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窈抬眸看着他:“那为何不走?”
郁清珣顿了下,怕她误会自己不乐意,迅速起身先下了驴车,又回身朝她伸出手。
唐窈没有拒绝地扶着他手,借力从车上下来。
对方手指捏紧,像想用力握紧,又很快松开。
唐窈看了眼他手,目光又平淡转开,环过一周。
周围地界陌生,似某处荒野林外,驴车停在小道上,旁边还有一栋茅草院,院门开着,有个穿着短打的汉子正等在门口。
见他们过来,那汉子抱了抱拳,什么也没说地领他们过到屋后的地窖里,摸索着打开一道密门。
门后是一漆黑悠长的狭窄密道,月诸提着灯笼正等在里头,见两人进来,先见了礼:“国公爷,夫人。”
郁清珣点了下头,“领路吧。”
月诸便提着灯笼往密道里头走去。
郁清珣走了两步,又停下来,回头朝唐窈伸出手,解释道:“这密道通往金佛寺,狭小不见光,容易摔着,我牵着你走?”
唐窈迟疑了会儿。
她倒也不怕黑,可没走过这类又黑又窄的密道,看着有几分惊怕。
她到底还是伸手搭了过去。
郁清珣顺势抓紧她,轻轻道了声“走”,便牵着她手往里走去。
唐窈亦步亦趋地跟着,漆黑笼罩过来,密道内只有月诸提着的灯笼有光,三人静悄悄的,耳边只有脚步声回荡。
她提着心,有几分紧张,抓着郁清珣的手不由紧了紧。
郁清珣察觉出来,低声安慰道:“别怕,我已经让人安排好,这密道正好通往太夫人所在的禅房,很快就能到。”
唐窈轻“嗯”了声,紧张依旧。
好在真如郁清珣所言,他们没走多久,前方另有火光映照,却是一间小密室。
领头的月诸停下步子。
周围灯火明亮,唐窈紧张散去,提着的心放下来。
郁清珣垂眸轻道:“上面便是太夫人所在,你想要她如何偿命?”
唐窈定了定,紧抓着他的手松开来,往旁边移了移,道:“我可以先去见她一面吗?”
“可以。”郁清珣看向月诸。
月诸立即放下灯笼,踩着一高脚凳,找到通往外的密门,推开来往上看了眼,确定没人注意后,爬了出去。
不一会儿,他返回朝下道:“太夫人还昏睡着,外头没人守着。”
郁清珣点了下头,先踩着凳子上去,又朝里头伸出手来。
唐窈依葫芦画瓢地踩着凳子,被郁清珣拉上去。
这是一间禅房,分里外两间,里间为卧室,只放着一张床榻,便别无他物。
王太夫人闭目躺在床榻上,身上穿着海青袍,头上被剃了干净,光秃秃的看着还真像个老尼姑。
唐窈看了会儿,扭头道:“你可以先下去吗?我跟她说句话。”
郁清珣没意见地退回了密室。
“将她弄醒。”唐窈道。
月诸从腰包里掏出一瓷瓶,打开来放在太夫人鼻下。
没一会儿,那睡昏的人鼻翼动了动,紧接着,打了喷嚏醒过来。
“你、你们……”王太夫人看清眼前站着的两人,面上惊了跳,立即爬起往里躲了去,“来人……”
“太夫人,这里是金佛寺禅房,您已被太皇太后遣来剃度修行,周围没人伺候,您喊也没用。”月诸提醒道。
王太夫人声音凝滞,脸色变了变。
唐窈看着她,只说了一句:“要杀你的是我,不是郁清珣。”
王太夫人神情骤变,又从这话里抓到救命线索,立即朝周围喊道:“清珣,清珣,娘知道错了,你救……”
“把她弄晕。”唐窈冷道。
月诸没迟疑地一个手刀将人劈晕。
“关好门窗,备炭,我要她也毙命于炭毒。”
第78章 轻松
也?
府里有谁也死于炭毒吗?
