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女拿着件披风走过来，“娘娘, 夜风寒凉……”
沈清潋接过披风, 下意识道了声谢, 宫女惶恐道不敢。
夜里的风确实有些凉, 她将披风披在身上，看了眼外面的夜色。
灯光晕开了些黑暗，但远处的夜色依旧漆黑得像是墨, 静得像一潭水。
她殷红的唇微抿。
这么晚了，顾谈云怎么还没有回来？奏章再多，也不至于批一天吧？
她站起身，视线在昏黄的殿内转了一圈, 往床榻方向走去。
殿内暗香浮动, 是助眠的安神香。
她侧眼看向宫女：“你去问问, 陛下什么时候回来。”
宫女行礼告退道：“是。”
御书房内, 灯火通明, 青年的脸在暖光的晕染下，却是愈加的清冷。
王公公恭敬地站在自己的位置，心里却想着陛下和清妃娘娘到底发生什么矛盾了？陛下怎么这么生气，平常这个时间, 陛下早就回去休息，今日批阅完奏折却还在这里看书。
陛下再不休息，他这把老骨头就要撑不住了。
就在这时外面守着的太监走了进来, 顾谈云问他：“什么事？”小太监禀告道：“清妃娘娘派人来询问陛下何时回去？”
顾谈云翻书的手一顿, 过了片刻才道：“让她不必等我。”
王公公听到顾谈云的话，心里叹了口气。
这清妃娘娘好端端的怎么回事？好不容易一步登天, 得了陛下的宠爱，怎么跟陛下闹矛盾了呢？惹得陛下这么生气，日后不知道还有没有这个造化。
想到这里，王公公愈加心痛，他期待的小皇子小公主就要没了。
小太监走后，顾谈云的视线重新落回书上，只是良久都没有翻页。
屋内气氛凝滞，唯有烛光在摇曳。
顾谈云抬起眼，看向站在一旁恭恭敬敬的王公公，王公公顿时觉得压力倍增。
他嗓音淡淡让王公公先回去。
王公公低着头，恭敬地离开了。
烛火下，他脸上难掩疲惫，眉眼却显得温柔。
另一边的沈清潋听了宫女的回报，她黛眉微挑，顾谈云有必要这么生气吗？
如果为的是她不坦诚的事情，他们面对面说清楚不就行了，他一个人在那里闹什么矛盾？
顾谈云一直不回来，沈清潋不打算等了，她打了个哈欠，眼角沁出点点泪光。
反正来日方长，总能化解这个矛盾。
她裹着被子就睡着了。
陷入睡眠状态的最后一秒，她没心没肺的想，这龙床真舒服。
至于她霸占了顾谈云的床之后，顾谈云睡哪里，她才不管。
顾谈云回到养心殿时已是半夜，屋里亮着一盏昏黄的灯，沈清潋窝在被子里缩成一团，被褥将她整个人蒙住，蒙的密不透风。
他怕她闷着，将被褥往下拉了拉，露出她清昳的面容。
她睡得正熟，发出细微的呼声，顾谈云眸光微软，他唇角轻轻扬起。
他今天想了很久，终于把所有事情想明白了。
他喜欢沈清潋。
不是剧情的控制，他是发自内心的喜欢她。
他的心告诉他，沈清潋就是那个狠心抛下他，只给他留下一封‘江湖不见’信的狠心女子。
沈清潋拉着被褥，头往下钻，像一只避光的小动物，将头又埋入了被褥中。
顾谈云无奈笑笑，轻柔地将她的被褥拉下去一点点，将她的头颅露出来。
沈清潋眼睛睁开一条缝，视野朦朦胧胧地，过了一会视线才清楚起来。她偏过头，看到了站在床边的顾谈云，烛光下的他仿佛渡了一层玉色佛光，看起来是那么的温和无害，如同一尊散发着普度众生圣光的佛像。
只是他的眼里压抑着一种复杂的情绪。
这种眼神给沈清潋一种很熟悉的感觉。
这种莫名奇妙的眼神……
这好像是‘沈听白’的眼神？
沈清潋顿时清醒了，他该不会恢复记忆了吧？！
她微微抬起头，轻声喊了他一声：“顾谈云？”
