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铮,”苏母夺过话筒,“秧宝拍戏拍的怎么样了,什么时候能结束回来?”
“前面十几天都在培训、上课,今儿刚开始拍第一场戏。五集,怎么也得拍十来天。”
“十来天啊,”苏母想了想,“供应里有两斤蟹,我让张栋跟后勤说说,半月后再让他们帮忙买好送来。”
“干妈不用,这儿紧挨着湖,每天都有渔船出海,码头上买鱼虾蟹不用票,还便宜。您别留,近几日秧宝可没少吃蟹,现在宋姐都不敢给她做了。这不,今天特意让人帮忙找了菜谱,给她用黄花鱼做了道‘假蟹’。”
苏母口里应着,挂了电话,还是跟张栋说了声,让他有空找下后勤,把螃蟹给秧宝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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桥下,小河边,秧宝和朱慧慧蹲在竹篮左右,一人挑只花灯,拿起颜东铮和布朗先生做的小花烛点燃焊在花灯上,小心地将灯放进水里,看着它顺着水流慢慢飘远。
一只又一只,不一会儿,小河里就亮起了一条灯河,引得两街的住户游人纷纷看了过来。
“秧宝——”
秧宝抬头,对面岸上齐曼妮一手拉着她妈妈,一手朝她挥动,“秧宝,你在哪买的花灯?”
秧宝把最后一只花灯放进水里,直接身,笑道:“我爸爸和布朗先生做的。”
“自己做?!”齐曼妮惊奇道,“秧宝你爸爸的手好巧哦!”
手巧是形容男子的吗?
秧宝一怔,只听齐曼妮又道:“秧宝,能让你爸给我做几个吗?我给钱!”
“我爸不缺钱!”这几天,秧宝见惯了爸爸和布朗先生买只象牙雕十几万,几张特色剪纸大几千,看得多了,木了,自觉那钱也不值钱了。
齐曼妮有些沮丧:“那,布朗先生呢,他接活吗?”
秧宝怕再拒绝,齐曼妮会哭,只得道:“我回家帮你问问。”
齐曼妮小脸一亮,笑道:“谢谢你秧宝,等你好消息。拜拜,走了,明天见!”
秧宝:“……”
为毛有一种被套路的感觉!
柏邢看了看表,提起竹篮:“秧宝、慧慧,时间不早了,回家吧?”
秧宝应了声,拉着慧慧的手往岸上走。
“秧宝你看——”走了几步,朱慧慧往甜粥铺的二楼一指。
半开的朱窗内,只见方坚跟一位女子对面而坐,说笑着什么。
秧宝歪头仔细打量眼:“我怎么看着像宋姐姐呢?”
宋琳琅是饰演成年夏七儿的青年演员,27岁,因为脸小,可塑性强,饰演夏七儿17岁至45岁大结尾。
朱慧慧跟着辨认了番:“是她!走,上去打声招呼。”
柏邢抬脚跟上。
三人到了楼上,朱慧慧率先笑道:“方大哥,我说你怎么一来就往楼上跑,原来是跟夏姐姐约好了一块过来喝甜粥。”
“别胡说,我们只是正巧碰上。”方坚板着脸训了句,起身给秧宝拉开椅子,“喝些什么?”
秧宝看着一旁挂的牌子:“龟灵膏。”
方坚:“你俩呢?”
柏邢:“海带绿豆汤。”
朱慧慧被他当众一训,眼里立马包了汪泪,头一扭,没搭理。
方坚嗤了声,噔噔下楼买龟灵膏、海带绿豆汤去了。
“慧慧坐,”拉着有些下不来台的朱慧慧在身旁坐下,秧宝看向泼辣漂亮的宋琳琅,“宋姐姐一个人出来的吗?”
宋琳琅点点楼下一处卖生煎的地方:“呐,丽珠、云英在哪呢。”
秧宝探头看了眼,放心了。
人生地不熟,一个女孩子单独出门,总是让人担心。
宋琳琅瞥眼坐在另一张桌子旁的柏邢,突然将红唇凑到秧宝耳边,小声道:“听说偶尔陪你去园子里上课的那俩外国人,是访华的学者?”
