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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伏危点了头,叮嘱:“别掉以轻心。”
  虞滢点了头。
  随后又道:“除陈副手随着去豫章外,二十个学生我让他们回家与家人商量,最后也就十七个人愿意跟着去。”
  一同前去的,给家中二两银钱,不去的则留在医馆帮忙,一个月五十文钱。
  这个时代,学徒是只包吃住,不给工钱的。
  一下子拿得五两银钱,有人心动,但也有人生怕一去不返。
  仔细打听,听说余馆长的夫婿是去豫章大世家办差,以后还有可能当官,动摇的人更多了。
  五个姑娘,有一人不愿意去。
  十六个男子,只有两个是家里不放心,留在玉县的。
  至于医馆她原本带着的三个姑娘,季家姑娘不去,再留一个在玉县帮助余大嫂,只余一人跟着去。
  “豫章富裕,人才济济,你在豫章城开医馆,养这么多人,得有心理准备。”
  虞滢笑了笑:“就算人才济济,可专门看妇疾的医馆还是少的。”
  “只看妇疾,那些与你去的男学生呢?”
  “一家医馆,一分为二不就成了?”
  “再说,到时候他们的用处不在医馆上,这点你也是知晓的。”
  打仗了,最缺的就是军医。
  伏危“嗯”了一声,又问:“银钱可够?”
  虞滢:“那些剩下的金条和我这后半年出诊赚的,尚有千两家底,若是把粮食和药材都出手外地,本金和利润能回来三千两左右。”
  北边打仗,连着岭南的粮食和药材价钱都涨了起来,现在涨得不离谱,但依伏危所言,豫章在他回来时,粮食和药材的价钱,是玉县的二倍之多。
  伏危沉思了一下,应:“那些不急,到豫章后,我再暗中寻人把粮食和药材运走,待送到豫章再做打算。”
  余家兄嫂在医馆已十日。
  余大郎本就会医,也不用虞滢在意,余家大嫂则是费了心思去教的,也渐渐熟练。
  时下医馆分成了三份。
  余家兄嫂来管理,收成他们占大份,虞滢占小份,便是季家姑娘也有一份。
  分别是五,三,二。
  日后或有所变动,亦或者余家大郎不满足于玉县,想要去郡治开医馆,到时再重新再算。
  给季家姑娘这二成,一是因季家姑娘的苗子好。
  二是她现在兼顾打理一楼,待学医年限长些后再坐诊。
  三是人家自家都是开医馆,只开工钱,人家未必会一直留在永熹堂,为留住人才,自是得舍得血本。
  离出发去郡治还有五六日,伏危纵使有诸多顾虑,但还是差人去了新县,到衙门把余家所有人的罪籍都改为了良籍,再把余家所有人都接到玉县来。
  余家人在虞滢去豫章前两日到了玉县。
  接送的人按照伏危吩咐,直接把人送去余家兄嫂现在住的院子,再去衙门先行通知他。
  衙差从衙门外进来,绕到后堂寻到了伏危办公的房内。
  房门敞开,请敲了敲门。
  在桌前处理公文的伏危头也不抬:“何事?”
  衙差道:“方才有赶马车的车夫到衙门外寻伏先生,道是已把人接到玉县了。”
  已经把人接到玉县了,这话穿过屋内凉风直直落入了伏危的耳中。
  忽觉得有几分冷。
  在这一瞬间,伏危生出了后悔之意,有立刻把余家送回新县的冲动,更有立刻把虞滢带去豫章的冲动。
  于伏危而言,能比性命更重要的事情,是阿滢的安危。
  伏危在书桌前静坐许久,犹如老僧入定一般。
  分明外头有人说话声,有鸟啼叫声,可屋中却安静如无人。
  不知过了多久,伏危薄唇轻启,叹息了一声后才起身,理了理衣袍上的褶皱方步出屋外。
  他在门口停步,朝看守的衙差道:“我出去一趟,下午就不回了。”
  虞滢见到伏危来医馆寻她,便猜到了是余家已达。
  上值时辰来寻,面上表情有细微的不同,二者都应征了她的想法。
  吩咐了两个女徒弟几句话后,她朝着医馆外的伏危走去,问:“阿娘他们什么时候来的?”
