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阳,别生气。”元和帝这个时候还有心情安慰女儿,抚了抚女儿的后背。
“父皇!”
元和帝叹了口气:“如今这天下,恐怕只有昭阳一人懂朕了!”
“朕本以为自己做皇父如同先帝一般失败,但有昭阳在,朕又觉得自己比先帝强不少。”
元和帝自嘲道:“最起码先帝诸皇子最后没有一个为他的死伤心,但如果朕崩逝,还有昭阳真心为朕难过。”
“父皇!”昭阳公主听不得元和帝这样说:“父皇,一定会万岁万万岁!儿臣不许您胡说!”
“傻孩子,什么万岁?人哪里有万岁的。”元和帝终于收敛了怒气,看向昭阳公主的眼中只剩下温情。
安慰完昭阳公主,元和帝才有心情处置楚王。
“你既然觉得朕偏心,那朕也不必再偏宠于你。”元和帝道:“你既想让朕大公无私,那朕就真的大公无私一回。”
“来人,将楚王压到宗正寺关押起来。”元和帝对着宫人道。
他原本只想让人将楚王先禁足楚王府,等他想清楚了再做处罚,可现在楚王如此怨怼,他也不必再偏私。
元和帝一直想要做慈父,可是太子和楚王永远在挑衅他的底线,还全都怨怪于他,那他也不必再偏爱徇私了。
“父皇!”楚王见元和帝真的要将他压入宗正寺关押,才真的慌了。
宗正寺历来都是圈禁犯下大罪的皇族的地方,如若他真的入了宗正寺,这辈子就真的与皇位无缘了啊!
可是元和帝真的不想再理楚王,只挥了挥手让人将楚王带下去。
“父皇,我恐太子是被人算计的,所以特地将彭蔓和太子内侍也押了过来,父皇可要亲审?”昭阳公主问道。
元和帝皱了皱眉头,似乎很是疲惫的样子。
昭阳公主见此又赶紧道:“我让阿微看着这二人,父皇若是不愿意见此二人,我让阿微审问他们吧。阿微是东宫舍人,师从钟太傅,定然不会冤枉了太子。”
“就按你说得意思办吧。”元和帝叹了口气。
很快就有人传令下去了。
昭阳公主看着元和帝问道:“父皇,您觉得太子殿下会是冤枉的吗?”
“昭阳觉得呢?”元和帝看向昭阳公主,不知是试探还是随口一问。
“儿臣不知道。”昭阳公主苦笑道:“儿臣心中是想要相信太子是被冤枉的,他毕竟是儿臣的长兄。”
“你是个心善的孩子。”元和帝叹了口气:“可太子不成器啊!”
不是元和帝不相信太子,而是这些日子太子的荒唐事一件接着一件,就连他都无力替太子辩驳。
想到他近些日子听到关于太子越来越荒唐的传
闻,元和帝叹了口气。
“会不会是有人陷害太子?”昭阳公主对着元和帝问道。
“还有谁会陷害太子?”元和帝摇摇头:“会陷害太子的只有楚王一个,如若楚王今日没有刺伤太子,那大概会是他!”
可楚王刺伤了太子,罪名比太子通女干弟媳更大,所以绝不可能是楚王。
“更何况,今日是楚王大婚之日,他就是揭穿太子荒淫之事,也不会选择在今日,你二皇兄还是要脸面的。”元和帝说道。
昭阳公主听到元和帝如此说,心中缓缓松了一口气。
她想到乔微对元和帝敏锐但不多疑的评价,现在想想确实一针见血。
“所以只有可能是太子自己做下的荒唐事!”元和帝说到这不由有些悲伤,他在这个长子身上付出了最多的心血,到头来最让他失望的还是这个长子。
“父皇,别动怒。”昭阳公主连忙道:“无论什么时候,昭阳知道您是天下最好的父亲。”
“好孩子。”元和帝目光中再次露出了温情。
随后元和帝又看向旁边一直陪在自己身边的皇后,握了握妻子和女儿的手。
“幸亏还有皇后和昭阳陪着朕啊。”元和帝感叹道。
在元和帝感叹完后,宫人也走了进来。
“陛下,姚舍人已经审完。”
“让姚微进来吧。”元和帝又正了正神色。
“臣太子舍人姚微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乔微进来请安道。
“起来吧。”元和帝道。
乔微谢恩起来后恭声道:“太子近侍史崇和彭蔓已经交待,早在数月前欢心病逝后,彭贵妃为解太子忧伤,就令彭蔓邀宠于太子,并获得太子宠幸。”
“陛下赐婚后,太子不仅没有断了这层关系,反而变本加厉。”
“彭蔓想要寻死,但太子不让,并且要求临淄伯府必须将彭蔓嫁给楚王。”乔微接着道:“三日前彭蔓让临淄伯告知太子她已有身孕,想要让太子绝了让她嫁给楚王的想法,但……”
“但什么?”元和帝道:“你只管说来,朕还受得住!”
“但太子依旧置之不理,并且不允许彭蔓堕胎,扬言要让楚王嫡子必须是太子血脉。”
“荒唐!”元和帝说完后差点昏过去。
太子能有让怀着自己孩子的彭蔓嫁给楚王,不仅是荒唐,更是疯了。
“陛下恕罪!”乔微跪在地上请罪。
元和帝被气得喘不过气来,但还是道:“你接着说!朕要看看这逆子还做了什么事!”
“今日楚王婚宴,太子照常赴宴,最后醉酒误入楚王新房,见到彭蔓后,太子扬言要在婚床之上宠幸彭蔓,彭蔓推拒不成,最后……”
最后的结果不用说,元和帝也知道了。
“逆子!逆子!”
