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节前后,老陆家收到了两个好消息,一是陆营长来信,说是往部队打的家属随军报告批下来了,部队家属院分的小院也分下来了,这几天部队任务重,陆洲打算过几天把家里打扫修理下,就等着十二月部队放年假,就来接一家人去海岛团聚了。
为什么是年底去随军呢,一来现在是九月末了,马上就进十月了,铁蛋在村里刚上小学呢,孩子跟学校的小伙伴相处的挺好,家里养的老母猪也蹭蹭长膘,等年底杀了做成腊肉还能过个肥年呢。
赵春花跟家里人商量着,就等着这一学期结束再去军区,左右还有两个月就到过年了,搬家去军区可不是个小工程,这是举家搬迁呐。
别的不说,光是这打包行李,携家带口去军区什么的,一路上旅途劳累,人多口杂,就赵春花一个老太太跟林蔓个小媳妇儿,带着俩崽崽儿出门一路上几百里的路,陆营长也不放心,一家人遂前头同意。
第二个好消息,就是老支书家的大孙子卫建军终于老树开花,找到对象要结婚了。
这在河溪村可是个大喜事儿,要知道卫建军跟陆营长都是1940年出生的,乡下算年龄都算虚岁的,卫建军今年算上虚岁都是29的老男人了。
眼瞅着人陆小二都结婚娶媳妇儿,自家兔崽子连个对象都没有,卫建军老娘急的嘴上起燎泡,成宿成宿的睡不着觉。
不过现在卫建军老娘日日高兴的咧嘴笑,谁知道自家臭小子时来运转,这就找到对象了呢。
卫建军的对象叫陈静,也是县中学的老师,今年也才22岁,圆圆鹅蛋脸,脸上带着点婴儿肥,笑起来还有可爱的酒窝,水润明媚一个小姑娘,家里条件也好,父母都是老师,祖上也出了好几个读书人,算起来也是书香门第了。
卫建军这家伙儿把陈静领家来,老卫家一家子乐开了花。
卫建军老娘更是喜不自胜,还跟赵春花说自个儿跟做梦似的,不知道自家这兔崽子咋能找到这么好的儿媳妇?
赵春花也道,“嗨,老姐妹这心情我懂,当初我家蔓进门的时候,我老婆子也是啊,整天那个美啊,晚上做梦都能笑醒,自家养的猪能拱到这么水灵的小白菜,咱可得对儿媳妇好!”
卫建军老娘听了狂点头。
远处听到这话的小妞妞若有所思,隔天陆洲往家打算话的时候,林蔓带着小团子去大队接电话,小丫头就鹦鹉学舌给她叔叔听。
小团子奶声奶气道,要跟叔叔学习,长大了也要拱一颗水灵灵小白菜回家。
林蔓&陆洲:“.......”
第42章
夫妻俩听话了这话简直是哭笑不得, 自家小团子太古灵精怪了也不好。
林蔓在电话里跟陆洲苦恼,但愿他们以后生的崽儿别是个小猴精。
电话那头的陆营长阳刚冷硬的轮廓柔软下来,勾唇笑出声:“蔓蔓你想生崽崽了?”
林蔓:“………她是说以后, 以后!!!”
算了, 这天聊不下去了。
狗男人再见吧。
林蔓果断挂了电话, 抱着小团子出了大队办公室。
留下陆营长听着嘟嘟嘟的电话忙音,一脸懵逼。
不是, 他就是说一句也不行嘛。
秋日正午的大太阳明晃晃挂在天上, 村里新一季的小麦种下去了,绿油油的冒了头, 老支书背着手去田里转了一圈儿, 就站在高处俯瞰村里的麦田, 绿色的麦苗在风中荡起碧波,老支书从地里回来,脸上的笑容就没下去过。
这会儿老支书正坐在大队廊下抽烟袋, 吧嗒吧嗒的冒白烟, 小妞妞给婶婶抱着,好奇地直往那探小脑袋, 林蔓抱着小团子出来,跟老支书问好, 小团子也跟着奶声奶气唤了声, “支书爷爷好。”
老支书看到白胖可爱的小团子,平时布满皱纹沟壑的严肃脸庞上, 浮现出慈爱柔和的笑容, 老人家高兴“嗳”了声, 从兜里摸出块奶糖来,给小妞妞甜嘴。
林蔓笑着让小团子接了, 听小团子甜甜道谢,又从随身挎着的篮子里掏出一包烟叶来,说是陆洲从部队寄来给老支书抽的。
平时老支书最好抽口旱烟,平时只抽乡下自家种的土烟叶,这种的便宜一斤才三毛多,偶尔才抽那块儿八毛一斤的好烟叶。
陆洲给寄回来的这烟叶,是云南产的叶子烟,抽起来甘醇,不呛人就是太贵了,老人家不舍得抽。
老支书一看这烟叶吹胡子瞪眼,骂臭小子又乱花钱。
林蔓嘴甜哄老支书,“这不是他看好兄弟要结婚了,给您老人家的礼物嘛。”还道,到婚礼那天,您老人家就抽这烟看大孙媳妇进门,哎呀,好烟好酒再看看大孙媳妇儿,那可不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咱附近十里八村再也没有比您更有福气的大家长了。
林蔓这话说的,把老支书哄的花白胡子一抖一抖的,小老头也不瞪着眼骂了,直接喜滋滋拿云南烟点了烟锅子,美美抽了一口,“行,就听你这丫头娃子的。”
林蔓立马赞美,“支书大爷英明。”
老支书一听这话,那胡子抖的更起劲儿了。
边上回来的村里小干部看到这一幕,那真是目瞪狗呆。
服了,真是服了,他以前咋就没发现呢,这林知青咋就这么会忽悠......不是,会说话呢,瞅瞅把老支书喜的,光眯着老眼儿乐了。
林蔓笑盈盈跟老支书道别,牵着小团子家去了。
人都走出去好远了,那小干部还在那发呆呢。
老支书抽完一袋烟,又往烟锅子里塞满了烟叶,抬头一瞅摇摇头背着手道,“这倒霉孩子咋又发呆了?”
