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易林醉翁不在酒的意图没有被苏萍妍和孟纪舟发现,因为赵明熙表现出来的对茶叶的兴趣真的很浓,他们跟着孟纪舟进工厂参观茶叶的包装流水线,问的问题专业无比。
孟纪舟问:“赵小姐这么懂茶,人也一定很善解人意温柔体贴。”
赵明熙却并不觉得茶叶和这样的品性有什么关联,看向路易林看他如何应对。
路易林摊手摇头:“那您还真是看走眼了,她平时凶的很呢,我做什么都得听她的才行。”
言下之意,拍的马屁结结实实拍对了位置。
夸她,就是给了他的面子,也给了路家面子。
由此也可见,路东文和苏颖桦这段再续前缘的故事,瞒得也是天衣无缝,就连苏萍妍都没表现出什么异常,倒让路易林的旁敲侧击施展不开。
晚餐是孟纪舟做东请的客,吃的是苏州当地一家有名的本地菜,苏萍妍和孟纪舟都没有喝酒,苏萍妍是原本久没有饮酒的习惯,孟纪舟则是因为次日早班的高铁要去北京出差。
散了宴席,苏萍妍打车先走,孟纪舟笑着上车离开,和他们推荐这家餐厅楼上的酒店:“虽然不如你们路氏的酒店出名,但这家酒店在苏州当地还是很有历史韵味又加入了我们园林特色的,你们好好休息一晚,明天还有一天假期可以逛一逛苏州园林,也算是不枉此行了。”
路易林点头目送,小声听赵明熙耳语,她说:“我看今天我们这一趟是白来的,人家孟总还真以为你是媒体口中那种浪荡纨绔的公子哥,一直忍着想看你笑话,也不敢得罪你,我一顿饭都吃的憋憋屈屈。”
他反倒不以为意,说:“他这是对我父亲心存妒忌,好在看到他虎父难得有位犬子,心里笑话就让他笑呗,反正我为你担上一个痴云腻雨的罪名,也并不算冤枉。”
赵明熙心里替他委屈:“你明明是一个极有学识和才华的人,若你想深耕某一个领域,想必不会不成功的。”
他牵她的手上楼,刮她鼻梁,手指轻轻划过她鼻尖的那颗痣,笑问:“怎么在你心里,总是把我想得那般好?”
“就是好呀,”她晃他的胳膊,言之凿凿地说:“我就觉得你是天底下最好的人,见不得别人老是误解你把你看轻。”
路易林摇摇头:“天底下最好这样的高帽子你千万别再戴到我的头上,我只想做个平凡的哪怕大家都觉得肤浅纨绔的公子哥。”
赵明熙不解,停下脚步去看他。
只见他神色稍有闪躲,踌躇着,还是开口:“七岁时我学到一个成语叫作“天妒英才”,从那时候开始我就不敢活得太出类拔萃,我不专攻学习,对待摄影也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那时候我老师常说我是个半吊子没有前途,我也总是一笑了之。我其实不是故意要掩盖锋芒,只是害怕上天突然发现了我的某些才能,然后莫名其妙年纪轻轻就带走我。”
他牵着她继续往前走,步伐略微紧凑起来,像是赶着去做某件事情,说话都带着风。
他说:“我还想要和你一起携手到老呢,所以你也要像我一样低调一些,就算你心里面再觉得我好,也不要在别人面前为我申辩,因为我从来不在意旁人是如何看我的,就连我父母家人都觉得我不是一个能寄予厚望的儿子,又何况是那些外人呢?”
路易林摁了电梯的楼层,跟着电梯上行。
电梯加速上升的过程在物理学里属于超重,停止阶段为失重。
而他爱她,却只求一个安稳平淡。
他不假思索:“反正世界这么大,有你一个人如此懂我,我便已经十分知足。”
千金易得,知己难寻。
幸而他们相爱,用拥抱填满了人世间所有的孤寂。
第58章 命运之轮
庄裕准备六月底回一趟沪城, 给苏冉筹备一场别开生面的成人礼,但却只提前跟路易林通了气。
路易林第一次正经八百地问庄裕:“你对苏冉,究竟是当作妹妹, 还是一直视作未来的老婆?”
