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一个身穿素白锦袍的男子走了过来,待走到眼前,沈如歌眯起眼睛,发现竟然是云弈。
“怎么是你?”两人同时出声。
云弈看到树下的沈如歌,莫名松了一口气,他刚想开口,忽然听到窸窸窣窣嘈杂的声音,朝他们走来。
此情此景,孤男寡女传出去,沈如歌的名声就毁了,云弈立刻回身捂住了她的嘴。
“慧娘?慧娘你在哪儿?”魏夫人小声地呼唤着,身后领着两名丫鬟,也没有打灯,焦急地寻人。
云弈立刻回头,说了一声得罪了,抱住沈如歌闪身到一旁的假山。
他将沈如歌拉在身后,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小心地往山坳里挪了挪,借着石头遮掩,又是黑夜,两人屏住呼吸,伸头偷偷往外看。
魏夫人偷偷摸摸来到石榴树下,见谢小姐不在这里,顿时觉得大事不好,又在暗门处见到了慧娘的手帕,心中恐慌,怕慧娘到了隔壁院子冲撞了贵人。
她大着胆子在门口轻声唤了几声,见没有什么动静,挥退丫鬟,推开了那道门,消失在了门后 。两个丫鬟按照夫人吩咐,悄悄退出了后院。
云弈看着那道暗门若有所思,鬼鬼祟祟的魏夫人,还有失踪的魏小姐,以及邀约他来后院的纸条,好像串成了一条线,这背后执棋之人,又会是谁呢?
正思索着,背后一个柔软的身体倒向他,两条细长的手臂环住了他的腰,不安分的小手四处游弋。
云弈急忙闪身,发现沈如歌脸上不正常的潮红来。
“五哥,”沈如歌呢喃一声,扑进了云弈的怀里,“我好热,你帮帮我!”
“沈小姐,你醒醒,你看看我是谁!”云弈被她扑得一个踉跄,怕摔倒揽住了沈如歌的腰。
沈如歌趁势将他推到后面的山石上,抬起湿润的双眼,嘟囔了一句,“是云公子啊,云哥哥,我热,我好热!”
这声云哥哥叫得云弈一愣,本家的弟弟妹妹都是唤他一声七哥,云哥哥这个称呼,只有颜娘叫过,多少年了,再听到这个称呼,竟让他恍惚起来。
他和颜娘一见钟情,也是在石榴树下。那时她藏在树上不小心拿石榴砸到了他,她低着头微笑着向他道歉,却不小心踩空,从树上掉下来,跌进了他怀里,也跌进了他心里。
鼻尖闻到一股熟悉的香气,像是颜娘身上的幽兰,随着一声声云哥哥地叫着,沈如歌近在咫尺的脸,忽然幻化成了颜娘的模样,杏眼微红带着羞涩,将他抵在石头上,嫣红的唇就堵住他的嘴。
云弈心中一悸,眼神也逐渐迷离起来,环在她腰上的手,不自觉用了力道。
沈如歌横冲直撞,将云弈撞到了后面尖锐的石头上,云弈吃痛,睁开了眼,正巧看到谢婉宁走了过来。
他急忙拉住要扯开衣服的沈如歌,瞬间明了他喝的酒有问题,沈如歌也中了媚药,他暗暗着急,一个手刀敲晕了沈如歌。
与此同时,谢婉宁一瘸一拐地走到了假山旁,正巧看到沈如歌倒在了云弈怀里。
“你们……”
“别误会”
两人同时开口,又同时沉默。
好一会,云弈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麻烦谢小姐接住沈小姐,她中了药,只是暂时晕了过去。”
玉烟急忙过去,扶住了沈如歌。
云弈不自然地整了整衣袖。
这时候,珍珠慌慌张张寻了来,看到几人一愣。
“你不服侍六小姐,慌慌张张地跑哪儿去了?”谢婉宁质问珍珠。
“小姐说口渴,命奴婢去拿水,奴婢去了花厅,一个人都没有,后院连个问路的小丫鬟都找不到,奴婢害怕!”珍珠想想就觉得后怕。
“魏夫人不在花厅吗?”谢婉宁疑惑。
云弈轻咳一声,说道:“刚刚瞧见魏夫人四处寻找魏小姐,顺着那道门进去了!”
谢婉宁顺着云弈手指的方向,看向了那道暗门。
“此地不宜久留,云公子你先走,珍珠你扶着你家小姐,玉烟我们走!”
