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这两兄弟的性子都这么执拗呢?
她眼下的睫毛被晕湿, 贴在莹白的肤上,顾盼流转的的眸子明澄得像水晶。
沈清潋收了惶恐的神情,只是眼眸雾蒙蒙地还带着泪意, 她用手指将眼角的泪痕一点点抹去, 再抬起眼她的眸光平静如水。
顾寻洲因她的变化愣了愣, 他收起嘴角轻佻的笑:“怎么?不装了?”
“王爷已然认定本宫就是安王派来的人, 本宫再多说也无用。”
沈清潋的眼里没有一点方才的惶恐情绪,顾寻洲眼眸压了压,他风流轻佻的气质被这缕寒芒冲淡了些, 显出几分认真来。
他嘴角挑起,嗤笑一声说道:“娘娘自凉州而来,娘娘的父亲乃是凉州刺史。如果小王没有记错,娘娘是安王亲自护送入京的吧?娘娘说没有见过安王?本王不信。”
沈清潋近些日子经历了太多, 把顾荣安送她入宫这件事忘得一干二净。意识到自己言语中的漏洞, 她轻轻蹙起眉。
虽然顾谈云现在跟她是一伙的, 但顾寻洲是顾谈云的弟弟, 在顾谈云登基后, 顾寻洲也获得了一些实权,成了顾谈云的得力助手。若是顾寻洲把她当成安王的人,处处针对她,想来会惹出很多麻烦。
“娘娘还打算怎么狡辩?”顾寻洲视线落在沈清潋眉间的的褶皱上, 唇角勾勒出一丝尖锐的讽刺。
沈清潋昂首,诚恳地看着他,“既然王爷知道这些, 也该知道本宫的父亲, 与安王向来不合,本宫怎么可能是安王的人?”她侧过身, 看向平静碧绿的湖面,“本宫的确见过安王,但男女有别,本宫与安王只见过几次,是王爷多思了。”
顾寻洲冷哼一声,手握住红栏,斜斜地站着,“总之小王不信。”
沈清潋:“……”
顾谈云这个弟弟怎么这么熊?她想打爆他的头!
沈清潋暗暗吸了一口气,心想莫要生气,气坏了身子就更亏了。不管怎么样他也是一个王爷,她忍一次。
“王爷如何才能相信?”
顾寻洲拿扇子敲着栏,发出有节奏的响声,他道:“在娘娘不能证明娘娘不是安王的人之前,娘娘嘴里的话,小王一个字都不信。”
沈清潋眉眼染上了一丝疲惫,她抬起眼紧紧盯着顾寻洲,顾寻洲敲红栏的扇子一顿,对上她生气勃勃的眼,他心有不详的预感,脚步犹豫往后退了一步。
蜿蜒的小道尽头,有几个宫人缓步而来。
她红唇微微上扬,笑意转瞬即逝。
不知道为什么,沈清潋忽然想起与顾谈云相识的那一夜。顾谈云背着她就跳出了安王府,她要他跳回去,他说什么也不肯,她说她会医术,他让她莫要讳疾忌医。
顾寻洲这张风流轻佻的脸,在沈清潋的眼里逐渐变了样,变成了顾谈云那张温柔疏离的脸,她心头的恶趣味再次升起。
她垂下眸,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在眼睑下投出一片阴影。
她轻声道:“既然王爷怎么都不肯相信本宫,本宫只能以死明志了。”
顾寻洲散漫的神情在听到这句话时,化为了不解。
沈清潋柔弱地清咳一声,“本宫自小体弱,患有心绞病,”她微不可察地瞅了一眼顾寻洲的某个穴位,柔弱地倚靠着红栏,纤细白皙手悄悄摸了一根银针,她轻声道,“既然王爷不相信本宫,本宫就只能从这里跳下去,以证清白了。”
她指着湖面,细细描绘道:“本宫自小身子骨就弱,一点风寒都有可能要了本宫的命,等跳到这冰凉的湖水中,就算有御医来救本宫,想必也救不了本宫了。”
她戚然道:“如此可遂了王爷的意?”
