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染和张青书的交流非常愉快。
一个是国内目前正知名的屏画艺术家,一个是在追求屏画创作道路上的年轻新人,两个不同年代的人遇到一起,竟也碰撞出很多艺术上的火花。
一老一少不知不觉就聊了两个多小时。
等饭吃完,孟染再拿手机查看回宁城的动车票时,才发现最后一班车已经在10分钟前离开。
措手不及地滞留在了江城,孟染连换洗的衣服都没带。
虽然有些无奈,但她也只能来之安之,毕竟今晚能和张青书老师有这样一场交流,是很多人都求不到的机会。
想到这,孟染再次对贺善之表示了感谢,“谢谢贺先生给我牵线。”
贺善之是个纯粹的商人,在做一件事之前一定会彻彻底底地做好各种可能的调查。
他早得知孟染是已故屏画大师关千卉的女儿。
既然可以预见这个女孩未来能给她带来怎样的价值,他很乐意做对方羽翼未丰时的那个伯乐。
更何况,还有霍抉这一层关系。
他临走前“好好吃饭”那四个字可不是随便说说而已。
贺善之要是让孟染少一根头发,今晚谁都别想睡觉。
“不用客气。”贺善之让随行的人过来,拿出一张房卡,“今天我们都入住江城酒店,给你也开了一间房,上去休息吧。”
这样的六星级酒店随随便便一个房间都要好几千,无功不受禄,何况孟染今晚已经得到贺善之太多照拂。
孟染摇头推开,“不用了,我会自己去开一间。”
“酒店房间已经满了。”贺善之边穿上西装边说,“你也已经算是半个sz的人,不用拘泥这些小事。”
他把房卡放在桌上就径直离开,没给孟染再拒绝的机会。
江城的冬天和宁城一样冷,这会儿外面好像还下起了小雨,窗外看出去,路人纷纷裹着外套行色匆匆。
孟染其实也有点累了。
她抿抿唇,只好收下了那张房卡。
1505。
孟染乘坐电梯直达15楼,拿房卡刷门。
房里静悄悄的,漆黑一片。
孟染开了灯,在沙发上坐下来,当四周都陷入绝对的安静时,她又想起了傅修承。
已经晚上八点半,他从讲座现场离开也不知道干什么去了,连饭都没跟贺善之一起吃。
孟染打开微信,找到他的头像,忽地发现上面还有自己没来得及撤回的消息。
思绪不知不觉重回下午那个慌乱的时刻,孟染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就把消息发给了他。
跟他认识后,好像有很多事都发生得鬼使神差,无法解释。
孟染按了按太阳穴,开始斟酌要怎么给他发消息。
「你还在外面忙吗?」——删掉
「你吃饭了吗?好像下雨了。」——又删掉
「你在哪,还回酒店吗?」
最后这句,孟染看了几眼,按了发送。
同时,又轻轻抓了抓自己的手背。
在打字的这几分钟里,她已经抓了好几次手,白皙的手背皮肤隐隐泛上一层粉,很痒。
孟染一直盯着屏幕,等了好几分钟,消息没等到,倒是等来了敲门声。
知道自己住在这里的只有贺善之,孟染忙起身去开门,却没想到站在外面的是傅修承。
他不知做什么去了,衬衫看着有点凌乱。
孟染怔在门口,还没来得及说任何话,这人就径直走了进来。
孟染反应过来,试图拦下他,“有事吗。”
说实话,在某些特定的时候,孟染有点怕他。
比如现在,夜晚。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很危险。
霍抉停下看她,“不是你问我还回不回来?”
孟染脸微微一红,小声解释:“我是问你还回不回酒店。”
——不是还回不回她这里。
霍抉听懂她的意思,缓慢道,“贺善之给你的这个房间原本是我的。”
孟染:“……”
“但现在酒店满房了。”霍抉手插在裤兜里,静了静,往后退了两步,“你要赶我出去吗。”
他说这话时定定地看着孟染,整个人褪去那种强烈的侵略感,语气带着试探的轻,甚至好像在对她撒娇。
孟染最怕他拿这一面来对自己。
她抿唇,沉默了一会儿,什么都没说地背过身往房里走。
她能怎么办。
住着原本属于他的房间,还要把他赶出去吗?
“那你睡这里,我走。”她拎起沙发上的包,严格遵循着男女间该有的界限感。
可与霍抉擦肩时,却被他攥住手拦了下来,“这么晚你一个人要去哪?”
也是这时,霍抉发现了孟染手部整片红了的皮肤,他皱眉,马上把手移到眼前,“手怎么了?”
孟染其实知道自己是酒精过敏了。
晚上有一道菜叫醉蟹,她没注意看,吃了几口后才发现不对劲,虽然马上没再吃,但小块皮肤还是起了反应。
眼下被霍抉拽着,又痒了起来。
孟染抽回手,轻轻地用指尖摩挲着,“吃了两口带酒的菜,没什么。”
白皙的皮肤肌理里映着一些细小的小红疹,再抓下去会破。
霍抉不由分说拉着孟染往房里走,“你们画室那个咸湿校长就住在这层,不想再遇到他就老老实实待在这,哪儿也别去。”
孟染:“……”
孟染承认她被霍抉这句话吓到了,睁大眼睛,“真的?你看到他了?”
霍抉一边拿手机往外发消息一边面不改色地回她,“是。”
“……”
孟染想起下午搭在自己大腿上的手,现在这么晚了,万一运气不好再遇上……
孟染顿时没了踏出这道门的勇气。
她垂着眸,手指局促地拧在一起,不知要怎么接受和傅修承共处一室这件事。
正想着,门外又有人敲门。
孟染还没反应过来,霍抉已经去开了门。
有人好像送来了什么东西,孟染看不清,只好继续低头想她的事。
直到面前的茶几上突然多了两盒药。
孟染对它们都很熟悉,一种是快速抗过敏的药,还有种是止痒的药膏。
她好像明白了什么,诧异地抬起头,却看到霍抉倒了杯水过来,“把药吃了。”
孟染怔怔地望着他。
“看什么,要我喂你?”
“……”
孟染马上把药放到嘴里,默默端起水杯。
水从喉间滑落下去,好像一股冒着细密气泡的温泉,包裹着孟染的心脏,在周围聚集,升温。
身体一热,手上痒的地方就更痒了起来。
孟染下意识又要去抓,手却突然被霍抉扯走。
他挤开冰凉的药膏,抹在她的手背皮肤上。
这行为过于亲密,明显超出两人目前的关系,孟染下意识地想要缩回手,却被拽得更紧。
男人继续着他的动作,声音平静传来,“你帮我擦药的时候我可没这样。”
孟染:“……”
他总能有各种各样的借口说服自己。
偏偏每个都好像能说得通。
是啊,她也曾像现在这样帮他擦过伤口,抹过药,甚至……连衣服都帮他换过。
他的意思好像在说,他们之间没必要因为一些已经发生过的行为而矫情。
孟染垂下眸。
冰凉的膏体从他掌心揉搓开,再蕴进自己皮肤里,好像燃着滚烫的温度。
如果说下午那个牵手没有任何暧昧存在,那么此刻这个牵手,孟染也许无法坦然地说清成分。
“可以了。”她脸红红的。
霍抉松开了她。
空气一时间陷入某种微妙又暗涌的平静,光线也好像互相拉扯着,落下暧昧的颜色。
霍抉收好药,起身往外走,“你先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