谢婉宁话音刚落,就听到魏大人的声音,朝这边走来。
说话间,两人已经来到近前,看到彼此俱是一愣。
魏大人吃惊,锐利的目光扫向几人,怎么都在这里,他夫人呢?戌时已经早过了,夫人这是没有成事?
“歌儿这是怎么了?”沈锐骆看向沈如歌,关切地问。
“二舅舅,都怪我,我不能饮酒,魏夫人盛情难却,表妹替我多喝了几杯,刚刚出来被风一吹,醉了!”
谢婉宁急忙找了个借口,又转向魏大人,屈膝行礼道:“适才听说魏小姐不见了,大家都出来寻找,和魏夫人走散了,正想向大人辞行呢!”
失散了?这什么鬼话,后衙巴掌大的地方,还能走散?八成是夫人没有办成事。魏大人心里暗恨夫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目光转到了云弈身上。
云弈拱手,不卑不亢地道:“适才在院中忽见一个人影闪过,云某跟了过来,听说魏小姐不见了,刚巧在这里遇见了谢小姐。”
“人影?什么人影?”沈锐骆故意大声问。
魏大人心虚,急忙说:“想必是看错了,就这么大的地方,人还能丢了不成,肯定是她贪玩躲起来了!”
谢婉宁怕沈如歌一会醒过来露馅,不敢多待,告辞道:“魏大人,舅舅,天色已晚,表妹不胜酒力,就不叨扰魏夫人了……”
魏大人心里着急,这二皇子交代的事情他没有办成,人又急着要走,他只好叫魏夫人来相送,想着拖延时间。
可魏夫人没有等来,两个丫鬟回禀说,魏夫人进了隔壁院子,去找魏小姐去了。
魏大人听完大惊失色,他眼睛看向那道门,又扭头看着谢婉宁几人,脸色逐渐铁青起来。这时候,他才反应过来,怕他的妻女已经在二皇子房间了。
这中间一定是出了什么岔子,那沈小姐看着不像是醉酒,谢小姐好似没有喝酒,也没有被下药,她说话缜密,滴水不漏,还有那个云弈,怕是将事情全部看在了眼里。
忽然觉得脖子一凉,感觉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这事,真被他搞砸了!
沈锐骆也是人精,大致猜出来了什么,却仍旧不动声色地道:“魏大人,你刚刚不是说二皇子就在隔壁,等着我等去觐见吗?”
“沈大人,天色已晚,沈小姐又醉酒,不如大人先回去,明日定好时间再约!”
魏大人现在脊背发凉,二皇子要的人在这里,那隔壁院子就不能去,如果贸然前去,发现弄错了人,二皇子倒是会推得一干二净,可他头上那绿油油的帽子,岂不是被沈大人看了去!
为了阻止沈大人去隔壁院子,他连冠冕堂皇的话都省了,直接下了逐客令!
沈锐骆一番推辞,带着沈如歌和谢婉宁告辞往外走去,云弈也趁机告退,一前一后出了后衙。
谢婉宁坐上马车长吁一口气,手心里都是汗,刚想松懈下来,忽然闻到了一股血腥味……
第52章 第 52 章
魏大人目送沈锐骆和云弈走出后衙, 阴沉着脸转身回到后院,命人将夫人的贴身丫鬟和心腹妈妈叫进花厅。
丫鬟婆子跪了一地,瑟瑟发抖地将夫人宴请前后,如何下药, 如何劝酒, 如何递送纸条,席间谢小姐和沈小姐说的什么话, 事无巨细地讲了一遍。
今日宴请专门负责倒酒的就是她们这些人, 下药约人这种事情, 她们几人均有参与,自然也一清二楚。
先前一切顺利, 事情转机就发生在宴席之后, 谢小姐在戌时出了门,接着自家小姐就失了踪, 夫人这才出门找寻。
魏大人在房间里来回踱步, 背后冷汗淋淋,这一系列动作背后必然有人暗中操纵!好一招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在他眼皮子底下移花接木, 偏还让他有苦说不出!
他透过窗子,望向隔壁黑漆漆的院子,猛然回头,狠厉地望向跪着的几人,大喝一声:“来人,堵上嘴, 将人都给我绑了!”
花厅里顿时哀嚎一片, 复又戛然而止!事情败露, 这几个人也不能留了, 知道今晚夫人和小姐去隔壁院子的人,一个活口不留,全部处死!
魏大人快速处理好后院的事,这才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向那道暗门,摸黑慢慢朝院里走去。
此时院里静悄悄的,花木影影绰绰,四周一个人影也无,想必二皇子为了成事,早早将人打发了。
幸好没人,那这事就无人知晓!
