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准备准备,过两日便搬回别庄吧。”郁清珣挥了下手,另有人过来要请郁长欢离开。
后方另外四位被压来的宫嬷见此,就要出声,“国公爷这不妥,这……”
郁清珣冷眼瞥过去,那说话的宫嬷声音顿消。
第28章 身份 【补】
郁长欢和四位宫嬷很快被请下去, 庭中其他人悄然注意着这边。
郁清珣回头看去。
唐窈坐在矮脚桌后,脸上没有任何欣喜,连眼角眉梢都带着冷意。
她不满意这责罚。
郁清珣并不意外, 若非长欢身份特殊, 牵扯太多, 单凭她将花生带到桉儿面前,便无可饶恕。
但现在还不能。
“今日之事暂且如此?”他试探性问。
暂且如此?
唐窈只觉得可笑, 郁长欢差点害死桉儿,他却只轻描淡写地处理了她的嬷嬷和丫鬟, 然后说什么暂且如此?
“倘若今日棠棠没有拒绝那糕点,桉儿吃下那带有花生的梅花糕,就此痛苦夭折,你是不是也能如此轻松随意地做下判决?”唐窈压着愤恨冷眼看他。
郁清珣知她恼怒, 想解释, 又碍于周围人多, 只道:“这事无凭无证……”
“只是意外?”唐窈讥讽地先一步接过话语。
前世他也是这般言语, 说什么无凭无据,只是意外,让她不要多想。
哪怕事情那般明显,他却依旧能睁眼装瞎,看不见众多“巧合意外”, 只能看到那养女的楚楚可怜。
“我并非这意思。”郁清珣眸子扫过庭院众人,压低声音安抚道:“回头我跟你细说,现在……”
“好, 那郁四呢?”唐窈压下怒意, “他也是意外,也无凭无据?”
郁清珣眉头皱了下, “我会查清此事。”
“我现在就要答案。”唐窈丝毫不让。
郁清珣眉头更紧了紧,“他此刻不好答话,等明日恢复过来……”
“郁清珣!你儿子差点没命,他只是装模作样地咬下一口花生,连吞都没吞,你便心疼得连问都不愿问?若哪日桉儿夭折,他假意撞个墙,上个吊,是不是就能免了罪行!”唐窈霍然起身,盯着他直呼其名。
郁清珣嘴唇抿了抿,一时未答。
庭中被簇拥着的太夫人听到这话,先喝骂出声:“岂有此理,唐氏,谁允许你直呼我儿大名!”
连名带姓的叫喊是为失礼不敬。
更何况妻子直呼丈夫大名。
唐窈没理会那边传来的喝喊,只死死盯着郁清珣。
郁清珣并没生气,反而先小声安抚道:“我待会给你解释。”
说着,转向后头被丫鬟婆子簇拥着的太夫人,大步过去,“是儿子应允的,太医还未过来,您先带双玉回他院落,此事以后再说。”
“来人,送太夫人和四爷回院!”不待太夫人多说指责,郁清珣朝院外扫了眼。
日居月诸接到命令,立即带着几个小厮进来,不由分说便将全身长满红疹,好似昏阙过去的郁四,扛上肩膀,送去双玉院。
“你们做什么!”太夫人顿时顾不得这边,忙追了过去。
王玉荷也唤着四爷,跟在后面。
这两人一走,其他丫鬟婆子也紧忙跟了出去,庭中霎时空了大半。
郁清珣目光瞥向吴氏。
吴氏很是自觉地领着仆从告辞离开。
等人全部离开,郁清珣回头看去,见唐窈已转身朝内院走去,他示意院里站着的仆从关了院门,快步追向妻子。
唐窈穿过穿堂,掠过内庭院,直进到正房屋里。
郁清珣紧随在后,还没跨过门槛,房门猛地拍来,就要关上,他急忙伸手挡了挡,没让房门彻底关闭。
唐窈恨不能一脚将他踹开。
郁清珣却已借机挤了进来,挥退想要进来的丫鬟婆子,随手带上房门,紧跟上妻子,伸手拉住她手腕,生生扯了回来,揽进怀里,压低声音解释道:“我今日不动长欢,是因为她是先皇与白雪溶的女儿,太后和太皇太后皆知此事。”
唐窈挣扎的动作一顿。
郁清珣紧拥着她,下巴轻搭在她肩膀上,语音轻柔地继续道:“白雪溶也非我心上人,她与先皇情同意合,我只是将她视作半个嫂嫂。
当初之所以将长欢收养在别庄,是因为白家被先皇剿灭,白雪溶与先皇闹翻,死前寻到我,求我救她孩子一命,我念着那是三哥的孩子,算起来还得唤我一声表叔,又是个女孩,便答应下来。
三哥病逝后,太后不知打哪儿得知消息,想除了这‘后患’,长欢惊惧之下找到国公府以求庇护,我便让她进了府。
太后得知后,私下与我言,除非我能永远将她留在府内,否则她出府必死。”
这便是他先前,不愿将郁长欢赶出府的原因。
远房亲戚也是亲戚,救都已经救了,没理由这时坐视不管。
且太后打的什么主意,他一清二楚,也乐得让她放心,便让郁长欢就此住了下来。
只是没想到会有今日这出。
唐窈也没想到那养女竟是这样的身份。
可先皇之女又如何?