月诸狐疑着, 没敢多问,按吩咐将早准备好的银霜炭提来,烧了三大盆。
这些银霜炭半湿不干, 最是容易产生炭毒。
他还将门窗缝隙都用棉布堵了, 又怕太夫人中途苏醒, 再拿来布条将她捆在榻上。
唐窈从禅房回到密室。
郁清珣提着灯笼就等在出入口处,见她下来, 想向前搀扶,才移近稍许, 又生生克制住,只抬眸看着她。
那双眼睛一如往昔多情好看,眸光深处还似藏着几分小心。
唐窈看着,不确定他有没有听到禅房内的对话。
其实听到也无妨, 要太夫人偿命的确实是她, 郁清珣只是没理会对方求救, 并搭了把手帮她。
两人四目相对, 却谁也没开口,直到月诸声音传来。
“国公,银炭已烧好,属下去院里守着?”
“嗯。”郁清珣点了下头。
月诸声音消失,他没回密室, 而是关好密室的出入口,从禅房翻窗出到禅院,遁入暗中, 以防万一。
郁清珣再静了会儿, 轻声温柔道:“这里离禅房太近,恐炭毒蔓延, 我们先退出去?”
炭毒无色无味存于空气,会随着呼吸被人吸入,而发作起来又不会太快,轻易察觉不出,等过上一两个时辰察觉出来,已是难以自救。
他们所在的密室就在禅房下面,待着容易发生意外。
“好。”唐窈点了下头,先朝密道走去。
郁清珣紧随在旁,提着灯笼帮她照明。
两人并肩走着,周围黑暗在烛火照耀下逐渐往后褪去,密道内静悄悄的,只有脚步及身畔之人的呼吸声响在耳边。
这次唐窈并未感到惊怕,她失神想着前世。
两人从密道出来,回到茅草院里,负责看守密道的汉子见他们出来,只拱手弯腰见礼,没有声音。
唐窈朝那汉子看了眼。
郁清珣解释道:“他口不能言,是专守这密道的暗卫。”
他说着,又往天边看了眼,道:“天色已晚,现在回去怕是来不及在闭城前入城了,不若……今晚先在此暂歇?”
此时夕阳已落,天色虽还未全黑,但确实赶不及在关城门前进城了。
唐窈看了眼天,又环过四周。
这茅草院内只有三间屋子,其中一间为灶房,旁边还堆了不少柴火,剩下两间看着像是卧室。
守密道的汉子见她看来,便打了串手势。
唐窈没看懂。
郁清珣道:“他说他可以睡地窖,让你不用忧心。”
汉子点着头。
现在确实不好回去,且郁棠郁桉有奶娘和丫鬟们看顾,她一晚不回也不碍事。
唐窈想着,同意了留宿。
守密道的汉子忙将屋子收拾打扫一番,还拿出干净被褥放在床榻上,这才退去地窖守着。
两人简单用过晚餐。
郁清珣送唐窈进屋,正要退出来,身后又传来声音。
“郁清珣……”他回头看来。
唐窈看着他,脑中想的是前世种种,“你该早些坦白的,我并不惧怕当乱臣之妻。”
若他能在棠棠出事后立即坦白,她前世也不至于那般绝望。
郁清珣双唇动了动,眸光细碎看着她,既有曾经所期盼的希冀,又有过去无法挽回的悔痛。
若是早些,就算只早那么一晚,或许前世便会不一样吧?
“我很抱歉……”他嘴唇嚅动,最终只有四字。
两人间又静下来,门外的天空昏暗,山头之上有星辰亮起,夜空泛起浅紫星云,唯美似梦。
唐窈并非想要他这歉意。
许是到底还是有那么一丝不甘,才会没忍住吐出这话吧?
她前世本来也可以报仇的。
唐窈想着,背过身去,没再多说。
郁清珣站在门口处,看着她背影许久,眼中哀伤而绝望。
稍许,他转身从屋里出来,在庭院中又站了许久许久,久到周围灯火都灭了,他才抬步往地窖去。
睡在地窖的汉子听到声音惊醒过来。
郁清珣已经摸索着打开密道的门,从里进了去,周围黑暗幽深,他没有提灯点蜡烛,就这般摸黑过到密室,推开密门上到禅房内。