秧宝点头。
“我还听说,他们手里有出国留学的名额?”
秧宝侧了侧身子,揉了揉发痒的耳朵:“你听谁说的?”
“嘿嘿,这你就不用管了。你就说他们手里有没有名额吧?”
秧宝偏头看她,不解道:“宋姐姐,你不是电影学院的学生吗,我没听说,电影学院也有留学名额啊?”
宋琳琅摆摆手,“我打听了,我们电影学院有没有出国名额都不重要,只要布朗先生愿意给我担保,我照样可以出国!”
秧宝板了脸,不悦道:“你怎么这样?”
“又不是找你办事,你急什么?”
秧宝霍的一下站了起来,拉起朱慧慧和柏邢就要下楼回家。
方坚端着托盘上来,一看这架势,忙道:“怎么了?”
秧宝:“我困了,想回家!”
朱慧慧瞪她:“都被人欺负到头上了,你还想着息事宁人呢!”
说罢,头一转,对柏邢和方坚道:“宋琳琅想让布朗先生给她担保,带她出国。”
方坚一愣,看向柏邢,军部退役下来的指挥官,耳朵尖着呢,他不信柏邢没听见。
柏邢颔首,他没出声,就是想看看秧宝对此怎么处理。眼看布朗先生对华国的文化越来越感兴趣,连办一所民俗学校的想法都提出来了,未来留在华国的时间只会越来越长。
秧宝跟他真心相交,日后国门对外开放,出国热将会是一种潮流,像宋琳琅这样想靠秧宝走捷径、攀关系的将会比比皆是,她总得学会拒绝!
方坚看着宋琳琅笑了声,脸上的表情说不出的讽刺:“我说怎么这么巧呢,原来在这等着哩!”
宋琳琅蹙了蹙眉,一把推开他,走到秧宝跟前,俯视道:“小小年纪,这么大的火气可不好!还是那句话,又没让你帮忙,你急什么?”
秧宝下意识地挺了挺小胸脯:“布朗先生现在是我的客人,你明晃晃地凑到我面前,打他的主意,你说我急什么?若不是咱俩都在一个剧组里,在园子里认识,你连凑到我面前的资格都没有,我不开心,我恼火,那是因为咱俩还算是熟人,你让我有一种被利用的感觉!”
柏邢勾唇一笑,弯腰抱起秧宝,拎着竹篮快步下了楼。
方坚瞥眼不以为然的宋琳琅,轻哼一声,端着托盘快步跟上。
宋琳琅被方坚的态度气得一噎,余光扫过呆怔在原地的朱慧慧:“原来你不只是在戏里当丫环啊!”
朱慧慧被秧宝方才的气势和她言语里的内容震住了,回过神来,气冲冲地瞪了宋琳琅一眼,噔噔冲下了楼。
柏邢抱着秧宝等在门口,方坚找服务员要来食盒,把两碗甜水装上,留下押金,拉住冲下来的朱慧慧,快步出了甜品铺。
把朱慧慧送回她和元珍租住的小院,几人这才往家走。
路上柏邢难得夸了句:“秧宝方才说的真棒!”
秧宝捂了捂小脸,嘿嘿笑道:“我刚刚想着我是民国大小姐,我要有气质,我要把她嚣张的气焰压下去!”
方坚一愣,笑道:“秧宝,你现在身家,可不比民国的大小姐差!你看,夏七儿有保镖,你有吧;她有保姆,你有吧;她……”
柏邢抬腿给了他一脚:“胡说什么!”
宋姐,颜家可是当家人在处,哪来的保姆论!还有,现在才平静了多久,他就跟秧宝说什么“大小姐”,这种资本主义思想……
第174章
晚上, 秧宝跟爸爸躺在隔壁一间布置得诗情画意的房间内,双手枕在脑后,跷着小脚丫, 看着头顶的青纱帐, “爸爸, 布朗先生的民俗学校真能办起来吗?”
