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荀摸了摸她脑袋,继而迈步离开了屋子,外头的人也立即跪倒在地,李长禄连忙跟了过去,似乎早就知道皇上不会在这逗留太久。
“嫔妾恭送皇上。”
等到那浩浩荡荡的銮驾消失在视线里,沈榆也就从门口折返回去,倒是听竹等人有些不解,显然没想到皇上才坐了那么一会就走了。
回到屋里换了简便的衣裳,她也乏热的很,但还是继续摘着花瓣,挑了好的才能晒干成茶。
她为太后准备了那么久的推拿术,不派上用场难免有些可惜,可是想要接近太后难如登天,唯一的途径就是玉淑仪,无论是敌是友皆可以利用。
现在绪昭容已然惹起众怒,纵然自己出身低,可玉淑仪想要得知皇上的喜好,必定是要通过她这个途径,毕竟皇后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了,太后也不可能回回都帮着对方,那么想要寻求机会,与自己交好无疑是一条出路。
虽说在这宫里家世宠爱缺一不可,但大概只有德妃才知道其中苦楚,光有权利地位却没有子嗣,无疑是前路渺茫。
也许德妃现在就已经开始打算借腹夺子,而自己无疑是最好的人选,到时候来个去母留子,不留任何隐患。
算盘打的的确好,但世间哪有这么好的事。
“这种事交由奴婢来办就行了,今日起的如此早,主子不如多歇息片刻。”听竹望着满篮子的花瓣。
沈榆坐在那不急不缓的择选,“我答应过皇上,等花茶好了第一个泡给他喝,对了,皇上今天晚上会过来,你告诉外头的人仔细着点。”
闻言,听竹却眉头一皱,这时泄露怕是不好,旁人得知倒也无碍,可万一绪昭容知道了必定又会做出半路截人的事,反正对方也不是第一回 这么霸道了。
霎那间,她目光一顿,“主子是想让绪昭容成为众矢之的?”
沈榆笑而不语,拿起花瓣轻嗅,一缕芳香萦绕鼻间。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既然有人替她集火引起众怒,也不是什么坏事。
第32章 补偿
还不到酉时, 尚寝局的人就来了话,说是皇上今天翻了她的牌子,这一日跟着一日尚寝局的人态度也越发热切。
宫里的人都是踩高捧低见风使舵, 若是她如旁人一样常被绪昭容截胡, 那些人自然也就会低看她一分,而沈榆需要的也就是这低看一分。
风头太过并不是什么好事, 适当低调一些也能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换作寻常时候, 霍荀必定还是会守信过来, 但经过上回的事绪昭容肯定耿耿于怀, 无论用尽什么办法,也会费尽心思把人截过去。
一下午玫瑰花瓣都晒蔫了,看这太阳大约还需晒几日, 应该能赶在前往避暑山庄前制出来。
快到巳时外头虫鸣声不断, 夜色下繁星密布, 月色皎洁,大约都知道皇上今日会过来,院子里的宫人都格外精神。
沈榆特意挽了新发髻,不多时就听见外头有声响, 之后就看见听竹领着李长禄走了进来。
“奴才叩见兰贵人。”李长禄干干的扯了下嘴角。
沈榆点头示意,目光不时投向屋外, “公公不必多礼, 可是皇上今夜政务繁忙不来了?”
说到这,李长禄又瞬间哑了喉,如果真是这样就好了, 可看这兰贵人为了皇上精心打扮, 必定是翘首以盼,可谁曾想会是这样。
“这……”李长禄有些不知如何开口, “绪昭容刚刚咳血了,皇上就去了长乐宫,让奴才告知您一声,今晚就不必等了。”
听到这话,沈榆明亮的眼神瞬间暗淡几分,可面上却又维持着温和的笑意,“嫔妾知道了,劳公公跑一趟了。”
知晓这兰贵人必定是有苦难言暗自神伤,李长禄也没有说什么,转头就出了长青阁。
这种活干多了,他也就见惯了那些娘娘落寞的模样,可谁让绪昭容如此“娇弱”,其实他看得出皇上是想来的,奈何绪昭容是真咳血了,那哭哭啼啼的模样好像皇上一走,她就要跟着去了。
这宫里的娘娘为了争宠各出奇招,唯独这个绪昭容倒真像是眼里心里只有皇上,那是恨不得时时刻刻都跟在皇上身边,哪有这样的道理。
待李长禄一走,昕文却欲言又止想安慰,却被听竹使了眼色,只能退了下去闭口不言,这时候主子肯定想一个人静静。
沈榆坐在梳妆柜前任由听竹取下珠钗,要不是为了等李长禄,这时她早就睡下了,明日还得早起给皇后请安,睡眠一定得保障。
“主子猜的果然不错。”听竹嘴角上扬,“这绪昭容果然惦记着上回的事,不过这样也好,风头太过,盛极必衰,自然会有人看不过去,也免得总有人拿您来说事。”
披散下头发,沈榆没有说话,她要的不仅仅是暂避风头,还有霍荀的愧疚与怜惜。
明明已经答应的事,自己也精心打扮等候,然而临时他因为别的女人而毁约了,自己又是他的新欢,这时候男人心里多少会有些愧疚,纵然这点愧疚稍纵即逝,但只要一点就够了。
翌日,她特意少抹口脂,让自己看上去更为“憔悴”,这时候肯定大把人等着看她的笑话,那就让她们看就行了。
卯时五刻的天已经大亮,朝阳初显,天边布满霞光,一丝热意已经开始弥漫。
浩浩荡荡的仪驾行过宫道,德妃坐在轿撵上睨了她眼,“怎么回事?”