也不知是庆幸,还是自欺欺人,魏大人又直起了腰,走向约定好的厢房,站在门口,擦了擦一脑门的汗,刚要抬手敲门,忽听得一个魅惑人心的声音,丝丝绕绕的从房间里传了出来。
熟悉的呻-吟声,夹杂着小女儿家细细地哭泣,男人的低呼,床板撞击墙面的声音,犹如刀子一般钻进了魏大人的耳朵,一声一声扎进他胸膛里,一刀一刀凌迟着他的心!
他双眼霎时猩红,双手握紧成拳,退后两步又慢慢放开,脚下一软,颓然瘫坐在门下的石阶上,垂眸发现一件红色衣物,拿在手里一看,居然是她夫人的外衣……
这时,远处一人提着一盏灯,急匆匆朝这边走来。
魏大人来不及躲避,和来人撞了个正着,抬头发现是二皇子的随从鹿鸣。
“魏大人怎么在此处?”鹿鸣惊奇地问。
鹿鸣今日一直待在前院,天将黑,二皇子就打发了歌姬,后院的灯也熄了。这几日他们在外,二皇子都是通宵达旦,何曾这么早就熄灯歇下过?
他直觉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发生,奈何二皇子将他们都打发到前院,只留了沙修明。
自从知道沈淮序是皇子时,鹿鸣就生了别的心思。他怀疑今日的这番动作,就是为了诱杀沈淮序。
他心里暗暗着急,却又无计可施。少顷,沙修明很快从后院回前院,还心情大好地非要拉着他喝酒。
鹿鸣耐着性子和他周旋,酒菜刚刚摆上,小厮匆匆来禀,说沈大人带着两位小姐已经出了后衙,乘马车走了。
沙修明失手撒了酒,不可置信地再三确认,然后惨白着脸道了声糟了,抛下鹿鸣就要往后院走。
鹿鸣急忙跟上,刚迈出门,前哨的探子突然进来回禀,说见到了沈淮序,就在沈大人刚刚离开的马车上!
沙修明大叫一声“来得正好!”立刻召集人马,整顿出发。临走前不忘嘱咐鹿鸣,让他务必禀明二皇子。
鹿鸣思量着沙修明前后的变化,想着那日二皇子说要抓了谢小姐等语,今日这局应是设计谢小姐,没预料到谢小姐脱了身,沙修明这才恼羞成怒。
见沙修明带着人出去了,他替沈淮序捏了一把汗,这才挑着一盏灯笼,来到后院,谁承想在这里遇见了魏大人。
鹿鸣挑起灯笼,看到魏大人本能地想躲着他,手里还拿着一件红色外衣。
他朝前方紧闭的厢房看了一眼,眼神一闪,假装一无所知地道:“魏大人也是来拜见殿下的吗?”
见魏大人讪讪应了,他立在石阶下,隔着五步的距离,大声禀道:“启禀殿下,有急报!”
魏大人看鹿鸣如此做派,突然福至心灵,狼狈地走下石阶,站在了鹿鸣身后。
过了好一会儿,二皇子身上套了件松松垮垮的外袍,□□着肩膀打开了门。
“魏大人怎么一个人在此?沈大人呢?”二皇子看到眼前只有魏经武时,皱了下眉。
不都说这魏经武办事牢靠吗?沈锐骆不来,怎么能看到谢婉宁在他床上,那他这场大戏,还怎么往下演?
魏大人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张了张嘴不知如何回话。刚刚他还满脑子都是妻女辗转承欢的画面,被二皇子一问,才想起他们这次真正的目的来。糟了,他的前程,还有这颗乌纱帽还能保住吗?
鹿鸣轻瞥了一眼满头是汗的魏大人,回禀道:“殿下,刚刚沙修明明纠集了人马,追沈大人和谢小姐的马车去了,说是发现了叛军的踪迹。”
他们来渭南追查账册的下落,诱杀沈淮序是用了叛军的名目。对外他们还是不能提沈淮序的名字,只能隐晦地将他说成叛军,这样追捕起来,名正言顺。
“什么?谁的马车?”二皇子像是没有听清楚。
“是沈大人带着两位小姐的马车,就在刚刚,沈大人带着两位小姐出了后衙,正在回去的路上!”鹿鸣提高了音量。
二皇子回头看了一眼漆黑的房间,纱帘后面一地狼藉,一大一小两个身影,蜷缩在大床上,他立刻明白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