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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长, 穆学子之事牵扯颇深, 但今日学生既然遇到,若是他当真被逼深陷泥潭, 那学生必不会坐视,定会想办法助其脱困,您且宽心吧。”
  “定不负,山长之托。”
  少年声声字字犹在耳畔,而他似乎也真的践行了他的诺言。
  “老师?”
  陈为民察觉到翠微居士有些恍惚,轻轻唤了一声,翠微居士蓦然回神:
  “你说,徐小友请你为他拔毒,故而带你来此?”
  陈为民点了点头,道:
  “老师有所不知,我在外遇到了一位熟人,正是书院的吴孟医师,彼时正值我科举无门,且心情抑郁。
  是吴孟医师一直从旁教导我,我想着,若不能科举入仕安万民,那便……以医入世解民苦,方不负您此前种种教导。
  而那位吴孟医师,若是我没有猜错,他便是曾经大名鼎鼎的吴子敏医师。”
  翠微居士听到了这里,不由眼睛微睁:
  “你说什么?你在那边儿遇到了吴孟?”
  翠微居士这会儿面色微变,陈为民有些不解的看着翠微居士:
  “老师,发生什么了吗?”
  翠微居士缓缓的摇了摇头:
  “无事,只是觉得这世上,似乎有人在下一盘很大的棋。”
  陈为民闻言有些恍然,他并不知那群青衣人中太多的个中细节,毕竟,他对那些人来说,只是他们主上的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宠儿罢了。
  可是,此前与徐大人北上之时,所遇种种,他皆感觉到其有一种青衣人从中作梗的影子。
  翠微居士说着,不由起身,缓步踱步至窗外,他犹豫了许久,道:
  “阿衡,你如今与那边……”
  陈为民抬起头,没有想到老师竟然也知道青衣人之事,他一时羞愧,随后才一脸正色道:
  “老师放心,我如今只是孑然一身之人罢了。”
  翠微居士听了这话,终于松了一口气,随后这才看向陈为民,道:
  “既然如此,你只管过好以后,不必在来见我。”
  “老师!”
  陈为民有些急了,翠微居士却抬了抬手,示意他冷静,随后这才淡淡道:
  “我不知徐小友是否是还记得当初与我的约定,这才让你我重聚,但为防万一,阿衡,从今以后,你只能是陈家子。”
  “好了,夜深了,你且回去吧,知道你安好,我心里也放心了。”
  翠微居士说完,便直接冷酷无情的背过身去,陈为民看着翠微居士愣神片刻,终于正儿八经的叩了三个响头。
  “老师,此一别,不知何时才有再会之期……穆衡叩别!”
  陈为民说完,缓缓退出了翠微居士的院子。
  从今以后,他只是陈为民,只能是陈为民。
  他无法再称老师一句老师了。
  他没有老师了。
  这厢才出院子,陈为民刚一回去,便看到那月夜如水的庭院中,一抹清瘦的身影正在树下静坐。
  “陈大人,你回来了。”
  徐瑾瑜察觉到脚步声后,缓缓睁开了眼睛,少年面容隐没在阴影之下,语气更是波澜不兴,仿佛在与陈为民闲话几许。
  陈为民看到徐瑾瑜在这里,倒是没有什么惊讶,他冷静上前,拱了拱手:
  “让徐大人久候。”
  “不久,只不过眼下看来,此行不止是我,陈大人亦收获匪浅。”
  “是,多谢徐大人成全。”
  二人一言一答,倒是分外平静。
  “陈大人妙手回春,但当初本不该救我。”
  徐瑾瑜看着走到近前的陈为民,不疾不徐的说着。
  陈为民闻言,却是淡淡一笑:
  “徐大人聪慧,用人不疑,我自当竭尽全力。更何况……徐大人又怎知我重来一次,便会应与徐大人拔剑相向?”