沈榆跟在后侧未曾抬头,声音全是落寞,“是嫔妾无能。”
“你也知道自己无能?”德妃冷眼一斜,“那就想办法留住皇上,别学的那些废物一样,得了宠爱又没有动静,那本宫要你何用?”
花榕轻咳一声,示意娘娘莫要打草惊蛇,如今先稳下兰贵人要紧,只有兰贵人圣眷正渥,这肚子有动静是迟早的事。
德妃靠在轿撵上轻轻摸着腕间翡翠玉镯,语气和缓几分,“人的脑子是用来想办法的,为何她能抢走皇上,你也可以学学她的行径,莫要只会傻傻的等着皇上来寻你。”
沈榆脑袋又低了几分,“嫔妾谨记娘娘教诲。”
一路来到长春宫,纵然跟在德妃身后,沈榆也能感受到不少各色各样的视线投来,大约是终于看见了她的笑话,这回忍不住低声嘲讽。
以王贵人首当其冲,当看见她进来时,就忍不住笑道:“我记着昨夜风不大,怎么兰贵人脸色怎么憔悴,莫不是又着凉了?”
赵淑容斜了她眼,颇为认真的道:“王妹妹说的什么话,这风水轮流转是常有的事,说不准兰贵人哪一日又掰回一局,可莫小瞧于人。”
“这绪昭容盛宠不衰,谁能与之比较?如皇后娘娘所言,我们还是闭嘴不言做个哑巴好了,到时候皇上便只去长乐宫了。”全婕妤心里憋着一口气。
其他人倒也没有奚落沈榆什么,毕竟大家都是受害者,只是如今看来这兰贵人也不外如是,在皇上心里还是绪昭容更为重要,其他人不过是无足轻重。
整个内殿议论纷纷怨声载道,直到皇后进来才有所收敛,大约也是察觉到众人脸色不对,皇后看了眼身边的宫女,后者才伏耳低语几声。
像是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皇后还是选择视而不见,反而说起了去避暑山庄一事。
大概就是七日后出发,随行人员已经让尚宫局知会下去,各宫应该都收到了消息。
沈榆自然早就收到了通知,但听德妃漏的消息,贤妃似乎不打算同行,好像一心要在宫里静思己过。
贤妃这分明是想坐山观虎斗,绪昭容已经被架了上去,肯定会有人忍不住动手,蛋糕就这么大,一旦有人有独吞的迹象,自然会有人不甘心。
等到晨省散了,沈榆又听人阴阳怪气讽刺了自己几句,但依旧默不作声打算离开。
走的远了这才被人唤住,回过头,发现是笑意盈盈的玉淑仪。
“嫔妾的花茶还没有制好,怕是得过几日才能给玉姐姐送过去了。”她面露歉意。
玉淑仪上前拉住她手,语气温和,“难道在妹妹眼里,我只会向你讨茶喝?”