庄裕不需要多做思考, 回答:“当然是当作未婚妻供着的呀,我妈常说冉冉迟早都要是我们庄家的小公主,若中国现在还是封建主义社会,我估摸她都想要把苏冉接回来家里做童养媳养着。毕竟我庄裕女人缘这么好,又不缺什么狗屁妹妹。”
路易林嘴快得很,立刻就和齐悦说了他这句“狗屁妹妹”,把齐悦气的三天没有理他。
高考已经告一段落,苏冉满面愁容地在“苏一”粘着齐悦,纠结的话说了一千遍也没拿定主意。
她哪里知道庄裕要回来,心里还一直纠结大学填报志愿时究竟是留在沪城还是去北京念书。
难得是几个女孩子攒的局,凌初也来凑热闹,穿着低调地靠在角落里和路琪飞不知聊些什么,笑得花枝乱颤。
路易林原本不太想来,最近脑子接收了太多突然而至的消息,一直在消化和整合。
那日订婚宴之后, 路易林只在爷爷离沪的那天跟着一起送他去机场时与路东文短暂碰面, 此后许久都未曾回去路宅。
爷爷倒没有多什么话,只看了看路琪飞, 再去看路易林时的叹气声不知是无奈还是算了,最终还是没有问及那天宴会上他旁边的生面孔。
拗不过这次叫他的人是苏冉,高考完一直也没有问问她考得如何, 如今庄裕也不在,缺了个最会捧场的, 路易林实难推脱。
苏冉和赵明熙已经打过几次照面,随着齐悦一起跟她点头问好,脆声也喊她“嫂嫂”。
赵明熙觉得唐突,坐到他们边上看齐悦在捣鼓一摞塔罗牌。
好在凌初对赵明熙没有多余的喜恶,左右当她不存在了。
齐悦问她:“你信塔罗么,要不要我帮你测一测?”
赵明熙摇头,不太感兴趣的样子:“我正尝试着跟易林了解佛教文化,一时间不好再去关注占卜这一块,你不如给苏冉测一测吧。”
苏冉直点头,等待已久的样子:“学业就不测了,我大概的信心还是有的,如今我已经满十八岁了,可不可以给我测一测感情?”
齐悦来了兴致,逗她:“这刚一成年就按捺不住少女怀春了,是不是在班上有喜欢的男同学了呀?”
凌初不知什么时候在听她们说话,觉得有意思,横插了一句:“冉冉不是你未来的小嫂子么,你怎么这样趁你哥不在的时候上赶着给她往外推呢,回头庄裕知道了指定是要数落你的。”
苏冉抬头看过去,路琪飞和凌初挨着坐在一起,路易林在给赵明熙介绍桌子上几款鸡尾酒的名字,皆是举案齐眉的模样,只她一个年纪小的坐在一旁手足无措的,明明该她是主角,可总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调节气氛。
好在齐悦没有多余再问,真的给苏冉抽了一组牌,神神叨叨说了能有半个小时。
赵明熙好奇又凑过去,问齐悦是什么时候开始研究的这塔罗牌。
齐悦苦笑:“那天我从苏一那里落荒而逃,事后真的后悔死了,早知道那时候我就一不做二不休,管他喊的是谁的名字,反正躺在他边上的人是我的话,料想他也不会穿上裤子就不负责。”
“也不知我那天晚上怎么就露了怯了,回去上了半天的网,想起来最近可能水逆,就买了一副塔罗牌回来测着玩儿,没想到竟然还挺有趣儿。”
赵明熙却不知道该如何接她上面一句,她赞同也不是,反驳她好像也不合适。
只能拿胳膊杵了杵路易林,指望他来接下面的话。
路易林不是没听见齐悦说的这一句,可他太了解齐悦的性格,她绝不是那种可以破釜沉舟不要尊严的疯子,她从不吝啬付出爱,也不会屑于去祈求爱。
不像他路易林能屈能伸,当初在这个包间里和赵明熙、金愿一起玩真心话大冒险,他当时心里其实已经做足了准备,若她说出来的名字不是自己,他倒是不介意灌醉她做一回傅宁远的替身。
反正横竖是他着了她的道,她的心门有那么多道安检,若是能提前蒙混进去,路易林求之不得。
也不至于等到那么久以后,他才吻到这个铁石心肠的姑娘。
路易林也不好去提齐悦的难堪,于是只能去八卦苏冉,问齐悦:“你这给冉冉算出来了什么?”