如果说对楚王,元和帝伤心,那么对太子,元和帝就是恨铁不成钢的怒气。
“陛下息怒!还请陛下保重龙体,如今太子和楚王相继出事,眼下还有诸多要事等着陛下示下,陛下一定要保重自身啊!”说完后乔微就跪在地上,言辞恳切。
旁边的昭阳公主也赶紧道:“是啊,父皇。儿臣现在只是令冯指挥使将见到此事的人全部押在了新房中,具体如何处理还要父皇拿主意呢,而且太子还未醒,身体又出了状况。”
“父皇,此事大周社稷都在您一身,您可千万不能再出事了啊!”昭阳公主也赶紧道。
听到乔微和昭阳公主连番劝谏,元和帝才勉强找回一点理智。
“见到此事的人有多少?”元和帝问道。
乔微明白元和帝的意思,这是觉得如果人少就强压下去。
可惜,她让元和帝失望了。
“一屋子的人,少说也得四五十,并且基本上都是一些贵胄子弟、清流门客,还有宗室贵妇。”乔微说道。
“这么多人?
”元和帝知道灭口是不能了。
之后乔微又道:“楚王门客怕楚王出事祸及他们,所以告发楚王,其中所言事关重大,臣不敢妄断,呈送陛下圣断。”
元和帝接过后,只觉得胸口的气再次喘不上来了。从欢心到太子妃,再到江南官员每年奉送给楚王高达三万两的节礼,一桩桩一件件,令元和帝对楚王彻底失望。
之前他有查到太子妃之死和楚王有关,但没有确凿的证据,所以心底一直不愿相信,但这些从楚王门客口中说出来的话,由不得他在自己骗自己了。
他可以接受太子和楚王相争,唯独不能接受楚王残忍到连尚未出生的幼子都不放过。
“朕之所以不愿意废太子,就是怕废了太子后,太子和太子子嗣不存于世。”元和帝苦笑道:“结果还不等朕废太子,楚王就已经盯上太子子嗣了。”
随后元和帝看向乔微:“你和你老师都在东宫谋事,你老师很早就和朕说太子无储君资质,朕并不相信,还令太傅不许辞官,如今倒是朕辜负了和太傅的君臣之义。”
“陛下此言就是折煞老师了,老师曾说陛下是仁君更是慈父。”乔微说道:“臣和老师曾不止一次感叹,身为臣子能得遇陛下这般仁慈之君,是臣子三生之幸。”
“仁君?慈父?先不说前者,只后者朕就不是,太子和楚王对朕只有怨怼啊!”元和帝说到这十分痛心。
“陛下的慈父心肠,太子和楚王不明白,可臣等却看得分明。”乔微说道:“太子和楚王是被争斗之心蒙蔽了双眼,可臣却知道即便是到了现在,陛下都想要设法保住太子和楚王之命。”
“哦?”元和帝感兴趣地看向乔微:“朕可是把楚王投入了宗正寺。”
“楚王刺伤太子罪同谋逆,依律可不止是投入宗正寺,而是被处死。”乔微说道,“陛下先行将楚王送入宗正寺,是为了堵住朝臣的嘴。”
“你倒是明白。”元和帝笑了:“胆子也大!”
乔微行礼道:“臣斗胆直言,若陛下真想同时保全太子和楚王,恐怕要另择储君。”
“你是让朕过继?”元和帝皱眉。
乔微摇头:“陛下,太子和楚王是亲生兄弟,尚不愿互留性命,更何况过继的皇嗣,那样只会让太子和楚王全都丧命。”
“你的意思是?”元和帝隐约猜到了什么。
乔微一字一句道:“陛下无皇子,但尚有皇女,公主亦是陛下子嗣。臣相信,只有陛下亲生子嗣上位,才能保全太子和楚王。”
第98章 著书传道,百家之师
这话音刚落, 乔微就感受到了一道摄人的目光落到了自己身上。
“公主?你想举荐朕的哪位公主?”元和帝转了转手中的扳指,意味不明地看向乔微。
乔微当然知道元和帝此时已经起了疑心,可是不管此话是不是从她嘴里说出来的, 只要昭阳公主成为太子和楚王相争的既得利益者,元和帝都会怀疑到昭阳公主身上。
而乔微之所以选择自己来冒这个险, 而不是说服钟涵或是其他朝臣,那是因为后者更不行。
论官职, 她只是小小的东宫舍人,六品小官, 能操纵的事情不多,元和帝再疑心也不可能想太多。可钟涵等人已经是朝堂重臣,如果是由这些朝臣来说,就会给元和帝一种昭阳公主已经结党的印象。
相比之下,和她这样一个只有六品的小官结党, 就微不足道了。
这种时候, 无论是由谁提出立昭阳公主为嗣,都会被元和帝怀疑。
如果此时顶不住元和帝的威慑,说错一句话, 那么她这么多年的努力就会功亏一篑, 所以乔微不愿意将命运的舵交给别人掌控。
她, 要自己来。
“臣是昭阳公主伴读,自然举荐昭阳公主。”乔微直接道, 连圈子都没绕。
听到这种直接的话,元和帝反倒打消了一些心中的疑虑。
“哦?你倒是不避讳。”元和帝道。
乔微答道:“外举不避嫌,内举不避亲, 为人臣子向陛下和朝廷举荐储君和官员的时候, 必须以陛下和朝廷需要为主, 不以自身远近亲疏为量才标准,此方是君子之为。”
“这话说得倒是大义。”元和帝轻哼一声:“只是不知道你做得也是否如你嘴上说得那般大义凛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