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心禾只得越众而出,姿态端庄地向欧阳如月见礼,“见过长公主殿下,愿殿下万福金安。”
“抬起头来——”
第30章 赛龙舟
欧阳如月的声音不辨喜怒, 苏心禾虽心有忐忑,却仍然慢慢地抬起了头。
日光透过窗棂,静静投射到殿中, 欧阳如月眸色微凝, 静视她的面容——五官并没有多少脂粉的修饰, 却显得极为精致, 瞳仁乌灵, 琼鼻小巧, 红唇潋滟, 一身月白的衣裙,雅致翩然,这模样一眼便能刻在记忆里, 让人印象深刻。
欧阳如月出生在皇室, 从小到大见过美人无数,却没有一人像苏心禾一般, 眼神里既无溢出的欲望,也没有讨好的谄媚, 干净明亮, 淡然清澈, 让人觉得舒服。
欧阳如月敛了神色,唇角微微勾起, 对叶朝云道:“怪不得不肯将儿媳带出来, 原来生得如此好模样, 与承允也算是郎才女貌了。”
叶朝云听了这话,面上笑意更盛, “殿下过奖了,嘉宜县主今日没来么?”
一提起这个, 欧阳如月便觉得头疼。
自李承允成婚之后,曾菲敏便将自己关在房中不吃不喝,欧阳如月心疼女儿,好心劝解,但曾菲敏不但听不进去,还爬上房顶,吹了一夜冷风,结果便得了风寒,直到今日都没有痊愈。
但这些事,欧阳如月自然不会当着众人的面说,只道:“菲敏前些日子病了,如今将将好些,便没让她出门了。”
叶朝云秀眉微拢,道:“虽说到了五月,可也乍暖还寒,还得多注意才是,惜惜,记得去看看嘉宜县主。”
李惜惜连忙应是。
欧阳如月便道:“好了,陪着我们也无趣,你们小辈就先下去吧,我与你们母亲说几句体己话。”
苏心禾便与李惜惜欠身,退出了后殿。
“还好菲敏今日没来,不然你可惨了。”李惜惜出来之后,便冷不丁说了这么一句。
苏心禾瞧她一眼,“此话怎讲?”
“菲敏自幼钦慕我二哥,一直心心念念要嫁给他,可没想到被你抢了先,若是她见到你,能给你好脸色看?”李惜惜面色幽幽,但语气里却藏了一丝关切。
苏心禾却道:“你方才这话,莫不是在担心我?”
“谁担心你了!”李惜惜立即矢口否认,“我不过是怕你不懂规矩,冲撞了菲敏,给我们侯府丢脸!”
这此地无银的模样,却让苏心禾笑出声来,她温言道:“好,我记下了,下次我躲着她走便是。”
李惜惜轻轻“哼”了一声,道:“反正我提醒过你了,若是吃了亏,可别回来哭鼻子!”
李惜惜说罢,便自顾自地走了。
苏心禾抿唇一笑,其实这位嘴硬心软的小姑子,还挺可爱的。
苏心禾与李惜惜一前一后回到场中,才寻了处地方坐下,李承韬便过来了。
他走得额角渗汗,坐下饮了一盏茶,才开口道:“嫂嫂,如今各个队伍都准备好了,禹王世子发话,说是想让大家试试水,先赛一场,你们想不想去看看?”
苏心禾起了兴趣,问道:“在哪儿比?”
李承韬道:“就在前面不远。”
李惜惜忙道:“当然要去!还愣着干什么,不然站不到前排了!”
李承韬见她如此着急,忍不住笑道:“好,我带你们过去。”
河边修筑了一排护栏,护栏上的旗帜迎风招展,不少人听说了正赛之前有一场预赛,便都聚集到了此处。
苏心禾很快在一列旗帜中,认出了平南军的玄色旗帜,便与李惜惜一起走了过去。
“二哥!”
李惜惜一出声,原本立在岸边的李承允,便侧目过来,微微一怔。
岸边垂柳依依,一片青翠中,苏心禾着了一袭月白春衫,轻风拂过,吹起一绺秀发,苏心禾抬手,将长发拢到耳后,露出一张无暇的面庞,眉目间顾盼生姿,一时引得旁观之人纷纷侧目。
待苏心禾他们走近,李承允才敛了神色,道:“你们怎么过来了?”
“嫂嫂和惜惜想看看预赛,我便带她们过来了。”李承韬说着,便抬手指向了下方船队,道:“你们快看,那便是我们平南军的船队了!”
苏心禾与李惜惜立在护栏边,抬眸看去,只见舵手和划手们已经就位,精神抖擞地坐在龙舟上,仿佛号令一下,他们便会一马当先,冲出河岸。
除了平南军的船队,王军和淮北军的船队,也已经蓄势待发了。,
这次龙舟赛,挑得都是军中的精锐将士,此刻,他们脱下了盔甲和戎衣,换上了无袖的短褂,坚实的肌肉露出来,线条贲张,让人不敢直视。
苏心禾暗暗想着,还好李承允不必下场赛舟,若他也要穿成那般模样,只怕又要引得贵女们一阵惊呼了。
届时,她这个摆设似的世子妃,只怕又会成为众矢之的。
李承允见苏心禾一目不错地盯着划手们,不禁长眉微动。
“咳。”
苏心禾回过神来,连忙收起目光。
李惜惜却大喇喇地道:“嫂嫂,你可看见了吴副将和青副将?他们一个在船头,一个在船尾,这两个人,平时一个比一个能打,也不知道赛龙舟的技艺如何?”
苏心禾忙道:“没看见。”
她如今可是个已婚妇人,怎能当着自己夫君的面看别的男子?
就算看见了也不能承认,绝对不能!
“哟,难怪四处都找不到世子,原来在这儿陪着美人啊!”
