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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尹春进去之后觉得鼻子不舒服, 没待上半分钟就从里面出来了,顺手关上门。
  从g展馆出来后, 她又回了主馆,来都来了,不可能不去见自己的父亲,纵然她同尹健父女感情淡漠,但不能失了礼仪。
  到了尹健办公室才发现有熟人在,还是昨晚刚见过面的熟人,李昊。
  尹健正拉着李昊评判一副艺术画作,两人背对着尹春,听到高跟鞋声才转身。
  一回头就看见尹春穿着一身浅紫色的挂脖无袖连衣裙,头发半拢着,雪白圆润的肩膀在乌压压的发丝间若隐若现,拎着精致昂贵的手提包站在那里,温柔娴静。
  她喜爱珠宝,最爱圆润透亮的珍珠,今天戴的耳饰也是珍珠的,很衬她,也是最符合她气质的配饰,同她这个人一样,温婉通透。
  尹健看到尹春有些意外,但李昊向尹春投过来的视线却很沉静,他似乎并不意外会在这里碰到她。
  不,他来这里就是为了她。
  尹春对上他视线,微微颔首,端庄温柔。
  李昊也克制地点点头,礼貌地回应她,实则眸底早已不复当初那样干净,空白,有欲望,有贪恋,即便被极力压制着,也从细微处泄露。
  尹健心情很好,儒雅地笑笑:“小春,你看这是谁?”
  显然,李昊没同尹健说昨晚他们已经在警局见过面的事,尹健还以为这是他们时隔五年的第一次见面。
  尹春也并不打算告知尹健,顺着他的话,微笑一下,同李昊打招呼:“好久不见。”
  李昊眼下没穿警服,和昨天正直却又略带锐利的模样不同,今天明显更放松,穿着最简单的西裤和衬衫,他现在赚钱了也不穿名牌,只是基础款,但他身材颀长,肌肉线条漂亮,最简单的衣服配上他这张星眉朗目的脸,也被穿出了名品的感觉,帅气逼人。
  只是他手腕上空落落的,没戴腕表。
  昨天在警局,他也没戴腕表,尹春原以为是警局的规定,现在看着却不是那么回事。
  尹健随着年纪增长,性格柔软不少,面对李昊也没有当初恨铁不成钢的怒气了,反倒对李昊知恩图报,还惦念着他的行为感到很开心。
  “小春,李昊这孩子现在当警察了,在龙山区那边的警局。”
  尹春柔笑着在尹健身旁坐下,李昊坐在对面,她温婉一笑:“是吗?真了不起啊,实现了自己的梦想。”
  她这话说的真诚,可每一句都在往李昊心上捅刀子,让他鲜血淋漓,浑身发冷。
  这不是他的梦想,他的梦想早都变了,变成了只要能留在尹春身边,他愿意接受一切尹健对他的安排,愿意在底线上一退再退,做任何违背自己本心的事。
  李昊沉默着没说话,尹健也丝毫没觉得有什么不妥,虽然过去了五年,但他对李昊印象深刻,在他记忆里李昊就不是多话的性子,性格内敛沉稳。
  尹春继续柔声说:“龙山区警察厅长不是父亲认识的后辈么,改天您可以同他约个时间,带上李昊一起吃顿饭。”
  这种话从尹春这个阶级的人口中说出来,稀松平常,也许对尹健来说不过举手之劳,但落到李昊头上就是千载难逢,能往上爬的机遇。
  上流社会从来都是这样拉拢人心的,随手浇点水,让种子活下来,等种子破土而出,长成参天大树,再反过来庇荫他们。
  闻言,尹健颇有些不赞同地看了尹春一眼,他了解李昊的性子,这孩子正直通透,心中有杆秤,不偏不倚,有自己坚持的底线和道义,不愿苟同他们上层人这套游戏规则。
  换做其他人可能会感恩戴德的接受,但对李昊来说这无异于羞辱。
  尹春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她是故意这样说的,她在试探李昊,尹春想知道,和她结婚之后的李昊,到底有没有被同化,被浸染。
  她不喜欢清高的人,纯白的人做不了她的另一半。
  尹春和李昊对视,良久,他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对尹健说:“伯父,我在厅长办公室看到过您的画,怪不得,原来他是您的后辈。”
  尹健表情有一瞬间的不自然,也不是不喜,大概是一种遗憾,记忆中那个正直善良的孩子迅速褪色,逐渐被眼前这个会审时度势,汲汲为营的李昊取代。
  尹健清高,但也清醒,他很清楚帮助李昊往上爬,凭他对李昊的恩情,往后他能回报给他的东西是千倍,万倍。
  他心中对李昊的观感虽然微妙起来,但也不会错过这个机会,轻笑笑:“是啊,是我高中时期的后辈,关系很亲近。”
  “有他在,你就放心的干,早晚会大展拳脚的。”
  尹健虽然还在笑,只是这笑容中的喜爱终归淡了几分。
  李昊不在乎尹健如何看他,在这个世界,他注定无法拆散尹春宋年,也无法上位成为尹春名正言顺的丈夫,那尹健自然也就不是他的岳父,只要尹春能看到他的改变,多垂怜他几分就够了。
  “多谢伯父关怀,您放心,我会努力的。”
  尹春面色柔和,莞尔:“李昊,你变了很多啊。”
  说着,看向尹健,柔声细语地问:“父亲,您觉得呢?”
  尹健含糊过去:“人哪有不变的。”
  李昊很镇静,只是温和的笑笑,未做声。
  他很遗憾,遗憾面前的小春没有那段记忆,是她把他调.教成这个样子的。
  尹健:“行了,不说这个了,你们俩都还没吃饭吧,一起吧。”
  尹春点头答应,柔声询问:“好,父亲打算带我们吃什么?”