颜东铮摸摸她裸/露在外的胳膊腿, 有点凉, 拿起薄毯给她搭上:“你们走前,何同志不是给外交部部长打电话说了这事吗, 方才你洗漱时,外交部部长回电说,上面非常支持。过两天京大、庆大、外国语大学的管理人员会过来亲自跟布朗先生谈谈。”
秧宝松了口气:“爸爸,有布朗先生在, 民俗学校的学生和作品日后想走出国门,是不是很方便?”
抚了抚女儿的头, 颜东铮笑道:“嗯。民俗学校还有一个校名,布朗大学华国分校。为此,布朗先生还想在民俗学校另设几个学系——生物科学、计算机科学和信息科学、工程、心理学等。”
“哇!那不得建好大好大……”
“嗯,能时就看哪所高校跟政府争取到的地皮大了。”看看表, 时间不早了,颜东铮拍拍闺女, “好了, 闭眼睡觉!”
秧宝刚把眼闭上,瞬间想起什么, 立马又睁开, 转头看向爸爸:“我们组剧的小演员齐曼妮,方才看到我和慧慧在水边放花灯, 想让布朗先生给她也做几盏,她出钱!”
“嗯,明天我帮你问问布朗先生。”
听到有人看上他做的小花灯,布朗先生自豪不已,当天上午,专程跑友谊商店买了几千张桃花纸,一箱颜料,一盒毛笔,两桶烛油,又找宋梅香要了些纳鞋底的棉线。
废寝忘食扎了满满一竹篮花灯,有飞禽走兽、花鸟鱼虫、宝莲赐福、龟鹤延年等。
秧宝去园子里拍戏时,顺手拎上,交给齐曼妮。
“多少钱?”齐曼妮拿起一只荷花灯,问道。
“你看着给。”秧宝说罢,搬张凳子坐在周导身边,看宋琳琅饰演的成年夏七儿,重金买回祖宅,面对前来闹场的二叔一家,霸气回击。
“秧宝你看宋琳琅的走位和脸上的表情变化。”周导说着,递给秧宝一个本本,“前几场演的不错!我让编剧深挖了下夏七儿幼时的经历,给你加了两集。”
秧宝愣了下,伸手接过本本,翻开看了起来。增加的几场戏,有小七儿在祖宅跟家人相处的场景,亦有花楼学艺时所受的磨难,其中一场:小七儿偷偷跑回家探望生病的母亲,被人告到花妈妈面前,罚跪大堂一天一夜,又累又冻又怕又疼,昏倒在地,大病一场。
这边祖宅的剧情还在拍,下午副导带着大家转去水边的花楼。
秧宝饰演病倒的小七儿。
昏暗腐败的屋子里,午后的阳光从窗格里透进来,打在床铺一角,镜头再拉进,灰扑扑的粗布棉被里窝着一个病骨支离的小女孩,双眼紧闭,面色灰败,颧骨突出,两颊凹陷,额上冷汗细密,没有一点血色干得起皮的双唇微微轻启,若是细听,呐呐而叫的是“阿娘大哥”。
突然脚步声响起,来人越跑越急,到了门前,一把推开屋门,气喘喘吁吁,声带哭腔:“小姐,大少爷、大少爷死了——”
“卡!”副导气得跳脚,“朱慧慧,你能不能哭得真实点,眼不红泪不掉,你哭哪门子的丧啊。重来!”
反反复复,秧宝要热晕了,棉被里的衣服跟水洗似的,都能拧出水来。
在副导又一次喊卡时,方坚不干了,一把掀起秧宝身上的被子,抱起人就走。
副导刚要说什么,柏邢上前道:“这么热的天,盖着棉被拍,别说孩子了,大人也受不了,可你看,连续拍了两个小时,秧宝喊过一声苦没。剧本我看了,这样的剧情,你不觉得改在下雨天,更合适。早上听天气预报,后天下午有雨!”
编剧双眼一亮,“啪”一声双手合十,“对啊!雨天,更能体现小七儿这日的悲伤!”
副导看眼被周梦秋接去擦身换衣的秧宝,被训得眼泪鼻涕一把,越演越不自然的朱慧慧,烦躁地抓抓头:“后天真有雨?”
“今早的天气预报是这么说。”顿了下,柏邢又道,“咱这是江南水乡,便是后天不下,要不了几天也会来场疾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