小干部:“........”
*
老陆家这几天棠梨树上的落叶掉的越发多,经常是早上一起来,外面就飘了满院的树叶。
赵春花在家一天两扫也不赶趟,这会儿到晌午了,铁蛋去学校还没放学,儿媳妇带着小孙女去大队接电话了,老太太早上刚扫过的院子又洋洋洒洒落下来不少,就气的在家边扫边嘟囔,“自家这棵笨梨树,光知道开花,一年年的也不长果子,明年就找人给你砍喽!”
话说出口,赵春花才反应过来,明年这时候,老陆家一家子就在海岛了,这棵棠梨树就是落上满地的叶子也看不到了。
老太太想到这就有些惆怅,坐在树下不讲话,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铁蛋放了学,跟村里一群熊孩子哇哇叫着往家跑。
到晌午了,村里家家户户都在烧饭,有几户人家还散发出浓郁的猪油香,看来是今天改善生活。
铁蛋肚子早饿了,小鼻子嗅着满村的香味儿,背着小书包蹬蹬蹬往家跑,还没家门就嚷嚷开了,“奶,婶婶我饿啦!”
赵春花这才如梦初醒般站起来,跟铁蛋说厨房有热好的鸭蛋饼。
“鸭蛋饼!”
铁蛋眼睛一亮,书包都来不及放哇哇叫着就往厨房冲,赵春花还没开口喊他手脏去洗手,臭小子就自个儿想到什么似的,扭身跑到院里打水洗手去了。
人家还知道拿肥皂仔细把小脏手涂抹冲洗干净。
赵春花看了就笑,这臭小子是怕给婶婶骂。
自从铁蛋上了学,林蔓就没有以前那么惯着俩孩子了,有些规矩餐桌礼仪什么,当婶婶的也给俩崽立了规矩,比如吃饭不能挑三拣四,饭前洗手饭后漱口,吃多少就盛多少不吧唧嘴爱惜粮食等等,俩小听的多了也潜移默化里养成好习惯。
赵春花看了,心里直乐,她才不觉得儿媳妇这是熊毛病一顿呢,人城里讲文明树新风,咱乡下也不能落后不是。
不然以后去城里,人一看你是乡下来的,吃饭没规矩吧唧嘴,还随意吐痰、乱丢垃圾,人城里人表面不说啥,背地里指不定怎么鄙夷乡下人不讲卫生,脏乱差呢。
外面秋风疏朗,林蔓带着小妞妞回了家,下午赵春花要去老卫家帮着准备后天的喜宴,一家子简单吃了午饭就各自歇了会儿。
下午铁蛋照旧背着书包去上学。
赵春花拾掇好要去老卫家,林蔓心里痒痒,也想跟着去看看,毕竟她穿过来这么长时间,还没见过乡下操办的喜宴是啥样呢,小妞妞刚睡醒,亦步亦趋跟着婶婶,婶婶去哪儿她去哪儿。
老太太看一大两小眼巴巴望过来,可怜巴巴的模样,不由得笑骂,“想去就跟着去呗,这是干啥?”
林蔓就笑眯眯领着小团子同老太太一块儿去了老卫家。
卫建军家离老陆家不远,这是今年村里入秋后的第一场喜事,加上老支书在村里的威望,河溪村几户全村的人都来老卫家帮忙了。
老支书家一片喜气欢腾,后喜宴他们自家板凳碗筷不够用,附近的几家邻居有桌椅板凳的都扛了来过来,离得远些的人家也抱着碗筷杯碟来帮忙。
赵春花把自家那套细白瓷的雕花茶壶、茶杯,拿来给老卫家添喜气。
卫建军老娘见了,喜的眉开眼笑,两手在围裙上蹭了蹭,亲自沏了两碗麦乳精,端来给赵春花一家喝。
林蔓出门前喝了凉茶,并不口渴,谢了卫建军老娘,用小勺一口口给小妞妞喝。
小团子平时在家也常喝麦乳精,咂巴咂巴小嘴说甜津津的,让奶跟婶婶也喝。
卫建军老娘见了直夸,说小妞妞懂事。
小团子摆摆小胖手,小奶音脆生生的,“卫奶奶,我哥哥也是懂事的好宝宝哟。”
这一本正经的小模样,惹的一屋子人哄堂大笑。
小妞妞挠挠脑袋瓜,很疑惑那些奶奶跟姨姨们笑什么,笑的这么开心?