顾谈云‘嗯’一声，温和的眸子涌上淡淡的歉意，“抱歉，弄醒你了。”
他的神情温和平静，不像是恢复了‘沈听白’的记忆。可他不是还在生她的气么？怎么突然又变回原来温和的模样了？
他该不会真的有大姨夫吧？
沈清潋撑着身子坐起身，乌黑的发丝顺着她的动作落在她的腰间。乌发红唇，肤色莹白，美不胜收。
顾谈云微微偏开眼。
她拉了拉他的衣袖，顾谈云的视线重新落回她的脸上，沈清潋小心翼翼问他：“你不生气了？”
他的眼里浮出淡淡的笑意，“不生气了。”
他轻声道：“抱歉，是不是吓到你了。”
沈清潋仔细打量了顾谈云几眼，没在他脸上发现什么异样，方才确定他是真的不生气了。
她摇摇头道：“没关系，吓到倒是没有吓到，就是吃饭的时候有点生气。”
顾谈云抿了抿苍白的唇，轻言道：“抱歉。”
沈清潋轻轻地拍了一下他的手臂：“都说了不要总跟我道歉，你怎么又开始一直道歉了？”她弯了弯唇道，“你放心，虽然生气，但我胃口好得很，”她伸出一根手指头，“我今天还多吃了一碗饭。”
女子伸出一根手指，明眸皓齿的模样有些可爱，顾谈云哭笑不得。
沈清潋正了正神色，她拍了拍床边：“你不要站着了，一直仰着脑袋不舒服，你坐这里吧。”
顾谈云犹豫了一下，方才在沈清潋指定的位置坐下。
他眼睫下垂，遮住琥珀色的眸子。
见顾谈云乖乖坐下，沈清潋轻了一下嗓子，郑重道：“今天的事情对不起。”
顾谈云微怔一下，他缓缓抬起眼。
沈清潋拉住他的衣袖，扯了扯他：“你怎么不说话。”
她都已经跟他道歉了，他总要给她的道歉几分面子吧？
顾谈云唇瓣勾了一下。
他不知道沈清潋口中的对不起是指什么，心中生出了几分好奇。
“你错在哪里了？”顾谈云云淡风轻地问她。
沈清潋试探地瞅他一眼，看他笑眼温和，心下稍定。
她神情严肃地摆出右手，掰着指头数道：“第一个错误：作为盟友，我不该瞒着你，以至于让你没有安全感。”
他嘴角轻轻蠕动，却见沈清潋继续掰着手指道：“第二个错误：我推顾寻洲下水太过分了，以后不可以再这样。”
“不。”顾谈云打断了她，沈清潋‘啊’了一声，疑惑的抬起眼，顾谈云嗓音温醇，“顾寻洲日后若是欺负你，你尽管报复就是，若是吃亏了，就告诉我，我来替你报仇。”
“真的？”
“真的。”
她面上的严肃之色缓缓松开，笑眼微弯道：“那陛下是因为臣妾瞒着您跟闲王见面，所以生气了？”
听到她称呼他为陛下，自称臣妾，顾谈云就知道她在开玩笑。
她的手还掰着两个指头，正要继续数她的错误。
顾谈云抬手摁住她的手。
他眼睫压下，在苍白的皮肤上投下一片淡色阴影。
在面对沈清潋的时候，他满身的疏离仿佛都化作了恰到好处的温情。
他弯了弯唇角。
“不管今天我是为了什么生气，都不重要了。”
第31章
他苍白的侧脸, 被灯光晕染成温柔认真的颜色。
沈清潋一愣。
他说的这句话很正常，但是为什么，他的表情像在跟她表白似的。
这个想法刚冒出来, 就被她压了下去。
他紧紧盯着沈清潋, 弯了弯嘴角, 忽然道：“妹妹。”
沈清潋猛地抬头, 她惊疑不定地看着他：“你在说什么？”
顾谈云垂下眼，笑了一声道:“没什么。”
沈清潋不好问他刚刚是不是说了‘妹妹’两个字。
她打量了一会，他眉色温柔, 并没有什么异常，或许真的是她听错了。
沈清潋冷哼一声。
他不生气了，她还没消气呢。
沈清潋的身子略往顾谈云的方向倾倒，她冷眼哼了一声道：“既然你不生气了, 我就要跟你算总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