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好。”苏玉娘笑了起来,“那麻烦赵大哥给我看看,我看的宅子哪个比较好点。”
赵凛当初买宅子是研究过的,对这方面也比较了解。
两人并肩往后厨走,二楼的汤和志眼神微眯:玉娘居然对着这人笑?
他细看赵凛:着长衫,显然是个读书人,比他还高出一个头。高鼻薄唇、气势凛冽,看上去不好相与。
是这个小女娃的爹?看小女娃和玉娘熟悉的程度,这男人和玉娘的关系肯定也不一般……
汤和志瞬间有了危机感,匆匆下了楼回去天丝绣坊,找到掌柜的让他去重新去调查苏玉娘还有赵凛。这次务必查得仔仔细细,再敷衍他就滚蛋!
柳掌柜先前还以为东家老毛病又犯了,只是瞧着那苏玉娘新鲜好玩,第一次查的时候也就敷衍了点。没想到他来真的,又被放了狠话,查起来自然很认真。差不多把苏玉娘和赵凛的老底全给翻出来了。
这过程还挺容易,实在是赵凛在长溪太出名了——小三元案首,顾山长关门弟子,撰写《侠游记》的麒麟客。
哪一个拿出去不是响当当的,连店里的伙计都能说上一两句。
反倒是查苏玉娘花了一些功夫。
不过有钱能使鬼推磨。
他把查到的信息和汤和志说了,又劝解道:“东家,这赵凛和陈县令关系不一般,您千万别去招惹他,上一个招惹他的胡县令都死了!”
民不与官斗,赵凛小说也是个秀才,还不是普通的秀才,他自然没蠢到去招惹。
何记是玉娘和赵凛的妹妹合伙开的,两家又是邻居,关系亲密一点也说得过去。都两年了,两人都没在一起,也没传出流言,想来是没什么。
他不招惹赵凛,只管追玉娘就好。
女人嘛,真心实意的对她好,她会感动的。
于是,他第一天送糕点、第二天送胭脂、第三天送绫罗绸缎、第四天送金钗手镯……连何春生的笔墨纸砚都考虑到了。苏玉娘不胜其烦,每次都让人原封不动的退回去。如此持续了大半个月,赵宝丫和赵星河都看糊涂了。
赵宝丫挠挠脑门,困惑问:“星河哥哥,那个人为什么一直送玉姨姨东西?”
赵星河摇头:“不知道啊,大概是个傻子吧。”
路过的伙计嘿嘿笑了起来:“你们还小,不懂了吧,汤老板这是喜欢咱们苏老板,在追求苏老板呢。”
“追求玉姨姨?”赵宝丫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个词,“那是什么意思啊?”
伙计:“就是男的喜欢女的,想娶她,说简单点,汤老板想给春生公子当爹!”
赵宝丫懂了:“想娶别人就要送很多很多礼物吗?”
伙计:“当然要的啦,哎,你们小孩儿看着就是了。汤老板大方,我看有戏……”伙计又嘿嘿的笑起来,一扭头,看见沉着脸的何春生,立马闭嘴,端起盘子赶紧走了。
赵星河却是个不怕死的,凑到何春生面前,张口就问:“春生,那姓汤的想当你爹啊?”
何春生伸手把他脸推开,不悦道:“让他想想就可以了,我娘是不会喜欢他那种人的。”
“我每日去师父那都会经过汤府,他府上有三个姨娘,还有孩子。他不是什么好人,不仅喜欢我娘,路过的漂亮姐姐他都会看。”他并不反对他娘嫁人,但必须是好人。自从知道姓汤的想当他爹后,他观察这人好久了。
赵宝丫啊了一声:“那就是坏人了,下次他再来,我们把他打出去。”
赵星河连忙说:“我来打,我来打,我现在功夫可厉害了,肯定能把他打得哭爹喊娘。”
“不行。”赵宝丫大声道:“阿爹都说了不许你总是打架。”
三个孩子正说着话,天丝绣坊的伙计又来了。赵宝丫眼尖,先跳了出去,拦住伙计问:“又送了什么东西来?玉姨姨说不要,你拿回去吧。”
伙计为难,跳着脚到处张望,何春生走到赵宝丫身后,再次重复:“我娘不会收的,你走吧。”
赵星河伸手就要来推他,伙计连忙道:“今日没东西,是一封信,东家说苏老板不看会后悔的。”说着他从袖带里掏出信封。
赵宝丫:“胡说,什么东西不看会后悔?”
