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烨声音冷静得出奇，“我二十五岁才开始射箭，那年我们射箭队没有资格去奥运会。第二次奥运我拿到了世锦赛资格，却也没拿到奖牌。八年了，我的技巧越来越熟练，分数越来越高，伤病却找了上来。
我可以扛住肩颈的伤病稳住稳定性，近视也并不影响射箭。但年纪增长，视网膜炎反复发作，现在勉强能看到东西，却看什么都是变形的。引导我找到靶位，我依然能闭着眼睛射上靶子。但我参加的不是残疾运动会，赛场上没有人引导靶位，所以我只能退役了。”
她只是平铺直叙的说着事实，好像说着和自己无关的人的事，病房里另外两人听得鼻子发酸。
教练愧疚叹气，“射箭选拔青黄不接是事实，隔壁射击连连大满贯，我们却被高丽樱花压着打。如果没有让你一个人扛这么久不得不高强度训练保持状态，也许能久一点……”
燕烨并不想要这份愧疚，“今年可能是我离奥运最近的一次了。让我试试吧。大不了，就残奥见。我是瞎子嘛，去残奥也名副其实对吧。”
“……萧潇，你陪着说会话吧。退役的事暂缓，我再去商量一下。”教练没有答应，却也没有再拒绝。
萧潇在背后比了个耶，回头笑开了花，“燕姐！有希望了！今年世锦赛开始的晚，八月一号排名赛，我算过时间了，吃完蓝莓隔一天刚好参加！看大家说吃完基本都会让眼睛舒服，好的还会降低散光啦、近视下降啦……只要眼睛能舒服点，你一定可以的！”
燕烨却没有她那么激动，想要尝试，也只是最后一次不甘心。
哪个运动员会没有想过站在奥运领奖台上，国旗为自己而升起？更重要的是，她还要为夏国拿回一个奥运席位。
在这次伤病发作前，分数是稳拿的，但眼病发作后状态严重下滑，燕烨连继续比赛都难，更别说参赛席位了。
燕烨不求那个神奇水果有治病的魔力，能止痛让她看清一点东西，就足够了。
神农蔬果的蓝莓很快送到，萧潇端着洗好的水果一进病房，燕烨忽然抽了抽鼻子。“好香啊。”
清甜的蓝莓香飘散在病房里，馥郁诱人，压下了难闻的药味和消毒水味，让人一闻到就忍不住高兴起来。
虽然看不到，但燕烨几乎能在脑海里勾勒出一个个圆溜溜饱满蓝莓的模样。它们刚摘下来不久，吸足了阳光养分。
“是有点香。”萧潇只闻到了淡淡的水果味道，顺着点点头，“燕姐多吃点。”
微脆的蓝莓咬开，迸出酸甜汁水，灌进喉咙。明明是进入胃的食物，燕烨却莫名有种错觉，自己的身体在欢呼雀跃着迎接蓝莓，干涸开裂的土地终于等到了需求的养分。
真是奇怪的联想。
燕烨不知不觉吃完了半盒，忍不住打了个饱嗝。作为饭后水果，一下子吃撑了。
萧潇压着激动，没立刻问感受。
晚上休息时，燕烨隐约感觉出血肿起的眼睛似乎没有那么疼了，难得睡了个好觉。
第二天早上来接人一起出发时，燕烨刚抽完血，送去检测有没有兴奋剂含量。血检比尿检准确快速，夏国在国际赛事总是更小心一点。
萧潇越过医护，一眼看到燕烨拆了纱布的眼眶。燕烨正在缓慢眨眼适应，两只眼睛都有些肿，眼球发红充血，一看就病得很严重。
八月一日，世界射箭锦标赛个人排名开赛，体育记者扛着相机来做夏国队的采访，直播镜头迅速上传到了体育官网。
体育粉们看到队伍里的人，纷纷打出一个问号：【瞎子一姐也来了？？？】
【射箭队是真的没人了啊。瞎子一姐七月刚因为眼病住了快一个月的院，中途还听说要退役了，还没歇呢又来世锦赛？】
【是治好了还是带病上场？或者退役前最后围观？】
【一姐要还是国内选拔赛的成绩，这次世锦赛咱们都洗洗睡吧，也就能指望一下团体赛拿席位。】