齐悦支支吾吾,全然不像刚才跟苏冉解说的时候那般自信,她说:“我这也是刚学的,占卜的不准也有可能,你们就不要跟我八卦了。”
倒是苏冉一副完全不信的样子,坐过去同他们说:“齐悦姐这江湖道士的行为一点也不可信,她跟我胡说了半天,最后得出的结论竟然说我是报效祖国的命,感情之事并不会看得很重。”
云霄恰好走进包间,笑得声音都引得楼下的客人忍不住往楼上张望。
他直接调侃齐悦:“不就是失个恋么,有什么大不了的,至于在这里吓唬人家苏冉嘛,人家才刚成年好不容易能去体验一把青春萌动,你在这里瞎说八道拉着人家给你垫背是吧?”
齐悦尴尬地嘟嘴:“好吧,就当是我学艺不精整不明白吧,本来还想说给大伙儿都抽一组牌来看看各自的命运,如今你们既然不信我,就算了罢。”
凌初突然起身走过来,看了看齐悦摊在桌子上的牌,说:“那我抽一张你给我参谋参谋,我如今米已成粥的姻缘,总不会再有什么旁支末节出来吧?”
齐悦当真是对凌初的姻缘不感兴趣,招手换下一位:“你们谁想测的,快抓住今天晚上的机会,否则我很可能明天就洗手不干了,过了这个村可就没有这个店了。”
路易林只好给她面子:“那我随意抽一张,倒要看看你能给算出什么名堂来。”
只抽一张牌,能说的东西就很有限,齐悦说:“塔罗牌由四个基本部分组成,代表的也有所不同,你说说看你想测什么,然后随便抽一张牌出来,我给你好好研究研究。”
路易林跟着照做,随意地说:“那我今日也不算姻缘,我算前途,你可会算?”
然后抽出来几一张他看不懂的牌来。
“你这第一张牌,是命运之轮的逆位,命运之轮代表着生活中不断变化的自然循环。这张牌的逆位往往提醒我们,生活在悄然发生着一些转变,宇宙中蕴含着比每一个个体都还要伟大的力量,所以我们想要通过努力去对抗这种改变通常都是徒劳无功的,不如顺其自然,看命运之轮往哪里转。”齐悦眼睛盯着那张塔罗牌,说的话在座的没有一个人能听得懂。
命运之轮是唯一一张没有人物的大牌,它牌面丰富,寓意深刻,是大牌中少数几张不以人物为主体的牌。事实上这张牌根本一个人也没有,所以说到底能这张牌和个人也没有什么关系。
或者更确切一点说,不论当事人在这个时候是处于人生的高潮还是低谷,造成这一情况的主要原因也不是当事人自己。
路琪飞跟着若有所思起来,不禁发问:“这是预示着路氏要有变动啊,眼看着唐叔马上就退休了,是该有一些人事调动了。”
魏董出事以后,接替他的人是老将唐天扬,七月底就到了退休的年纪,约莫说的就是这个变动。
凌初斜路琪飞一眼,意味深长。
落在赵明熙眼里,忍不住去劝路易林一嘴:“你还是需要提防。”
他们用只有对方能听得见的声音,小声议论,路易林说:“你把我想得太世俗了,其实我现在心态反而比从前更平和,琪飞是我堂弟,苏一是我亲哥,不论是谁以后在路氏当家作主,总归还有我年底的分红会给,我不如干脆就做个不用管事的闲人股东,有什么好争斗的呢?”