伙计:“真的,东家就是这样说了。几位公子姑娘就让苏老板看看吧,不然小的回去也不好交差。”他也为难啊,每日送东西都要挨何记人的白眼。
何春生伸手拿过他手里的信,拆开,宣纸上画着一块玉,玉佩呈圆形,四周边角镂空,中间刻着一只含苞欲放的玉兰花。
这块玉,他见过。
这是他娘从前一直戴在身上的,后来他娘病重,还是他亲手拿去当的,他娘一直想赎回来。
姓汤的怎么会知道这块玉的,还特意送信过来?
何春生收好信,朝伙计道:“你回去吧,我会把信交给我娘的。”
伙计挠头:“那不行,东家说要亲自交到苏老板手里,确定苏老板看到信了。”他老远看到从二楼雅间出来的苏玉娘,跳着脚大喊起来。
苏玉娘朝下看,看到又是天丝绣坊的伙计,深吸一口气,走了下来:“吵什么?”
伙计连忙道:“东家送了一封信给您,说您不看一定会后悔。”他眼疾手快抢过何春生手里的信,摊开举到苏玉娘面前,“你看,就是这封。”他实在没办法了,信没送出去的话肯定会被辞退的。
苏玉娘眸子微闪,显然也认出了那块玉,她心思急转,问:“你们东家可还说了什么?”
伙计长出了口气:“我们东家说,你可以去绣坊找他。”
何春生蹙眉,伸手拉了他娘一下:“娘……”
苏玉娘拍拍他手安抚,又朝伙计道:“你同你东家说,一个时辰后在天丝绣坊对面的茶楼等我。”
对面茶楼也行,伙计欢欢喜喜的去了。
苏玉娘不想春生看到她和别的男子纠缠不清,嘱咐道:“你带着宝丫乖乖待在酒楼,娘去去就回。你放心,茶楼的老板和娘很熟,不会有事的。”
何春生点头,等她走了,三个小的互看一眼,从另条一街绕到了茶楼。问清楚姓汤在哪个雅间后,三个小的跑到隔壁雅间猫着。
而苏玉娘先去当铺一趟,找到当铺的掌柜问清楚事情原委。当铺的掌柜甚是抱歉:“汤老板出了玉佩典当价的三倍购买,我也是没有办法……”
什么叫没办法,不过是看着钱多。
这点苏玉娘也不能说什么。
她的玉佩价值千金,当初急着用钱,只当了三百两,三倍的价格就是九百两了。掌柜的动心也是人之常情。
她随后才去了天丝绣坊对面的茶楼。
这茶楼是李昌海的,掌柜认识赵宝丫几个,也认识苏玉娘。见几人先后跑来,虽然奇怪也没多问,笑着将她带到汤和志的雅间。
一进去,汤和志迎了上来,满面堆笑:“玉娘。”
苏玉娘沉着脸:“汤老板,我同你不熟,还是唤我苏老板吧。”
“玉娘,你不用这么见外,快过来喝茶。”他想伸手去拉苏玉娘。
苏玉娘侧身,退后两步:“茶就不必了,何记忙不便久留,我今日来就是想赎回我那块玉。”
汤和志的笑也冷了下来,道:“据汤某所知,苏老板刚买了酒坊,因该拿不出更多的银子赎玉佩吧?”
苏玉娘从袖带里掏出两百两:“我问过了,你花了九百两买回来的。我这里有两百两,剩下的七百两我每个月还你一部分。大家都是生意人,你也不用担心我跑了,今后天丝绣坊的生意我也会照顾的。”
汤和志一副受伤的表情:“玉娘这样说就伤感情了,你若是汤夫人这玉自然是你的,还提什么钱不钱的。”没有人会傻到原价再卖出去。
苏玉娘抿唇:“你非要如此吗?我都说过了,我不会再嫁人!”
汤和志:“哪有女人不嫁人的。”他拧眉,“还是说,你想嫁给那个赵凛?”