四目相对,沈榆窘迫的低下头,像是被她打趣的不好意思,“姐姐说的什么话。”
“我才刚刚入宫,相识的人不多,想着这次去避暑山庄也能与妹妹做个伴,大家相互有个照应,平时说说话解解闷,就是不知道妹妹嫌不嫌弃我啰嗦。”玉淑仪神色认真。
闻言,沈榆立即瞪大眼,“嫔妾自然乐意之至。”
两人相视一笑,但因为不是同路,只能在岔路口分开,各自回宫。
太阳升的很快,回到长青阁时沈榆已经是乏热难耐,宫里头的人挤破脑袋争宠是为了什么,为的不就是这个时候,谁愿意就在酷暑难耐的宫里干熬,当然是跟着皇上去好地方凉快舒服。
刚回到长青阁,她就看到李长禄站在院子里,不知道等了多久,却也是一头大汗。
“李公公?”她颇为讶异。
“奴才叩见兰贵人。”李长禄行了一礼,连忙又道:“这两广总督新进贡了两盒南海粉珍珠,这可是以往从来没有过的品种,皇上特意让奴才给您送来。”
说到这,他又意味深长的道:“还有一盒可只给了皇后娘娘。”
听到这话,饶是听竹都按耐不住嘴角的弧度,不得不说主子这一步真是一箭双雕,既避了风头,又赢得了皇上的惦记。
沈榆何尝听不懂李长禄的言外之意,无非就是想让她知道,皇上也是迫不得已,所以这不立马就来补偿自己了,这份恩宠旁人可都没有,自己还是莫要把昨晚之事放在心上。
“劳烦李公公走一趟了,您的意思嫔妾都明白,替嫔妾谢谢皇上恩典。”
她接过红木盒子,继而又笑道:“待嫔妾的花茶制好了,再请皇上来喝。”
见她没有如绪昭容那样耍性子,李长禄也乐的轻松,他就喜欢和知情达趣的人打交道,哪像绪昭容动不动就哭,哭的他都不知道怎么复命。
“那奴才就先行告退,贵人留步。”李长禄麻利的出了门。
院子里其他宫人都面露喜色,可见皇上还是疼爱主子的,不然怎么会亲自派李公公过来送赏赐。
回到屋里更衣喝口茶解解暑,沈榆这才有闲心坐下来打开那个盒子,里头有十几颗偌大的粉色珍珠,按照现在的人工技术,的确是世所罕见,而且这色泽和饱满度都极其完美,用来做项链最好不过。
“收着吧。”她递给听竹。
后者小心收好,“主子如今的确不宜太招摇,今后得空倒是可以制成珠钗。”
沈榆懒懒的靠在那闭上眼,德妃掌控六宫,必定知道这珍珠去了哪,从早上的态度来看,显然已经打上了借腹生子的算盘,甚至连掩饰都不愿,大约觉得自己一家子性命都握在她手里,无论如何自己不敢有任何异心。
可若是她长久不孕,德妃肯定会怀疑,所以她需要利用这段时间找到这颗大树的致命弱点一击即中,这个弱点就是周尚书。
不过也不着急,这个时候应该有人比她更需要这次机会,并且急切想要与自己合作。
“主子可要午憩片刻?”听竹小声问道。
沈榆忽然抬眼,“这次吴婕妤没能去避暑山庄,待会你去尚宫局叮嘱一声,将我之后一个月的冰都给吴婕妤。”
闻言,听竹立马点头称是,随即就转身离开了屋子。
天热归天热,沈榆还是继续看着她的推拿书,需要用上知识时可能就那么一刻钟,可也就那么一刻,可以改变很多东西。
第33章 中暑
晚上霍荀没有过来, 根据听竹探知的消息对方也没有去其他宫,大约是真的政务繁忙,绪昭容那边也没有喊着咳血不适。
这后宫没有男人踏足, 自然也就安静了下来, 再加上宫中的酷暑难耐,平日里给皇后请了安, 每个人都迫不及待要回自己宫里, 一刻也不愿意在外头多待。
出发行宫的头一天, 沈榆的玫瑰花茶才算制好, 但她并未让人通知霍荀,而是亲自匀了一袋给玉淑仪送去。
玉淑仪住在寿康宫东边的华月阁,能住在寿康宫, 基本就避免宫中百分之九十九的迫害, 毕竟就在太后的眼皮子底下, 谁敢不要命对玉淑仪动手。
但不是每个人都有这么好的运气,既然没有这份背景,那就只能通过其他途径去获得,比起德妃, 太后这座靠山显然更为稳固。
等她到华月阁时,里头的宫人都在忙上忙下, 显然在收拾要去行宫的东西。
玉淑仪身边的宫女正在指挥宫人轻拿轻放, 待看见来人后,立马就迎了上来,“奴婢叩见兰贵人, 先前主子还在念叨贵人莫不是忘了什么东西。”
沈榆淡淡一笑, 随即就进了内屋,里头放了冰块, 比外头还是要凉爽不少。
玉淑仪正在桌上执笔绘画,一袭鹅黄色撒花暗纹宫装亭亭玉立温婉大方,一截细腕肤白如玉,远远望去也是一桩美人绘画图。
“嫔妾见过玉姐姐。”她屈身行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