乡下操办婚事儿,都是男爷们负责搭喜棚,妇女小媳妇儿的帮着洗切煮饭。
老卫家条件好,陈静家更是就她一个闺女,陈父陈母一个月当老师赚的钱儿,月月攒下二十来块,这十来年光是给陈静攒下的嫁妆钱就不少钱了,如今闺女出嫁,陈家给的陪嫁有一台闪亮亮的飞人牌缝纫机,还有一张双人床,一张精巧的梳妆台,两床红绸缎被子,全套的床单枕头,上头扎着大红花,提前用拖拉机拉了来,放在装修一新的新房里,满满当当、整整齐齐摆在新房里。
按照村里的习俗,婚礼前后这几天新房也不关门,就这么敞亮开着,让来帮忙的乡里乡亲们看看新进门的媳妇儿娘家给的陪嫁。
当然了,卫建军夫妻俩都在县城中学当老师,学校也分了房子,婚后自然不会住在老家。
这就是拿出来走个流程,等婚礼过了,人家再拉到县城家属楼去。
陈家的陪嫁别说在村里,就是在县城那也能拿的出手。
村里的老太太小媳妇儿,都过来瞧瞧新嫁娘的陪嫁。
家里有闺女,疼闺女的人家就看的各位仔细,自家有闺女,就想看着城里姑娘的陪嫁是什么样子,等自家闺女出嫁的时候,给备的嫁妆丰厚些,家里也显得体面不是?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老天爷哎,这老陈家咋就这么大手笔,又是缝纫机又是家具大红被的,在乡下别说是缝纫机了,就是有姑娘陪嫁个暖水瓶,再做身新衣裳,加一个搪瓷红双喜洗脸盆就是很不错的了,哪里还有老陈家这样的?
这不是嫁闺女吧,就是村里娶媳妇儿也没这么阔气的啊。
老卫家在村里算是排前三吧,这年头娶媳妇的三十六条腿儿,加上城里新兴的三转一响,就买了自行车、手表,缝纫机是人老陈家陪嫁的,那收音机不是也没凑齐?
嗨,嫁个闺女罢了,没必要那么隆重。
*
举办婚礼这天,老卫家小院里人声鼎沸,屋里屋外窗户纸上都贴上了大红的喜字,一大早的林蔓还在被窝里酣睡,村里头就响起了震天响的鞭炮声,紧接着就是喜庆的唢呐声,看样子老卫家进城迎新媳妇儿的拖拉机回来了。
大抵村里有喜事儿,除了娶新媳妇儿的人家,最快活的就是村里这群小屁孩了。
铁蛋这臭小子一大早就爬起来了,在家里巴巴等着听,支书爷爷家的新媳妇儿啥时候迎到村里来,这样臭小子就能跟村里的小伙伴一起跑到老卫家去看新媳妇儿,吃花生糖果,再去捡炮仗了。
老卫家家里家外满地红屑,卫建军是陆洲从小长到大的好哥们儿,前头林蔓跟陆营长商量,人家小夫妻俩新婚,随什么礼妥帖。
其实这年头在乡下,村里乡里乡亲的都在一个村里住着,低头不见抬头见,谁家办喜宴,各家各户去帮几天忙,不是很亲近的亲朋好友什么的,一般就不用随份子钱,就拿几个鸡蛋,或是送棵大白菜,小半斤红枣的去参加就行。
毕竟大家伙儿日子都穷,乡下挣钱不容易,过日子那是一分一厘都要节省的,能送这东西就很好了。
别人不随份子可以,老陆家于情于理都不能不随份子钱。
赵春花这回大方随了一块钱,林蔓也代表陆洲送了卫建军夫妻俩一床绣着富贵牡丹花的红背面,陆营长还在卫建军结婚前,往县城打了通电话,哥们俩在电话里好一通絮叨,当然了,大多数话都是卫建军这话痨说的,天南地北的说来说去,听陈静说,光那通电话,俩人就打了半个来小时。
陈静作为刚进门的新媳妇儿,那是要在婆家住上一阵子,她一个城里姑娘在乡下真是人生地不熟,加上性格文静,不跟林蔓似的那么社牛还脸皮厚,卫建军家里就老支书、爹娘还有一个妹妹,卫家妹妹还在镇上读初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