先皇之女便能害她儿女不偿命?
唐窈心头怒火再次涌上,用力挣脱身后之人的怀抱,冷冷回看过去,“她是先皇之女比棠棠和桉儿尊贵,便能如此暗害我儿吗!”
“她不过一个私生女,并未上皇族玉牒,哪有棠棠和桉儿的尊贵?”
郁清珣无奈,伸手将妻子拉回来,好生哄道:“棠棠是我女儿,就算先皇嫡长女见了,也得好生唤声妹妹,她姬长欢算什么?不过得我庇护才得以活命的逆乱之女,凭什么居于棠棠和桉儿之上?”
大晋皇族为姬姓。
“我今日不碰她,只是因为情况未明。”
“自三哥病逝,长霖登位,崔王谢卢几家欺陛下年幼,时想夺权废除新法,太皇太后年事已高,太后又不甚清明,若是被人挑拨,后果不堪设想。”郁清珣眼中有歉意,低头在她额头印下一吻。
他本不想让她忧虑这些,但到底事与愿违。
“前些日子确是委屈了棠棠,今日也确是让桉儿遇到危险,以后不会再有,我将她撵出府便不会再庇护于她,躲在她背后的人迟早会冒出来,届时今日之仇,我必报。”郁清珣眼底划过冷色。
唐窈没信这话,伸手想将人推开。
郁清珣眸光一垂,扫见她手上自掐出的指甲印痕,眉头当即皱了皱,轻柔抓过她手,半是责备半是心疼,“怎么弄成这样。”
说着,牵着她手就往里间卧房走去。
“我知今日之事你很气,但也不能这样掐自己。”他过到妆盒镜前,拉开下下面的抽屉,熟练地掏出放在里头的伤药,打开盖子蘸了点脂制膏药,动作轻柔地往她手指上涂抹。
夕阳即将落下,卧室内已显得颇为昏暗,不大能看清他眉眼,只勾勒出他脸部线条,流畅俊美,嘴角还有些青紫破损,看上去像黑了一团。
唐窈看着,大概猜出他这伤怎么来的,但并未有心疼或歉意,只道:“那郁四呢?”
郁清珣涂抹的动作停住。
唐窈继续道:“郁…姬长欢你不好动,那郁四呢?”
郁清珣抬眸。
昏暗中看不清彼此具体容颜,却能清楚感受到对方情绪。
唐窈神色平冷,话语清楚明白又带有一丝嘲讽:“姬长欢是先皇之女,郁四是你亲弟弟,你儿子今日只是有惊无险,并未受到伤害,所以这一切便可以掠过?”
“我没说这事可以掠过。”
郁清珣皱了下眉,恢复涂抹的动作,柔声继续解释道:“双玉要算计桉儿,有的是别的方法和机会,但他却偏偏选择了姬长欢,我得弄清楚这是为什么,以防……”
“所以他们两个你都不打算动?”唐窈看着他,任由他说出花来,她都只认这一点。
就如前世,无论真相如何,他都确确实实护着那养女。
“只是暂时。”郁清珣无奈看向她,桃花眼直望入她眼里,“桉儿是我独子,我岂会放过对他有威胁之人?”
唐窈听着只觉得可笑。
他前世不就这般护着吗?现在说得再好听,不也并不打算动那两人吗?
唐窈不愿跟他再多讲,猛地甩开他手,转身朝外走去。
郁清珣怔了下。
唐窈已出了卧室,穿过次间,拉开正房门从屋里出来。
一出来,就见廊前站着两小人。
郁棠郁桉各自抱着个颜色不同的布老虎,睁大眼睛好奇躲在门外,正偷听着里头话语,见唐窈突然开门出来,还惊了跳般往后退了退。
“阿窈……”郁清珣追出来,看到儿女话语也是戛然而止。
“唔……你们是在争吵吗?”郁棠好奇道。
郁桉脖子上的红疹还没完全消退,他一边抓着痒痒,一边懵懂看着出来的爹娘,又小声问姐姐:“争吵是什么?”
“争吵就是,嗯……”郁棠想了想,总结道:“就是像阿爹和阿娘这样,看着很生气说话很大声。”
“哦。”郁桉懵懂记了,手往后挠了挠,将背朝向唐窈,“阿娘,痒痒……”
唐窈鼻间一酸,蹲下身解开他衣襟,后背依旧有大片红疹未消,看着触目惊心。
唐窈心下疼惜,帮着来回轻抚,“没上药吗?”
旁边站着的奶娘答着:“上了,甄太医说小公子情况较为严重,今日接触花生多了,这红疹大概要过上一两日才能彻底消退。”
跟出来的郁清珣眸色深了深。
郁桉无知无觉地往后伸着小手,指挥母亲挠痒痒,声音软软糯糯:“这里痒,这里也痒……”
郁清珣转身朝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