她倒是喜欢路易林这样的心态,总有些淡泊名利古时候的豁达胸怀在,她推推他,问:“怎么不测姻缘呢,你就这么笃定以后都是你我、一直不会再有变动了?”
他摇头:“也不能在老天爷面前说话说的这么嚣张,我就是……觉得没有测这一块的必要,测的结果若是好,今天还能开心得走出去领你回家去,若是测出来结果不好呢?我是要去烧了这些牌还是预备怎么去打破,终归没有一个好心情。”
“而且一会儿我们不是说好了嘛,要给爱德华去挑新的玩具,他那两只球都要咬烂了,刚好一会儿散了场我们去附近的夜市转转。”
他其实想的是也很通透,姻缘这个东西,他和赵明熙已经有了相遇相知的缘分,再往后走,未必就不能事在人为。
路易林又去安慰苏冉:“我看齐悦这占卜确实也不准,所以我压根就不去测我的姻缘,你也不用理她,我昨日跟庄裕通电话时他那边业务稍事休息,也不算忙,你若是无聊只管给他去电话,他总能有办法能让你开心起来的。”
这样的暗示,已经是在为庄裕几天后的出现做了铺垫。
不知怎的,后面生生就聊起高考填志愿的事儿,苏冉纠结着,一直说自己没有想好。
路易林于是去向当事人八卦,问苏冉:“你大哥那边可有跟你提过你和庄裕的事情,我上回不知从哪儿瞎听说的,说苏卓有些想往庄家嫁女儿的打算,这事儿你清不清楚?”
苏冉眉头紧锁,一番心思终于是憋不住了,她无奈:“听说庄裕哥家这几年生意在欧美都发展得极好,过两年甚至想去南非弄个自己的矿,我哥虎视眈眈,总不放心我要是嫁到庄家去会半路倒戈变得夫妻同心回头再和他去争苏家的家业,故而觉得换成嫁女儿就能肥水不流外人田,我猜他大概是这样想的吧。”
说着神色立刻黯淡下去。
在座的哥哥姐姐,没有哪一个听完这一段话是不生气的,尤其齐悦。
知道苏卓这个人没有人性,竟没有想到就连自己的亲妹妹和亲生女儿都要算计得如此明白,可如果非要让把庄裕和苏可卿推着站到一块儿,辈分都要乱了,说出去也是个笑话。
路易林摇头:“苏冉,你往后跟我们走动能少就尽量少一些吧,你哥猜忌你,怕是担心你和苏一联合起来扳倒他他会无力招架,所以才会想要一个万全之策把苏家最好是连庄家都一起牢牢抓在手里。”
“估计苏卓就是这样想的。”云霄也附和着摇头:“终究不是生下来就养在苏家的,心里多有怨恨和野心也正常,只是苦了我们冉冉小小年纪就要被牵扯进这样的肮脏事里面,往后还不知道有多闹心呢。”
路易林突然心里就有了数,苏冉预备去北京读大学,根本原因也不是为了躲避庄裕,而是远离这些纷乱图个清净。
如此说给庄裕听,庄裕才总算是放心下来。
只千算万算,没有算到庄裕回国的步伐还没踏出去,有的人已经坐上了跨越太平洋的飞机,终于按捺不住要去奔赴一个未知的企盼。
离开“苏一”的时候,天微微落雨,路易林去车里拿了把黑色的雨伞撑着,长柄的双人雨伞,伞骨多且结实,能抵挡得住沪城除了台风天以外任意的暴雨侵袭。
但今天这样的雨天,其实不用撑伞也行。
他们走过一整条街,去沿街的宠物店买了两套玩具,赵明熙又挑了两款新上市的猫零食,一起买了单提在手里。
养猫有时候就像养孩子,用心呵护用爱滋养,顺便还能拉近父母之间的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