隔壁偷听的赵宝丫心头一紧,侧头看向何春生,何春生和她目光对上,咬牙又扭开了头。
苏玉娘是真的生气了:“你休要胡说,我和赵大哥是朋友。”他们两家相处两年,她了解赵凛,赵凛也了解她,他们两个决计没有可能,也从不会往这方面想。
这人这样质疑,就是在侮辱她。
汤和志是不信的,在他看来,一个漂亮的寡妇和一个丧偶的鳏夫能是什么朋友。
他板着脸道:“你好好想想,什么时候想嫁给我了,这块玉就是你的。聘礼定然比这玉还多上百倍。”
九百两的百倍就是九万两。
京都大户人家的庶女也没有这个数,他足够诚意了。
在苏玉娘看来,这却是威胁。她深吸一口气,扭头出了茶楼。
眼看着汤和志也走到了门口,赵星河小声问:“我们要不要去套他的麻袋,把玉佩抢回来?”
赵宝丫连忙道:“不行啊,我们打不过他。而且,抢东西是犯法的,会被抓到大牢里去。”
赵星河挠头:“那怎么办?再不把玉弄回来,他就要当春生的爹了!”
赵宝丫眨巴了两下眼,狡黠的笑起来:“不会的,春生哥哥不是说姓汤的有姨娘吗?我们去找他的姨娘,让她帮忙我们把玉拿去当,我们再赎回来。”
赵星河:“她们会帮我们的忙?”
何春生:“而且,我们也没有那么多的钱。”
赵宝丫扬起小眉头:“我有钱,她们一定会帮我们的,因为我会算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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汤家有三位姨娘,一个已故钱夫人的陪嫁婢女,一个买来的瘦马,还有一个是汤和志的远方小表妹云姨娘。三人公用一个夫君,本就粥少僧多,现在汤和志被苏玉娘迷了眼,更是不搭理她们。
几个人幽怨得要死,却又不敢找汤和志闹,只得求神拜佛,保佑迷惑自己夫君的狐狸精赶紧消失。
近几日,这三人只要出门就听人说城南的城皇庙很灵验。在听过无数遍后,云姨娘终于忍不住偷偷的去了城隍庙。
上过香许过愿后,她抽了一支签过去解签,坐下后问:“道长,我夫君最近被狐狸精迷住了,有什么办法才能让狐狸精消失啊?”
权玉真细细看了那签条,又抬头看向云夫人,然后蹙眉。
云夫人也跟着蹙眉:“你会解签吗?”瞧着仙风道骨的,不说话光摇头是怎么回事?
躲在签桌子底下的赵宝丫用力扯了一下权玉真的道袍,权玉真停止装高深,道:“签,自然会解。只是施主非本施主,签不好解。”
云姨娘困惑:“你什么意思啊?”
权玉真摸摸胡须:“云施主,你本名金巧,今年二十五,是个逃难来的流民,并不是汤施主的远方表妹吧?”
云姨娘震惊,左右看看,惊呼:“仙人啊!”她家乡遭了灾,一路流浪成了乞丐,后来碰到去投奔汤和志,却在半路病死的的小表妹云巧。她拿了小表妹的信物,冒充她的身份进了汤府。这事她一直烂在肚子里没有和别人提过,只有面对自己养的兔子时,才会念叨两句。
那道长什么都知道,不是仙人是什么!
云姨娘激动了,觉得这次肯定有戏,赶忙坐了下来,把签条递了过去,殷切问:“仙人,那迷住我夫君的那个狐狸精怎么样才能消失啊?”
权玉真沉默,她立刻会意,从袖带里掏出一两银子放到桌上。
权玉真这才开口:“你夫君最近在当铺买了一块玉,那玉是狐狸精贴身之物,只要那玉在,它就会缠着你夫君。”
云姨娘急了:“那,那我现在就回去把玉摔了!”
“不可!”权玉真道:“一旦把玉摔了,那玉中精魄就会一辈子缠着你夫君。唯一的办法就是把玉还到当铺去,让其他人买走,那精魄自然就去别人家了。”
简直神了,连她夫君在当铺买了块玉都知道。云夫人对权玉真的话深信不疑,急匆匆的回去了。她一走,三小只立刻从签桌下钻了出来,抬腿就往外跑。
权玉真连忙喊:“你们去哪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