【视网膜炎哪有治好的？奥运第一块金牌的大佬不也是这个病。你们看，她来的时候还带着眼罩，摘下来眼睛也是有点红，明显还没好。小道消息，平时训练的时候燕烨已经要人引导找靶位了，根本看不清东西，成绩下滑也难免。要是实在严重，还得摘除眼球。】
议论纷纷中，来现场看比赛的体育粉们也忍不住揪心起来。
夏国射箭从唯一辉煌夺金后就一路下滑，本来大家都看好一姐明年再次征战奥运，但伤病来了实在没办法。
她生了那么重的病，还能行吗？
走出准备区，站在赛场边缘，燕烨下意识摸了摸眼皮。还有些疼，昨天队医检测只是逐渐开始消肿了，视野里还有着大片的缺失和模糊。
但这已经够了。
弯弓搭箭，聆听风声，放。
看到分数的那一刻，夏国体育爱好者们都忍不住站了起来，“真的吗？！”
屏幕上分数赫然重回燕烨最佳状态！
只要保持住，只要不是意外超常发挥，世锦赛的一席奥运名额已经稳了！
“燕姐！燕姐最棒！我就知道可以的！”萧潇欢呼起来。
拿着弓走下赛场，看着又哭又笑跑过来的萧潇，燕烨笑了。
她能自己找到靶位了！她感觉从未这么好过！
射箭作为小众赛事报道不多，叶祝余只在爸爸看新闻的时候扫了一眼，屏幕上喜极而泣的射箭队员有些可爱。
运动员们在赛场上努力，叶祝余走进后院，除了种的常吃的菜，只剩下一行行看起来是空地的土壤。
坐在灵土上闭目调息，夜晚的小院中灵气如潮汐涌动，植物与叶祝余催动的灵诀联系在一起，迅速长大，发生一个个奇异的变化。但隔开的空地下，种子都只是颤了颤，并没有到发芽的程度。
叶祝余叹了口气，挖出最新尝试种下的部分，其中一些没有反应，留下有反应的进一步培养灵植。
正思考复盘着培育方向，深夜寂静的山村里，村前突然响起一串激烈的狗叫。“汪汪汪！”
叶祝余：？怎么听起来……更像人在模仿？出什么事了？
第68章 （二合一）
激烈狗叫声没停, 越叫声音越奇怪，呜呜汪汪的，半夜很有鬼气森森的恐怖效果。
晚上趴着院子里睡觉的饭锅饭碗, 听见声音一骨碌爬起来, 冲着声音传来的方向低吠几声。
村里正睡得香的狗子鸡鸭们都被激烈狗叫声惊醒，也狂吠起来。
叶祝余摸摸两只狗头，神识放开, 瞬间覆盖了全村, 将一切尽收“眼底”。
看明白发生了什么，叶祝余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叶爸爸听见声音冲下了楼, 还没清醒, 看见叶祝余在后院，立刻挡在她前面，警惕地四处看看，“哪里的狗叫？出什么事了？小鱼别出去。”
叶祝余拉住他，“爸，你把鞋穿好再出去。那边没事，咱们慢慢过去就行。”
嗯, 应该能赶上现场的热闹。
此起彼伏的狗叫叫醒了村民们，大晚上的庙山村家家户户亮了灯，睁眼几乎都是一头雾水。
“来贼了？”“谁家出事了？”“别是野猪下山了吧？”
虽然问题都没有结果，但大家感觉不妙, 赶紧抄起锄头扫把菜刀，往第一声狗叫方向跑。
庙山村人少，又以老弱居多, 基本是各家帮衬着过。刘村长听见声音醒得最快，冲在最前面, “砰砰！砰砰！三大伯！三婶！亮娃！在家吗？出什么事了，开开门！”
跑到地方，最早的狗叫声已经停了，刘村长更加担心了。跑出来太快，身上就一个大裤衩，夜风一吹凉飕飕的，也吹得他心里拔凉，嘴上念念有词，“老天保佑菩萨保佑山神保佑，千万别出事啊，正谈旅游线路规划呢！”
三奶奶家迟迟没开门，刘村长差点想砸开门之前，叶祝余和爸爸到了，年轻走得快，虽然离得远，反倒成了第二个到的。
“刘叔别着急，应该没大事。”
叶祝余说话，刘村长还是听得进去，沉下心又敲了几下。
门里终于传出了三奶奶的声音，“马上来马上来！”
门打开了，刘村长看见两个老人脸色都不好看，刚回家的杨亮蹲在地上，愁眉苦脸的。
