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桌案上常常备着沈清潋爱吃的糕点，没有外人，她直接坐下，捻起一块糕点吃了起来。
顾谈云顺手倒了杯茶水，防止沈清潋噎着，随后取下了挂在腰间的剑。
沈清潋调笑道：“若是让宫人们见到堂堂的燕王，居然给我这么一个小女子斟茶倒水，他们肯定会以为自己昏了头，出现幻觉了。”
“丈夫给妻子倒水，有什么奇怪的？”
沈清潋心脏漏跳一拍，艰难地咽下水，抬眼看向顾谈云。
顾谈云将腰间挂着的剑取下，放到兵器架上，动作娴熟自然，仿佛他刚才说出口的，是一句再寻常不过的话。
青年在外人面前，清冷疏离远大于温和感，只有面对沈清潋的时候，才会卸下防备。
沈清潋咬了一口糕点。
不过也不一定，在这个世界，她和他都需要扮演原主，她不能直接将他平常的表现定为他的性格。就算他真的对她有些微不同，也没什么奇怪的，毕竟他们都是从现代来的，同病相怜他对她特殊一点也正常？
他那句话的意思应该是，他们现在的身份是暴君和妖妃，按照剧情燕王是极其宠爱原主的，暴君给原主倒一杯水不奇怪。
沈清潋极力给顾谈云刚才冒出的那句话找补。
“沈清潋，”顾谈云叫她的名字，声音很轻，“你在想什么？”
沈清潋一惊，发现顾谈云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在了桌子的另一侧，此刻正温和地垂目看着她。
她连忙遏制住飞到天外的思绪，对上青年温和的琥珀色眼眸，她绷着一张漂亮的小脸道：“没想什么……”
她忽然觉得气氛有些怪怪的，亦或者是她的心里有些怪怪的。
沈清潋移开视线，欲盖弥彰地抬起手指向兵器架上的剑，“我能学这个吗？”
顾谈云目光落在少女微红的耳尖，眼眸微暗，笑了笑道：“当然可以。”
沈清潋本来只是随便问问，转移话题，这会倒是真起了些兴趣。
她想起了初次相遇的那个夜晚，顾谈云唰的一下就带着她飞了起来，两三米的墙轻轻松松就越过去了，就像她小时候看的武侠小说一样厉害。
现在的她需要一百个侍卫保护，才敢出去闯荡，如果她学了……加上她的毒术，岂不是一个人走遍天下都不怕？
到时候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的，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沈清潋压抑住激动的心情，问他：“学多久能打得过你？”
顾谈云沉默了，他垂下眼认真思考，过了一会才道：“我昏睡过去，你就能打得过我。”
沈清潋：……
沈清潋一脸不爽地皱起细眉：“你看不起我！我可是使毒的高手，得罪我超可怕的！”她作出一脸凶恶状，“你怕不怕。”
顾谈云笑着捏住她的鼻子道：“怕。”
听出顾谈云语气里的敷衍，沈清潋心里愈加不爽了，但她再不爽也做不了什么，总不能给他下药下毒吧。
他们可是同盟，她再不爽也不会做这种低劣的事情。
顾谈云笑着安慰道：“若是练个十年二十年，或许有可能。”
“十年二十年我们说不定已经回现代了，没有速成的办法么？”由于顾谈云捏住了她的鼻子，沈清潋的声音瓮声瓮气的，她抬手拍掉了他捏着她鼻子的手。
顾谈云仔细想了想，半响后煞有其事点头道：“有的。”
沈清潋眼眸一亮，“真的？！”
“真的，梦里什么都有。”
“顾谈云！”沈清潋气得声音略高了些，她扑过去掐住他的脖子，“你太过分了！”
顾谈云捂住她的嘴，抬眼看向殿外，门扉上宫人的影子隐隐约约。
沈清潋松开一只手，懊恼地拍了下额头，小声道：“都怪你。”
她的另一只手软软地搭在顾谈云脖子上，肌肤相触的位置令顾谈云喉头发痒。
沈清潋恐吓道：“小心我谋杀亲夫。”
顾谈云眼睫轻垂，手指从她手心的间隙穿过，握着她的手轻笑一声。
沈清潋的手像是着火了一般，迅速缩了回去。
顾谈云表情十分正经，用着研究什么重要科研技术的表情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能让爱妃亲手杀了，是为夫的荣幸。”
谁说这句话都正常，唯独顾谈云……也太不符合他的人设了。
“你你你……”沈清潋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但不说话又显得弱势，像是被他吓住了。
明亮的灯火下，顾谈云苍白的面容温润俊美。
沈清潋眼眸一转，她一只手撑着桌案，笑嘻嘻地用另一只手勾起顾谈云的下巴，调侃道：“陛下这张脸才真是绝色，甚是让臣妾心动。倚臣妾看，陛下更加适合做牡丹。”
她的动作比顾谈云的动作要自然多了。
敢用绝色、牡丹形容皇帝，独沈清潋一个。
