你看我这么可爱,养在家里多好,换盆,不亏大发了!”
宋嫂子大乐:“半年不见,秧宝嘴皮子利落了。”
韩连长听到动静出来:“还爱臭美了!”
秧宝朝他做了个鬼脸。
宋嫂子放下锄头,笑道:“屋里谁做饭呢?”
“司务长和颜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