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好大劲才蹦出这么一个字,玉晚扭过头,表示抗拒。
无沉道:“良药苦口。”
他又舀了一勺送到她唇边,她却不肯再张口,略微失了血色的唇瓣像蚌壳一样闭得紧紧的,拒绝的态度非常明显。
他往前送了送,勺子轻轻碰上她唇,她却仍旧不张口,甚而往后缩了缩,更抗拒了。
无沉便道:“只苦这几口,喝完就没了。”
玉晚不说话。
她唇抿得更紧,生怕稍微开点缝,就要被他喂进去。
无沉见状也没逼她,只尽可能地试图说服她:“你不是说难受?喝了药才能好起来,不然只会继续难受。”
她还是不说话。
但神情略有松动,显然有听进他的话。
无沉继续道:“凡间常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你喝药的话,会抽得更快。”
年轻首座温声劝着。
他所有的温柔和耐心几乎都用在了她身上。
听到这,玉晚总算开口。
她道:“可是真的好苦。”
无沉道:“我买了糖,吃了糖就不苦了。”
糖?
病恹恹的少女瞬间有了精神。
她问是什么糖。
“杨梅糖,听说酸酸甜甜很好吃。”无沉简直将她当成小孩子在哄,“只要你能喝完这碗药,我就拿给你吃好不好?”
玉晚用她脑中仅剩的一丝清明想了想。
她没吃过杨梅糖。
一碗药换没吃过的糖……
“成交。”
说完,没等无沉再动手,她抬手就要接碗,眼神俨然壮士断腕,决心要为了杨梅糖奋斗到底。
结果手才抬高一点就抖得不行,她只好用眼神示意无沉把碗端到她面前。
看出她打算一鼓作气喝完,无沉将碗递到她唇边。玉晚对着黑漆漆的药汁犹豫数息,终究埋头就喝,同时没忘屏住呼吸,这样能减少苦意。
一碗药很快见底。
无沉无声笑了笑。
大娘说得没错,姑娘家都不爱喝苦药,唯有用甜食做奖励,才能叫她们勉强同意喝药。
“喝完了。”
她屏息咽下最后一口,眉眼皱巴到不行。
真的好苦。
好在下一瞬,无沉取出一个小纸包拆开给她看。
紫红色的杨梅,外表裹着细碎糖粒,让人看着就要流口水。
玉晚很自觉地张嘴等投喂。
他顺应地喂给她一颗。
才入口,酸甜浓烈的味道瞬间盖过药味,少女眉眼慢慢舒展开来,终于不苦了。
这颗糖吃完,没等无沉再喂,她脑袋一偏,又睡着了。
这次只睡了半刻钟就醒了。
灵台迷迷糊糊的,头晕,身上也疼,哪哪都难受。
朦朦胧胧间,见无沉拧了巾子过来,她出声抱怨道:“还是难受……喝药根本没有用。”
她从未如此难捱过。
以往受伤流血都不及此刻折磨。
越想越难受,越想越委屈,当下眼泪都要出来了,声音里也含着哭腔。
她道:“你抱抱我……”
说着,伸手拽住他袖子,费力将自己挂上去。
如一株纤细的美人藤,柔若无骨地攀附在能保护她、庇佑她的菩提树上,从他身上汲取她所需要的温暖和安心。
无沉没动。
但也没推开,任由她蜷在他身前。
很快,药效发作,她开始出汗。
按理说该有味道的,可无沉只嗅到一点隐约的幽香。
他这才知,原来她是有体香的。
香气起初很淡,若有似无,恍惚只是场错觉。直至香气的主人连额头都溢出汗,身上衣裙被渗透,香气才变得稍稍馥郁起来,仿佛置身花间,沁人心脾。
从未闻过体香的首座微微偏过头。
还是玉晚出声,吐出串不知何意的含糊字句,他才转过来,道:“什么?我没听清。”
她道:“……”
无沉道:“还是没听清。”
少女不高兴地皱了皱鼻子。
她又咕哝了句什么,忽然一把搂住他脑袋,让他耳朵贴在她心口处。
无沉一怔。
因对她不设防,她这举动又太猝不及防,他没能立即反应,便在那柔软清香中,听她终于口齿清晰、细声细语地道:“听见了吗?我在为你心动呢,大师。”
他没说话。
唯独胸腔里,似乎有什么轻轻波动了下。
第22章 封印
香气更馥郁了。
清风从石窟外吹入, 带来些许暖阳的热意,原来时间还没到中午。由数颗夜明珠照亮的幽深石窟里,一身潮湿的少女紧紧搂着年轻男人, 惹得他身上的沉香气息也变得湿润起来。
“有没有听到啊?”
没得到回答的玉晚追问。
口齿似乎只伶俐了那么一瞬,她咬字重新变得含糊, 须得仔细分辨才能听出她是在说:“好响,我快要震聋了……你为什么不说话, 难道你也被震聋了?”
她难得这样迷糊, 胆子也难得变得极大, 于是没再等他回话, 她直接摸上他耳朵,似要检查他到底有没有失聪。
药效犹在发作, 她手指有些湿, 然触及却是和滚烫体温截然相反的凉。这凉意沿着被触摸的耳廓传递给无沉, 令他整个人微不可察地一僵, 旋即终于有了动作。
因被搂着, 无沉此刻是略微弓着腰身, 被迫陷入她怀抱的姿势。脸边即是云朵一样的绵软,他不好抬头,更不好转头, 便握住她摸他耳朵的那只手的手腕,阻止她想继续摸下去的动作,继而微微使力,欲令她松手。
他没成功。
只听她嘶地倒吸口气,嘟哝道:“疼。”
无沉一下收了力道。
玉晚动动手腕, 说:“你干吗呀。”
尽管无沉收敛了力道,但她右手腕仍被他握在掌中。
她没能挣开他, 便只好用搂着他的左手摩挲他光滑圆润的头顶,埋怨一样地咕哝道:“我本来身上就疼,你还让我更疼,我要跟师父告状,说你欺负我。”
无沉原是没想答话的。
她这个状态,她听不进他的话。
但她说完就又继续动手腕,试图挣脱他的控制,他便道:“没有欺负你。”
玉晚道:“那你松开。”
无沉道:“我松开,你也松开好不好?”
“不好,”大抵是潜意识里觉得生了病的人拥有任性的权力,她道,“我就要这样,我今天一整天都要这样。”
语毕也不摸他头顶了,转而将他搂得更紧。
他脸被彻底埋进去。
潮润清幽的软玉温香包裹而来,他闭上眼,不再开口。
本以为等她自己觉得无聊,抑或是等她玩够了,她就会放开他,岂料她又道:“为什么不反驳我。”她低下头,唇几乎要贴上他头顶,他能很清晰地感受到她吐息的湿热,“这种时候,你不是应该反驳我,说不能这样吗?”
她语气疑惑。
好像发自内心地觉得他会拒绝她。
无沉仍旧没开口,却是传音道:“你在生病。”
“……谁在我脑子里说话?”
玉晚一瞬警觉。
她抬起头,东张西望,企图找出对方藏匿之处,就听对方笑叹一声,低低道:“果然喝药只能缓解发热,不能改善体内状况吗?”
体内?
玉晚立即被转移了注意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