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护法立刻道:“是。”
他利利索索把人拖了下去,廖夫人的功夫其实比他好,但根本不敢挣扎,顺从地被拖了下去。
半晌,左护法去而复返,道:“老祖?现在怎么办?我们……要不要先把帮众遣散?避避风头?”
“别急,”披风人道:“如今还远不到穷途末路之时,老夫之前布了两步棋,本就是防备万一……如今,也到了该用的时候了。”
左护法精神一振:“老祖吩咐!”
“不必,”披风人慢慢往里走:“等时机到了,自然会出现,记住,不要打扰我,也不要做多余的事情……成败,且看运气吧!”
他随说着话,已经走进了后院,左护法站在原处,心急如焚又毫无办法。
老祖闭关之地,遍布机关阵法,极为严密,没人能进去,就连当年的韩刚,也只能在外头敲钟叫人,他乐意理,就理一理,不乐意理,敲上三天他也不会应的。
他有时候都忍不住要怀疑,老祖根本就不在里头,否则的话,怎么可能连饭也不叫人送一下?
还有,他只说了金矿的事情,又没说别的,老祖怎么知道还不到穷途末路之时?
左护法越想越觉得敬畏,许久才转身离去。
当天夜里子时。
京城,端王府,
大家都在沉睡,窗外,却似乎有鸟鸣声响起。
声音不算大,却十分古怪,有点像一个男人在尖笑,接连叫了几声,停下来,又叫了几声,反复好几次。
躺在床上的韩酒酒,迷迷糊糊地张开了眼睛。
听着这古怪的鸟鸣声,他慢慢,慢慢地坐正了,黑暗之中,他眼瞳渐渐幽深,然后慢慢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脸。
天亮的时候,韩枕戈送了一套小面人儿到玥园。
荔枝正愁主子这几天不大高兴,一见了如获至宝,等珠珠醒了,立刻拿给她看。
珠珠如今上午上武课,下午上文课,所以已经有好一阵子没找韩酒酒捏面人了。
如今收到小面人儿一看,捏的是各种样子的珠珠,有看书的,练武的,笑的,吃饭的,每一个都活灵活现,可可爱爱,珠珠喜欢得不得了。
于是等下午,珠珠就叫人把韩酒酒叫过来说话。
得了信儿,韩枕戈应了一声,嘴角带笑,随往外走着,忽然想到什么,去窗台上拿了镜子照了照。
劣质的小铜镜中,映出了一张脸,酒窝很深,牙齿也白,笑起来本来应该是很甜的,可因为目光幽冷,就有了一种说不出的割裂感,反而显得十分诡异。
他对着镜子笑了笑,一边长长吸气,努力让眼神显得清澈,试了好几次,那幽冷才褪去了一点,但细看,仍旧与韩酒酒有些不同。
他不爽地啧了一声,嘴唇微动,无声地道:“还是让你来吧。”
下一刻,镜中人的眼神重归清澈,他迷惘而又惊惶,来回的看着屋里,又看看自己,不明所以。
外头,小厮已经等不及了,道:“韩酒酒?你快点儿,主子还等着呢!”
韩酒酒一愣,也来不及多想,连忙道:“来了来了!”
一边抱着捏面人的架子,快步走了出去。
进了房,团子正看着自己的小面人儿,一见他来,就跳跳蹦蹦地迎了上来,笑得大眼弯弯:“韩酒酒!”
他急弯了弯腰,笑着应声:“主子。”
团子开开心心地道:“你捏的珠珠可真好看,珠珠可喜欢啦!”
他看向桌上,面色一僵。
这一套,他本来想捏十二个的,一个月一个,如今才捏了十个,是谁……送到了主子这里?他的怪病又犯了吗?
珠珠拉了拉他袖子,仰着小脸:“怎么了?”
韩酒酒连忙道:“主子,我本来想捏十二个的,如今还缺两个。”
团子恍然:“几道啦!你等一下啊!”
她在屋里跑来跑去,来回地找着,然后忽然想到什么,跑过去把荔枝的绣花棚子拿了起来,比在手里,学着荔枝的样子,小脑袋摇摇:“你捏吧!”
荔枝连忙把针给她别到一边:“主子,可别拿针。”
团子点头:“珠珠拿针扎手手,珠珠不拿,但系韩酒酒可以捏。”
韩酒酒连忙点头,就坐下开始捏。
盛明麟坐在桌边,一边看书,一边看妹妹,瞧着她这样子笑了笑,就低头继续看书了。
团子摆了一会儿姿势,就累了,问:“韩酒酒,你看好了吗?”
韩酒酒笑着应声:“看好了主子。”
团子就不摆姿势了,搬着小板凳过来,看着他捏。
韩酒酒不一会儿就捏好了,团子托在掌心,小心翼翼地给哥哥看:“看,珠珠绣花。”
“真棒!”盛明麟笑道:“珠珠真是怎么都可爱。”
团子美滋滋,又道:“那第十二个,捏什么呢?”
他道:“明天是观音诞,捏拜观音吧。”
观音菩萨有三个生日,其中九月十九是涅槃成佛日,所以格外隆重。
团子已经不记得去年是怎么过的了,问:“捏观音,不捏珠珠吗?”