这一声轻挑的话语,让李承允的面色沉了两分,他转过身,面无表情地开口:“小王爷。”
来人乃禹王之子欧阳旻文,他玉带锦袍,衣着考究,一双狭长的眼,正不安分地打量着一旁的李惜惜,幽幽笑道:“许久不见李小姐,没想到出落得更加标致了。”
李惜惜只觉得这禹王世子欧阳旻文十分讨厌,便也没什么好脸色,只道:“多日不见,小王爷还是这般清闲,当真令人羡慕,我听闻启王殿下在您这个年岁的时候,都已经收复两座城池了。”
欧阳旻文也不恼,反而轻笑起来,道:“启王殿下自是英武不凡,但他一心只有政务,哪里有本世子知情识趣?”
话一说完,他又忽然瞥见了李承允身后的苏心禾,不禁眼前一亮,满脸惊艳之色,“这位便是世子妃吧!?啧啧,世子当真是艳福不浅啊!”
苏心禾道了声“见过小王爷”,便不由自主地往李承允身后缩了缩。
李承允挡在苏心禾身前,冷声开口:“小王爷过来找我,所为何事?”
欧阳旻文干笑两声,才悻悻收回了目光,道:“方才不是说要预赛一场吗?我过来是想问问,你们齐备了没有,是否可以开始了?”
李承允:“随时可以开始。”
欧阳旻文勾唇一笑,“那就好,世子可知今日的彩头是什么?”
李承允淡淡道:“玉龙山。”
欧阳旻文笑着敲了敲扇子,道:“不错!那可是个极好的地方,我父王早前便奏请过陛下,希望将玉龙山改成马场,可陛下都没有同意,后来启王殿下也看上了那块地方,陛下仍然没有松口,没想到今日却将此地当成了彩头!若大家都对此地志在必得,那便少不了一场鏖战了!”
玉龙山地域开阔,算是京城周边不可多得的一块宝地,故而李承允、禹王和启王都想把这块宝地收入囊中。
李承允瞥了欧阳旻文一眼,道:“小王爷到底想说什么?”
欧阳旻文笑了声,道:“我知道,世子也想要那块地,不若我们两方联手,无论谁得胜,最终都分对方一半,如何?”
李承允没答话。
见李承允不回应,他又继续道:“你可知,启王殿下很早前便开始操练赛舟了,若是启王殿下抢了先,只怕我们都没有机会了!”
“旻文,趁着本王不在,又在说本王坏话?”
清朗的男声响起,欧阳旻文神情微顿,连忙转过身去,讪讪道:“启王殿下,怎么来了也不说一声,我好去迎一迎啊!”
启王含笑走来,道:“旻文不是忙着与承允‘合纵连横’么?如何有空迎接本王?”
此言一出,欧阳旻文面上有些挂不住了,道:“启王殿下,我方才不过是说笑的……您可别往心里去啊!”
启王见欧阳旻文面色有些难看,便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温和笑道:“不过是玩笑而已,不必紧张。”
欧阳旻文见对方没有与自己为难,才缓缓松了一口气。
启王对李承允点头致意,然后,便上下打量了李承韬一番,道:“一段日子不见,承韬似乎瘦了些?”
李承韬挠挠头,小声道:“太学里面的饭食……实在是一言难尽。”
启王忍俊不禁,“若真如此,本王可要奏明皇兄为太学加餐了,毕竟在那里读书的都是大宣将来的栋梁之材,如何能亏待?”
李承韬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启王殿下折煞我了。”
启王与李承韬寒暄完,又冲李惜惜一笑,随即将目光凝在了苏心禾身上,“这位便是弟妹吧?”
苏心禾方才一直站在李承允身后,除了行礼之外,并未出声,听到这话,才上前一步,“臣妇见过启王殿下。”
启王虽然也露出欣赏之色,但却并未像欧阳旻文那般明显,只礼貌颔首,道:“本王与承允在军□□处过一段时日,也算患难之交,弟妹不必如此客气。”
苏心禾垂眸笑笑,低声:“多谢启王殿下。”
直到此时,她才看清了启王的样子,对方约莫二十七八岁,丰神俊秀的一张脸,再加上温润如玉的气质,任谁见了,都觉得如沐春风。
启王笑道:“承允平日与我们在一起惯了,只怕还不懂如何怜香惜玉,弟妹莫要着急,好好教一教他便是。”
苏心禾道:“启王殿下说笑了,臣妇自当尽心侍奉。”
启王又转头对李承允道:“承允,弟妹不远千里嫁入京城,如今到了平南侯府,你可得好好对待人家。”
李承允沉声应下。
欧阳旻文道:“启王殿下,时辰差不多了,不若我们先赛一场?就当是活动活动筋骨了!”
启王含笑点头,“甚好,在皇兄来之前,先会一会你们。”
李承允道:“那我们先各自准备,一炷香之后开始。”
启王与欧阳旻文表示赞同,便分别去了各自泊船的区域。
虽然启王已经走了,但李惜惜还有些恋恋不舍地看着他的背影,小声道:“启王殿下待谁都温和周到,谁若是嫁给了他,那可真是前世修来的福气啊!”
苏心禾冷不丁问了一句:“你喜欢这样的?”
“啊!?”李惜惜忽然意识到了方才的失态,忙道:“不不不……你可别胡说!”
苏心禾见李惜惜语无伦次,忍俊不禁,转头间,却忽然见李承允看着自己,她连忙敛了笑意,恢复了之前低眉顺目的乖巧模样。
李承允默默收回目光,道:“你们若是想看预赛,便去前面的码头等着,若是不想看,可以先回看台休息。”
李惜惜忙道:“那定然要看的!我们这便去码头了!”
说完,李惜惜便拉着苏心禾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