  陈为民几乎已经自己将马甲撕了个半开,而徐瑾瑜闻言,只顿了顿,他之所以敢用陈为民,便是因为陈为民无论是医术、脾气,秉性,与那青衣人毫无相似之处。
  明珠藏秽,可明珠依旧是明珠。
  但更多的是,陈为民所透漏的身份信息。
  “陈大人言重了,你我共事这么多年,于情于理,我自然信陈大人,不过……”
  徐瑾瑜面露犹豫之色,陈为民是个聪明人,他明白徐瑾瑜的顾虑所在,故而他思索了一下,随后道:
  “徐大人,我前半生蒙恩师提携,此生唯愿报国安民,如此方不违恩师之意,否则他日九泉之下,我亦难安。”
  陈为民,为民,是他要时时刻刻用这个字眼提醒自己。
  提醒自己,勿忘初心。
  而陈为民能在头一日来此,便控制不住去了翠微居士的院子,足以想象他对翠微居士的看重。
  这会儿,陈为民这话无异于拿翠微居士起誓。
  徐瑾瑜听罢后,面上终于露出了一抹淡笑:
  “陈大人有心了,若是尊师知道,当以陈大人为傲。”
  陈为民听了徐瑾瑜这话,笑了笑,只是笑容泛起了一抹苦涩:
  “那便借徐大人吉言了,只不过我命贱福薄,只怕此生再无这样的机会。”
  他无比清楚的知道,此生都无法让老师可以光明正大的以自己为傲了。
  “陈大人此言差矣,事在人为。”
  徐瑾瑜意味深长的说着,随后与陈为民告别安寝。
  今日为了等陈为民,他硬是挨过了生物钟,这会儿真是困顿极了。
  徐瑾瑜并未急着逼迫陈为民陈情青衣人队伍的详细信息,在徐瑾瑜看来,青衣人虽然助陈为民改名换姓,重入朝堂,可是二者之间从无任何联系。
  如若不是徐瑾瑜曾经在城门在见过青衣人是如何为了陈为民铺路,他很难将二者联系起来。
  且陈为民外柔内刚,贸然逼迫,只会让他升起逆反之心。
  倒不如,徐徐图之。
  徐瑾瑜有预感,陈为民手中有着一个至关重要的信息。
  而另一边的陈为民也十分意外徐瑾瑜并未逼迫他说一些曾经的旧事,一时心中一动。
  若说当初他愿意在这位徐大人面前,展示自己的医术,便是因为钦佩他能为了一介平民以身涉险的品格。
  今日,二人一番对话,却是情理之中,意料之外。
  或许,徐大人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大度。
  之后在东辰书院的几日,因为徐瑾瑜来此的消息传了过去,于是徐瑾瑜被迫多了一个时辰的解惑课。
  也就是东辰书院规矩森严,否则这事儿要是传出去,不知惹的多少学子羡慕的眼睛都绿了。
  而陈为民也像是专门来照看徐瑾瑜的身体,一直跟在徐瑾瑜身侧,有时候徐瑾瑜忙不过时也会提点一二。
  对于东辰学子来说,能得去岁的状元郎和榜眼郎的提点,那是一件极其幸运的事儿,是以等到最后,这一个时辰的解惑使得人越聚越多。
  酷暑难耐,也无法击退学子们的求学之心,看着眼前热血赤诚的学子们,徐瑾瑜倒是仿佛回到了自己当初读书的时候。
  约莫过了七日,陈为民为徐瑾瑜诊脉过后,笑着道:
  “徐大人这两日虽然忙碌,可却心情极佳,倒是有助于拔毒。”
  “那看来这一次,却是歪打正着了?”
  徐瑾瑜也是心情颇好的的说着,徐瑾瑜这厢话音落下,陈为民却不由一顿。
  看来,徐大人果真是为了让自己见老师一面,所以这才托词来此的。
  而就在二人说话的间隙,一只鸽子飞了进来,徐瑾瑜一抬手,其便在徐瑾瑜的掌心落下。
  徐瑾瑜取下鸽腿上的信件,给鸽子喂了把小米,这才展开信件,一字一字的看了下去,随后笑意一顿:
  “陈大人,我们该回去了。”
  徐瑾瑜随后抬起眼看着京城的方向,他薄唇微抿,眸中一抹冷色闪过。
  该收网了!
  陈为民听了徐瑾瑜这话,当下也不敢耽搁,二人与翠微居士告别离去,临行前,陈为民再度克制的看了一眼翠微居士,这才迈开腿,大步离开。
  软轿一路缓行,等行至徐府的时候,已经到了晌午,偏徐瑾瑜刚一进门,便与魏思武撞了个正着。
  “思武兄,你怎么在这儿?”
  魏思武闻言,小麦色的脸上泛起一层红晕:
  “这个,长姐下面的铺子制了新玩意儿,我来……来,给婶子送些东西。”
  “送东西?”
  徐瑾瑜轻轻一嗅,空气中一股甜香弥漫,徐瑾瑜似笑非笑的看了魏思武一眼道:
  “是玉容粉的味道,娘她向来喜欢素面朝天,思武兄这是……”
  魏思武重重的咳嗽了一声,随后立刻转移话题:
  “瑾瑜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
  魏思武是知道徐瑾瑜想要会书院看看的事儿,在魏思武看来,东辰书院安静无比,正适合调养,徐瑾瑜此去怕是要待好些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