顾寻洲满头雾水,他怎么也想不清楚,他只是来探查这个清妃有没有问题,怎么就变成了以死明志?
眼见沈清潋就要去翻红栏,他心里唬了一跳。
顾寻洲怀疑这个清妃是顾荣安派来的人不错,但他没要她死呀?!若是皇兄知道他把他的妃子逼下了水……
若是皇兄的宠爱的妃子因他没了命……
顾寻洲一激动就想要拉沈清潋,手就要放到她的肩上,忽而又想起这是皇兄的妃子,伸出去的手急忙缩回。他无处安放的手在空中动了几下,慌张道:“你冷静一点!”
沈清潋斜瞥了一眼,见顾寻洲慌了,她勾起唇角。
趁着他心里慌张没有注意,她拿银针扎了一下他的麻穴。
强烈的麻痹感席卷而上,顾寻洲动作一顿,斜斜地靠着红栏,他的身子微微倾倒,控制不住就要超沈清潋倒过来。
从蜿蜒小道上走来的宫人站在原地,不知道该回头装作什么都没看见,还是继续往前走。
闲王殿下似乎是在调戏陛下的清妃?
沈清潋眼底滑过一丝的诡谲,她抬起眼时明亮的眸子恢复成纯善良柔弱的模样,眼看着顾寻洲朝她倒过来,她惊叫一声,用力推了一下他。
按道理顾寻洲应该往后倒,但不知道怎么回事,他却往红栏外的方向栽去,他表情茫然地‘扑通’一声落入水中。
沈清潋也惊呆了,她只是想要诬陷他轻薄她,他怎么掉下去了?
她急忙探过身子,去看红栏下的湖面。
顾寻洲在水中狼狈地扑通几下,总算想起他会游泳,他奋力游出水面,剧烈咳嗽几声。他的脚在水下摆动,用双手抹了一下脸上的水珠。
沈清潋见他水性这么好,方才放下了心。
花蝴蝶变成了落汤鸡,她唇角微不可察地勾起一瞬,谁让他一直咄咄逼人,说她是安王派来的人,活该!
顾寻洲抹掉水珠,睁开眼就对上了女子急切担忧的目光,只是他的第六感告诉他,她在幸灾乐祸,在笑他的狼狈。
他狠狠咬着牙,一双迷离轻佻的桃花眼此刻充满了愤怒。
方才他的身体突然一麻,说不定也是她搞的鬼!
果然是个毒妇!她一定是安王派来的奸细!
他一定要替皇兄看好这个毒妇,莫要让她害了皇兄!
沈清潋在上面欣欣作态地喊道:“闲王殿下,您怎么掉水下去了?快上来,别着风寒了!”
几个宫人远远见到顾寻洲落了水,推推囔囔地跑过来,边跑边喊着“闲王殿下落水了!”。沈清潋看了这幅场景,觉得有些好笑。
那五个宫人只有一个会水,那个会水的宫人眼见就要跳下去,却见顾寻洲已经游了上来,自己上了岸。
因为刚才那番动静,许多宫人都往这边走过来。
顾寻洲的衣裳尽湿,紧紧地贴在他的身上,湿漉漉往下淌着水。宫人们着急地簇拥着他,沈清潋站在亭子里远远地看着。
他让宫人们退开,随后眼一瞪,气冲冲地朝沈清潋走过来,一双桃花眼都气成了红色,他一走近便大声质问道:“是不是你干的!”
沈清潋一怔,像是被他吓住了,眸光微颤,几滴晶莹的泪珠从眼角滑落,她畏瑟地退后一步:“你在说什么?”
“王爷方才朝本宫倒过来,本宫以为王爷要轻薄本宫,故而吓了一跳,才推了一下王爷,没想到……”沈清潋说着说着垂下头,瞧着甚是愧疚。
那几个宫人睁大了眼,闲王殿下居然想要调戏陛下的妃子,他们低着头,耳朵却都竖起来,不想错过有关这个事件的任何一个字。
顾寻洲将信将疑:“你真的不是故意的。”
沈清潋点了点头无比诚恳道:“苍天作证,本宫只是个弱女子,怎么会故意把王爷推下水?”