两人都没有觉得这个形容有什么冒犯。
顾谈云甚至觉得这是个好的形容词，如果他的‘绝色’真的能让沈清潋心动，那么当一回‘绝色牡丹’也无妨。
沈清潋心头莫名涌出一种不祥的预感，总觉得自己再闹下去，他就要说出什么了不得的话。
沈清潋松了他的下巴，端正地坐回原位。
第50章
她清了清嗓子, 忽然问他：“你那边的事情都处理好了？我还以为你得半夜才回来。”
看出沈清潋急于脱离不清不楚的气氛，顾谈云淡白的唇轻抿，眸子里漾开一丝笑意。
至少她不是无动于衷。
“晏春生很聪明, 倒是不需要我多费心。”
顾谈云浅略说了一下今晚发生的事情, 前面晏春生和林净之间充满戏剧性的反转冲突, 沈清潋听得津津有味, 直到顾谈云讲起朝廷各方势力，沈清潋开始捂头了。
顾谈云每每讲完一段，沈清潋就把先前一段听懂的忘记了, 到最后只感觉到了一种深深的头痛感。
顾谈云浅呷了口茶润喉，问她：“你可知道礼部尚书为何会让步？”
沈清潋一愣。
她仿佛回到了现代的数学课，教授在上面讲课，她瞪大着眼在下面听着。教授以为她听懂了, 高兴地叫她回答问题, 于是她站起身跟教授大眼瞪小眼。
沈清潋撑着头, 眉头蹙得紧紧的, “不知道, 不想知道。”
她苦大仇深的表情逗笑了顾谈云。
沈清潋瞪眼看他，佯装生气道：“不许嘲笑我。”
顾谈云手握成拳挡在唇前，清了清嗓子，带着笑音道：“你这么头痛这些, 以前是怎么把京城势力背得那么清楚的？”
“现在不是有你么？我不听了，反正结果是好的。”沈清潋理所当然道，“你会这些, 我就不学了。”
搞懂了又如何, 她还要研究顾谈云身上的毒，哪里有时间搞这些？大臣又不会听她这个没有实权的宠妃的话。
除非顾谈云不在, 但有她在，谁能害到顾谈云？
沈清潋很头痛这些，以前那么努力是因为没有顾谈云，她只能靠自己，为了活下去当然要记住背下来。但现在有顾谈云，她又何必勉强自己去听。
她没想到的是，没过几天，顾谈云就给了她实权，他居然把调令兵权的虎符的其中一半给了她。
那时候的沈清潋把玩着手里的虎符，实在看不出这个小小的玩具，居然能调令兵权。
这是以后的事情了。
现在的顾谈云唇角不受控制地扬起，他点头道：“说的也是，那就不学了。”
沈清叹了口气，“你每个月头痛一次，这些东西功不可没吧……我光是在脑子里想一遍，都觉得痛苦，以前学的时候也觉得甚是痛苦。”
“倒还好，把它当成一项技能来学习，就不会痛苦。以后还能偶尔种种地。”
沈清潋忍住笑，心想他可真爱种田。顾谈云凤眼撇过来，她面容立刻转为正经，冲他竖起大拇指，用着抑扬顿挫的语调道：“陛下可真棒！”
顾谈云眼角微挑。
“我也很棒！我负责给你治病，你负责国家大事，”她拍了拍顾谈云的手腕，“咱俩配合起来天下无敌，剧情都得滚一边去。”
顾谈云的唇角翘得更加明显。
他喜欢她说咱俩。
顾谈云唇角的笑容没能维持多久，只听沈清潋道：“听你的说法，晏春生确实是个厉害人物。”
顾谈云讲解的细枝末节沈清潋听得头痛，但今晚这出闹剧的起末，沈清潋听懂了。
林尚书哭着来求顾谈云给他儿子林净做主，最后却是灰溜溜地吃了个哑巴亏。
晏春生证明了一切都是林净在自导自演，是林净在针对普通学子，在林尚书佯装哭丧的脸上啪啪打了几巴掌。
可以说，今晚这一出，晏春生彻底站在了世家的对立面，只要科举中第，他的前途必将不可限量。
即使没能中第，依他的聪明也定能寻到别的出路。
而且他这样做了，顾谈云不可能不保他。
礼部尚书答应晏春生的要求后，差点咬碎了银牙。国子监的图书之前是只出借给世家子弟，理由是普通学子寒酸，担心他们弄脏了书籍，但现在普通的学子也可借阅典藏书籍。
自此之后，普通学子不仅仅可以入学国子监，还拥有了公共的图书馆。
顾谈云先前自己夸赞晏春生时，没有什么感觉，现在听到沈清潋在他的面前夸赞另一个人，心里却是有些吃醋。
他端起茶杯的手一顿，却没抬头，只问：“你觉得他很厉害？”
沈清潋敏感地觉察到了顾谈云的心思，她将他的不悦归为男人的好胜，连忙拍马屁道：“你最厉害，晏春生和原著的燕王都不及陛下的一根汗毛。”
按照沈清潋的预想，顾谈云应该会笑。顾谈云听到这话，却是蹙起清润的眉头摁了摁太阳穴。
“头疼？”沈清潋凑过去担忧问他。
沈清潋之前已经初步确定了药方子，但后来又觉得那药方太烈了，担心顾谈云撑不住，所以暂时没有给顾谈云吃。她准备再改一改药方，让药性温和一些，此刻却是有些后悔自己的磨叽。
沈清潋掏出一颗黑色的药丸子，递到顾谈云唇边，“这个吃了。”
顾谈云低垂着头，一只手臂挡住了面容，沈清潋看不起他脸上的神色，只看到顾谈云的身体微微颤抖，淡色的唇抿得紧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