  伏危:“半个时辰前到的,已经安顿下来了。”
  虞滢转头望向隔壁的诊厅,沉思片刻:“我去把阿兄阿嫂喊来,一同回去。”
  转回视线,看向他:“你呢?”
  伏危:“我也一块去。”
  不一起去,如何能安心。
  虞滢应了一声“好”,转身去寻了余家兄嫂。
  小半刻后,虞滢与伏危随着余家兄嫂一同步行回小院。
  虞滢心下也有忐忑,目光微转,暼向若有所思的伏危。
  比起她,伏危才是最担心的那个。
  半刻时辰的路,眨眼间就到了门口。
  院门敞开,径直走进去便可。
  几人入了院内,正在帮忙打扫院子的余八娘和余七郎见到他们,一喜。
  “大兄大嫂,六姐姐六姐夫!”
  听到声音,做饭的胡姨娘也从屋中出来了。
  余大嫂忙问:“俊哥儿呢?”
  胡姨娘道:“在屋子里头睡觉呢,三姨娘看着。”
  余大嫂正想去瞧,却反应过来不知在哪。
  “哪个屋?”
  胡姨娘给她指了路。
  余大嫂心焦火燎地往那个方向疾步而去。
  余大嫂离开后,胡姨娘才看向虞滢与伏危,含笑朝着虞滢上前两步,但似乎又想起以往,脚步略有踌躇。
  胡姨娘见她眉眼间多了以前不曾见过的娴静柔和,才胆子大了些:“六姑娘许久不见。”
  虞滢点了点头,不冷淡也不热络的唤了声“二姨娘。”
  问:“二姨娘,我阿娘在哪个屋?”
  胡姨娘哪里见过这么好说话的六姑娘,见她似乎真的变了,心里呼了一口气,忙道:“六姑娘随我来。”
  送他们来的人,按照伏危所言,请示过余大郎,也就知晓怎么安排住宿。
  伏危随着胡姨娘身后,至门前便止住了步子,再往里就于理不合了。
  “六娘,替我向岳母问好。”伏危望向虞滢,他那眼神只有她才懂
  里头的李氏早早就听到声音了,再听到门口的那一声六娘,急急的喊:“可是六娘来了?!”
  虞滢朝着伏危轻点了点头,转身跨过门槛,入了屋中。
  “阿娘,是……六娘。”
  尾声轻颤,多了丝丝哽咽。
  伏危立在门外,手心暗暗收握。
  他几乎分辨不出阿滢那声阿娘,只是做戏,还是真情流露。
  哪怕两年前听人说,找到余六娘的时候,误以为是没了呼吸的。
  显然是余六娘死了,阿滢才来的,但他还是怕。
  他怕,怕阿滢还有那余六娘的一魂半魄,怕一觉醒来,身旁的人不是阿滢,而是余六娘。
  屋内。
  原本准备好演戏的虞滢,看到床上那病入枯槁的妇人时,眼泪潸然泪下,一声“阿娘”自然而然地就脱口而出。
  李氏看到女儿,顿时泪流满面。
  她的小女儿,曾有诸多的缺点,她也曾嫌弃过,可那并不影响依旧是她手心上的肉。
  虞滢心下空落落的。
  李氏若是知道女儿已不是女儿,恐怕会撑不住。
  起码让她知道,她的女儿还活得好好的。
  虞滢走到了床榻,扑入了李氏孱弱的怀中,声音哽咽:“阿娘。”
  李氏思女,她思亲,在一定意义上,她们亦是同病相怜。
  两年了,家中的人可还好?
  爷爷奶奶的身体可还健朗?
  妹妹的学业是否还顺利?
  爸妈是否还是那么爱拌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