她扫了一眼顾寻洲,花蝴蝶般的男人此刻狼狈不堪,他的头冠歪着,站定的地方流了一滩水,就像一只活脱脱的落汤鸡。沈清潋的眼抬了抬,轻声道::“闲王殿下不去换衣么?”她极为贴心地提醒道:“小心莫要着凉了。”
顾寻洲眯着一双桃花眼看她,没能从沈清潋的脸上看出一丝破绽。
皇兄的这个宠妃说得也是,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弱女子,怎么可能把他麻倒,或许刚才是因为气血不通?
顾寻洲唇角重新挂起轻佻的笑,可惜再也无法像之前一样风流倜傥。
沈清潋唇角抿了抿。
顾寻洲刷得一下打开扇子,沈清潋的视线落在他挥动的扇面上,顾谈云这个弟弟落水了也不忘记拿好装逼神器,还真是难得。
“方才臣弟失礼了,还请娘娘莫怪。”
顾寻洲非常没有诚意地道了个歉,走之前留下一句:“臣弟日后会盯着娘娘,若是娘娘与安王有关系,亦或是要对皇兄不利,小王绝不会饶了娘娘。”
说完他就迈着优雅散漫的步子离开了,所过之处留下一摊水迹。
沈清潋恶劣地勾了勾唇角。
几个时辰后,闲王调戏陛下新纳的宠妃这个消息就传遍了整座皇宫。
此时的沈清潋瞥了一眼顾寻洲狼狈的背影,心情颇好地抬眼看了看天色,太阳正正顶在头顶。
沈清潋从长座上拾起团扇,已经到吃午膳的时间,她该回去吃饭了。
沈清潋不记得御书房在哪个方向,随意走着遇到几个宫女,宫女给她指明了方向,再走了一会,遇到了顾谈云派来找她的小太监。
小太监气喘吁吁道:“陛下说已经到午膳时间了,见娘娘还未回去,便让奴才带娘娘回去。”
第27章
那位林尚书已经离开, 顾谈云还在批阅奏章。
旁边的王仁倒了一杯温茶,他将茶水放在顾谈云面前的桌案之上,顾谈云没有抬头, 眼还在看着奏章, 手朝茶杯探去。
他端起茶水, 轻轻抿了一口, 而后继续批阅奏章。
沈清潋踏入门内时,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场景。
中午的阳光将御书房照得通亮,他低眉垂目, 眉间清润舒展,眼下画上的那几笔阴翳感如同被温水融化的冰,从他脸上褪去。
有句话叫做“认真的男人最帅”,以前沈清潋对这句话不以为然, 现在看到了顾谈云, 她方才感受到了认真男人的魅力。
这句话看脸, 但顾谈云这张脸无疑是极好看的。
也不知道顾谈云在现代长什么模样?
她脚步下意识放轻了些。
顾谈云这具身体自小学武, 耳聪目明, 沈清潋走到房门外的时候,顾谈云便听出了专属于她的脚步声。
顾谈云放下笔,眸光微软。
沈清潋忽然有些心虚,作为共同对抗剧情的盟友, 顾谈云在这里累死累活批阅奏章,她却在外面潇洒闲逛。
原著里只写顾谈云是个暴君,但是他这个暴君做得也太累了。
她捏着团扇走过去, 用团扇给他扇风。
顾谈云伸出手无奈地压住她的团扇。
沈清潋捏着团扇, 疑惑道:“你不热吗?”
王仁在后面看着男俊女美的场景,嘴角浮起慈祥的笑。
顾谈云高冷地吐出两个字:“不热。”
自沈清潋制定好扮演计划后, 他就时刻记得他要维持住暴君阴晴不定的神色,故而他此刻看人都是斜蔑着的。
沈清潋勾了勾唇,她打量一番,发现他额上竟真的没有丝毫汗意。她垂下眼好奇地摸了摸他压着团扇的手,发现在这大夏天里,他的手居然是温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