他道:“捏珠珠扮观音好了。”
团子很感兴趣,托腮等着,却觉得他的手好像忽然不那么灵活了似地,好半天没捏出花样来。
团子奇怪地道:“韩酒酒,你怎么啦?”
他似乎身体一僵,喃喃地道:“我,我怎么了?”
团子道:“你不是要捏珠珠扮观音嘛?为什么不捏呀?”
韩酒酒抬了抬脸,脸色有些苍白,半天才道:“我,我忽然觉得,捏出来不好看,不如……不如捏主子和盛大威风吧!”
团子有点惊讶:“可珠珠和盛大威风,已经有好多了呀!你捏珠珠扮观音吧!”
韩酒酒强笑道:“我一时忘了观音诞的样子了,要不先捏个别的,就捏主子,主子……”
荔枝笑道:“要不捏主子抱元宝,就像童女的样子。”
团子点点头:“好吧。”
韩酒酒飞也似地捏着,马上就要捏好了,那边端王妃打发玉食过来道:“明儿观音诞,主子说带着世子爷和殿下去吃一顿素斋,让提前告假。还说霍少沈少谁乐意去就一起去。”
盛明麟连忙起身应了。
珠珠眼儿亮亮,转头就道:“韩酒酒,那你也去吧,你去看看就会捏啦!”
韩酒酒心头一慌,手上劲儿一大,就把刚刚捏好的小面人儿,给捏扁了。
第356章 韩酒酒系好人
韩酒酒记得,他以前就有一段时间像现在这样,得了怪病,动不动就会有一阵儿啥也不知道,好像丢了一段记忆,但听别人的意思,好像在这一段儿时间里,他会照常走动说话,旁人都看不出有什么不对。
他很慌,总觉得这就好像有别的魂儿藏在他身体里似的。
好在后来不知怎么就好了,今天却不知怎么又犯了。
他又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是尽量拗着那人的意思来,他要干什么,他就一定不要;他要捏珠珠扮观音,他就一定不捏。
可他在想,这人忽然要捏珠珠扮观音,是不是就是想跟主子去观音诞?
如今他硬拗着没捏,可主子还是要带他去观音诞,那他该怎么办?
韩酒酒一向知道自己不聪明,但主子聪明。
他下了决心,抬头道:“主子,我……”
下一刻,他眼神变幻,迅速低下头道:“多谢主子。”
团子完全没有察觉到任何不对,摆手手:“不用谢呀!”
盛明麟总觉得有哪儿不对,盯着他看了几眼,但看到桌上的绣花小珠珠,又放下心来。
他心说他这两天真是魔怔了,见谁都想着易容易容,韩酒酒身边有鸿鹄卫,家里又有锦衣卫,再说就算有人能易容,这手艺是绝对模仿不来的,于是就道:“好了,你先回去吧。”
韩枕戈应声退了下去。
盛明麟叫人跟霍沉昭说了一声,明儿沈凌绝还要上武课,霍沉昭倒是可以去的。
随吩咐着,又不由得好笑。
端王妃其实不怎么信神佛,所以过观音诞时,旁人都会说去上一趟香,端王妃则直接说吃一顿素斋,好像专为了一顿饭去似地。
结果他吩咐的时候,也顺嘴就这么吩咐了。
霍沉昭得了信儿就过来了,盛明麟看时间也差不多了,索性一起去正院吃饭。
端王爷没回来用饭,只有他们几个人吃。
随吃着,端王妃还道:“昨儿也不知道是哪来的鸟儿,叫得那叫一个瘆人,就跟戏子捏着嗓子唱戏一样,吓得我不得了,半宿没睡着。”
盛明麟道:“我也听到了,好像正是子时,我也吓得不轻。”
“对对,”端王妃道:“就是子时钟刚敲过,就叫起来了!所以才格外吓人!”
霍沉昭道:“我也听到了,确实是子时刚过……但不像鸟叫吧?我觉得像人。”
“等等!”盛明麟道:“这不对啊,我跟娘听到也罢了,我们离得算近,昭哥儿你也听到,这不对吧?你的院子离这么远,哪来的鸟儿,就子时这么一小会儿,在我们所有人的窗外叫?”
大家都不由得一顿。
玉食忽得失声道:“主子!”
她自己有点害怕,叫的声音还挺大,又赶紧压低声音,道:“奴婢上午过去干娘那边,干娘还说,她也听到了鸟叫声。”
玉娘的干娘,是一个洒扫的婆子,住的地方离正院真的是非常远了。
霍沉昭沉吟道:“如果不是鸟叫,是人的话……譬如说我,我若想让声音及远,就是不像普通人越远越听不清,也不会听着声嘶力竭在喊叫,而是远处的人也听着好像在耳边说话那样,我也可以做到,但范围最多也就……”
他想了想:“尽全力也就二十多丈?若在屋内,遮挡很多,应该范围更小。我师父应该是我的两倍?若有比我师父功夫还高的,范围可能再大些。”
盛明麟严肃起来,道:“假如说有一个高手,有周伯父两个这么厉害,又或者专精这一门,总之假设他声音能及百丈吧,若在街上施展,我们也是听不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