  李昊也没拒绝。
  尹健神神秘秘的:“到了你们就知道了。”
  尹春就知道尹健不会带他们去什么好地方,要不是还想从李昊嘴里套套话,她是万万不会答应尹健邀约的。
  尹健的标签是慈善家,艺术家。他给自己的人设也围绕这两方面打造,亲民,心地善良,节俭,平易近人。
  在家里吃东西是清粥小菜,带她和李昊出来也不例外,随便在spring艺术馆附近的小巷子里找个了塑料棚子搭成的路边摊。
  点了辣炒米肠,蒸明太鱼,一大盘拌章鱼,还有好几瓶烧酒。
  巷子太窄,车开不进来,只能停在外面。
  李昊买车了,奔驰,虽然是分期付款,但首付也不便宜。
  来的时候尹健坐尹春的车,李昊自己开车,两辆车都停巷子外面了。
  尹春穿着打扮和这简陋的塑料棚格格不入,她坐下前,李昊温声开口:“稍等。”
  说着,从口袋里拿出纸巾,将椅子擦干净:“坐吧,小春。”
  尹春端庄的坐下,轻声细语地说了句谢谢。
  尹健看在眼里,原本对李昊那微妙的不满奇异地消散几分,也许是从他这个细致举动中又看到了过去那个他熟悉的李昊影子。
  菜很快就端上来,尹春什么都没吃,安安静静听着尹健和李昊聊天。
  尹健很孤独,他不喜欢尹春,也不爱林富雅,他讨厌汲汲为营的她们,不屑与她们为伍,可又无法剥离,自认他的孤傲和清高,妻子女儿都不理解。
  他认为艺术家总是痛苦的,所以也时常给自己强加一些无病呻吟的苦恼。
  他在李昊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五年后的李昊和他更像了,尹健也不喜欢宋年,宋年不可能像李昊这样陪他坐在塑料棚搭成的路边摊里,吃廉价的下酒菜,喝烧酒。
  他这个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女婿一向只去高级餐厅,喝红酒,威士忌,香槟。
  尹健一开始让李昊喝酒,他推拒了一番:“伯父,我一会儿还要开车,车还在外面巷口停着。”
  尹健把尹春推出来:“没事,让小春送你回去。”
  “她不喝。”
  尹健清楚,尹春骨子里厌恶这低级的地方,不会碰这里的东西。
  闻言,李昊看了尹春一眼,尹春轻声细语:“没事,你陪父亲喝两杯吧,一会儿我送你回去。”
  这本就是她的意图,李昊要是喝多了更好。
  李昊这才捧起烧酒杯,陪尹健喝了起来。
  尹春坐在一旁,不动声色听着他们的对话,眼前的李昊说话做事都带着她的影子,左右逢源,滴水不漏。
  甚至比她更会讨尹健欢心。
  两人相谈甚欢,一杯接一杯烧酒下肚,天色黑了,尹健喝醉了,李昊比他好一些,但脸颊皮肤白里透粉,眼神也不复清明。
  尹春给金司机打电话,金司机很快就赶过来,先把尹健扶上车。
  金司机有些惊讶,第一次看尹健喝成这样,他一向节制。
  尹春柔声吩咐:“金司机您先送父亲回家吧。”
  金司机没敢多问,恭敬地答应之后,就开车载着尹健离开了。
  李昊捏着眉心,似乎头疼。
  尹春问:“还能自己走吗?”
  李昊看她一眼,这会儿眼睛有些湿漉漉的,还有些迷离,嗯了一声,很轻。
  尹春拎着手提包,踩着高跟鞋,走在他旁边,原本两人中间只隔了一个人的距离,走着走着,李昊离她越来越远。
  尹春停住脚步,声音有些无奈,提醒他:“走直线。”
  李昊这才侧眸看她,不知道为什么尹春站的离他那么远,连忙跑过去,勾住她手指,似乎有些伤心,一直垂着头。
  好不容易走到他的车旁,尹春伸出手,掌心朝上:“车钥匙。”
  李昊摸了半天,掏出车钥匙放到尹春手上。
  她按了一下,车门打开,将李昊塞进副驾驶,自己坐到驾驶座,李昊喝醉了之后不说话,像个哑巴一样,到现在为止一句话都没说。
  尹春轻声提醒他:“系安全带。”
  他垂着头,将安全带拉出来,但插半天都没插进卡槽里,总是错开。
  尹春还算有些耐心:“松手。”
  从他手里拿过安全带插到卡槽里,扣好。
  李昊抬头看向尹春,突然笑了一下,终于开口说话:“谢谢。”
  尹春将自己的安全带也系上,一边启动车子,一边温声问他:“我是谁?”
  这个问题他没思考,也没停顿,而是脱口而出,很认真:“我的妻子,小春。”
  闻言,尹春没说话,打转方向盘,将车子开出去,她不知李昊住在哪里,送他回家更无从谈起,只是将车开到了一个更宽更偏僻更黑的巷子里。
  李昊很安静,只是小声说了句:“好黑。”
  尹春解开安全带,凑近他,轻声问:“我什么时候成你的妻子了,我的丈夫是宋年啊。”
  李昊摇头,否认,他眼神盯着尹春,却又不聚焦,明显是喝醉了:“不是,是我的,是我的。”
  “你选的是我小春,宋年出国了,他不在你身边。”
  宋年出国了,原来如此。这一句话就够了。
  尹春轻笑一下,语气有些意味深长:“选你,你能为我做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