看了一圈，也没看见狗，刘村长一拍脑袋，“我差点忘了，你家大黄去隔壁村了。”他纳闷，“那刚刚是哪只狗在叫？”
叶祝余忍着笑，三奶奶看清村里人都跑了过来，气得翻了个白眼，揪着孙子耳朵往出拽。
“还不是这个碎怂！能处撒啊你！”三奶奶气得本地方言都冒了出来，大骂了一通。
回家前还是满村说起的好大孙，回家第一晚，就成了人厌狗嫌的对象。
杨亮可怜巴巴抱着头，“奶奶，奶奶轻点，我这不是想岔了，担心你吗？”
刘村长听懵了，赶来的村民们也纳闷，不明有什么关联，“所以？”
杨亮老实巴交：“我回家看大黄不在，奶奶又那么伤心，就以为大黄没了。奶奶把大黄从小养大，跟半个孙女似的，平常晚上都会守在奶奶床边，奶奶醒了就叫两声提醒她拿东西。晚上我就想着替代大黄守着，让奶奶高兴点，叫了一声奶奶没反应过来拿东西，我想着是不是没听见，就叫得大声了点……”
“你那是让人高兴吗？你那是想吓死人！鬼哭狼嚎的半夜学狗叫，床边蹲着那么一大只，幸亏我没心脏病！”
三奶奶气得不行，拽着耳朵往外拉，“你看看你，吓得大家都没睡好！想学狗是吧，来来来，给你栓树上！”
“疼疼疼，奶奶我再也不敢了——”
杨亮：qaq
鬼哭狼嚎的声音再次在村里响起，不过不是怪异的狗叫了。
刘村长一颗心终于落地，长出一口气，“算了算了，没出事就好。孩子也是……呃，好心。”刘村长哭笑不得，“行了行了，大家都回去睡吧。亮娃以后不能这么干了啊！大半夜的搞这么一下，多吓人啊你说是不是？”
人吓人吓死人，庙山村村民们看着杨亮长大，抱怨了几句也就散了，回去抓紧时间睡觉。
白天还忙着呢——有的要去地里干活，有的忙着收拾民宿，还有的被叶家和冯妗子雇着做工，自己也琢磨着可以做什么赚钱。
村里大部分人都年纪大了，以前是费劲也赚不到多少钱，也就提不起劲。现在能赚钱了，下地里干活的劲头都足了起来。
叶祝余和爸爸一起往家走，虽然是虚惊一场，但叶爸爸肉眼可见地又担心起来。
“明天我就要去研讨会了，村里万一半夜再有事，小鱼还是别出去了。什么都没有你重要。”
老父亲叨叨着，一片慈父之心，叶祝余只好听着。叶爸爸越说越担心，叨叨到家门口还没停下来，眼看是要停不下来了。
叶祝余关上门，无奈地伸手抓住叶爸爸手臂，灵力徐徐涌出，带着他飞离地面几寸，飘到不远处轻盈落地。
“爸，你是不是又忘了我可以修仙来着？真有坏人来，一百个加起来还不够我打的。”
上一个感受被带着飞的还是叶嘉荣，叶爸爸被凌空御风的感觉吓了一跳，奇妙地回头看看自己刚刚站着的地方。
听见叶祝余说话，他才反应过来，脸色一正，“那不一样。”
叶祝余：行吧，长多大在爸妈姐姐眼里，她还是个小孩。
晚上这么一闹，叶爸爸也没睡意了，拉着叶祝余仔细嘱咐了一下家里的各个东西在哪，电器要注意，操心极了。
一大早，叶祝余和姑姑、爸爸一起发完货，叶大姑发愁地看着她。
“今儿个你爸也要出门去，秀秀也不在，就你一个小姑娘在家可怎么办啊？唉，悦悦现在还是没法出门也不肯见别人，不然你过来跟我住，或者我带着悦悦过来陪你，都行。”
“我又不是小孩子了，晚上一个人没事的。”
叶祝余及时打断姐弟俩的施法，“爸爸，来接你的人应该已经到村口了，快去吧。”
叶祝余送叶爸爸出门，刚拐过弯走到村中心，路口就走下来一行人。为首的中年人看见他们，笑着走上来，“时间还早，我们还说去接叶老师呢，这就准备好出发啦？半个月前的中考成绩你还记得吧？这次去研讨会一定要多多讨论，展现我们实验中学的名师风范啊。”
实验中学校长笑得见牙不见眼，说这话显然不是作秀，已经走到路上了。
他真切对没能去接人感到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