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无力感……
  小景光沉默。
  他害怕在未来的某一时刻,再次感受到七岁那年,被绝望笼罩的那份无力。
  他不想再失去什么了……
  由于视线的升高,小景光此时也看清了屋内的全貌。家具摆放的位置,熟悉又陌生,能够看出主人家,很用心地把家里布置成温馨的模样。
  记忆的断缺逐渐被填补完整,他想起了一家人围坐在被炉里观看红白歌会,等待跨年时,妈妈塞进他嘴里的橘瓣的酸甜;他想起了自己试图在爸爸看报纸时捉弄他,然后被单手制服扣在怀里,那手掌的温度;他想起了在那件事发生的前一天,他还在和父母商量,等高明哥参加夏令营回来后,一家人一起去吃寿喜锅时的兴奋……
  也许是被幻境影响的,也许是身体变小的缘故,小景光眼眶微酸,视线变得朦胧起来……
  但薄薄的一层水雾,最终还是没有聚成水珠坠落。
  当月野凌拐出客厅,往玄关走去时,小景光看到了揉着脖子,摇晃着站起来的外守一,和倒在血泊中的父母。
  “是他在欺负你吗?”
  刚进来时,月野凌一门心思要找到好友,对挡住自己去路的男人不愿多加理会,直接一手刀将其劈晕。此时冷静下来,结合自己发现好友的位置,和屋内的情况,立即推测出了大概的事情经过。
  他觉得自己该帮好友出口气。
  “需要我杀了他么?”月野凌平静地问道。
  如果杀了这个男人,就能让景光解开心结,他非常愿意多杀几遍男人,直到景光开心为止。要是在现实世界里,男人还活着的话,他同样不介意动手解决掉对方。
  “不用了。”小景光抓紧青年的衣领,生怕自己一不注意,男人便血溅当场了。
  凌知不知道当着公安的面,讨论杀人是会被列入嫌疑人名单的!
  “他已经得到了应有的惩罚,并不需要凌再做些什么了。”
  就算是在幻境中,一切都是虚假的,他还是希望凌能够遵守法律,尽量不要沾染上人类的鲜血。
  不是说妖怪的生命不值钱,归根到底人类社会与妖怪世界的制度不同,并不能一概而论。人类依靠法律来维护自身的权益,而弱肉强食的妖怪,只认手中的拳头。
  他还没傲慢到要用人类的律法,去改变妖怪的生存法则。
  “啧,听你的。”
  既然好友发话了,那月野凌只好遗憾地放弃了解决掉外守一的决定。在男人开口说话之前,又一次将其打晕,一脚踢到角落里,眼不见心不烦。
  顺着小景光的目光,投向血泊中的两人,月野凌思索片刻,说:“你的父母?”
  “嗯。”声音比刚刚要低落几分。
  小景光望着幻境中的父母,眼前浮现的是二十年前,被摆在冰冷灵堂上的两张黑白照片。
  都是死气沉沉的模样,不过是从二维变为了三维,平面换成了立体。
  反正全是假的……他真正的父母,此刻正躺在墓园的地下安眠。
  月野凌抓了抓额发,眼中满是纠结。叹息一声,像是想通了什么,小心地把小景光放在了一处干净的空地上,在对方不解的目光中,俯下身,双手穿过女人的腋窝,将女人的身体拉起,靠墙摆好,随后又用同种方法,把男人摆在了女人的旁边。
  脸上布满了鲜血,完全看不清两人的长相。
  不过没关系,马上就能看到了。
  “凌,你在做什么?”
  小景光忍不住上前查看,当看到父母被鲜血掩盖的面容时,呼吸一窒,强忍着心中的酸涩,移开目光。
  月野凌少见地没有回答好友的问题,伸出双手,分别握住了对面两人的手腕。
  金色的光芒乍现,鲜血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两人的身上褪去。腹部与胸口的血洞快速合拢,衣裤散发出洗衣粉的清香,就连苍白的脸,也逐渐透出健康的红晕……
  他在将景光“父母”的时间,调回到前一天。
  “我只能恢复他们的身体。”月野凌收回手,用灵力洗去上面的血污,沉声道:“就算是骨灰,我也可以将其恢复成原来的模样,但是里面的灵魂已经不在了,再怎么恢复,也只是一具空壳。”
  他曾经好像跟好友解释过自己的能力,具体的记不清了,不过为了转移景光的注意力,再说一次也无妨。
  “足够了……”小景光垂着头,在最初的怔愣后,积压在心底多年的怀念,一涌而出。
  他以为自己,已经强大到可以平静地对待父母之事了……没想到真的面对时,还是忍不住泛红了眼眶。
  “谢谢……凌。”
  啊……没错,他的爸爸妈妈,是长这个样子啊……
  妈妈的嘴角是天生上扬的,在靠近右耳的位置有颗小痣。爸爸的眉毛要短一些,眼尾有道曾经打网球时留下来的浅疤。这些细节,都是被日渐增多的记忆,逐渐模糊掉的。
  不过没关系,现在想起来也不迟。
  “景光原来是像妈妈啊……”
  月野凌也不急着走了,索性蹲在小景光身边,“我没见过伯母睁开眼睛时的模样,景光,伯母的眼睛是蓝色的么?”
  小景光仔细回忆了下,肯定地说:“是蓝色的,我和高明哥的眼睛,都随了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